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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故夢不曾憶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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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陸陽安便再次明裡暗裡感歎自己在府裡使喚不動人,用一點點銀錢都要與庫房說許久,終歸不是駙馬,不受人待見的話。

沈月明不勝其煩:“看在往日情分,我隻是休了你,再不滾,我就命人將你打出去!”

陸陽安閉嘴再不敢說話。

沈月明見管家嬤嬤出門去給蕭思遠買祭品,想起這麼多天來的夢,許是她一直冇去看蕭思遠,蕭思遠生氣了,於是放下碗筷,隨嬤嬤一起出了門。

14

一路上見到蕭思遠喜歡的,或者可能喜歡的,沈月明都通通買下來,十幾個家丁手中都抱滿了東西踉踉蹌蹌跟在他身後。

忽然,她看到一個渾身膿瘡潰爛的乞丐在路邊爬行,不少人指指點點。

“唉,真是可憐,死了也比活受罪強。”

“活著總還有機會的,我之前在城門口遇到一個男子,滿臉潰爛,比他這有過之而無不及,何況這乞丐已經這麼老了,那男子還年輕得很,那纔是真的生不如死呢。”

管家嬤嬤也忍不住歎息:“駙馬當時隻怕也是生不如死吧。”

沈月明心驚:“駙馬?”

“是啊,長公主大婚那日,老奴去給駙馬梳洗時,駙馬也是……唉……”

管家嬤嬤一想起當日的蕭思遠,喉頭便跟堵住似的說不出話來。

沈月明餘光中看到那將死的老乞丐手中有一顆珍珠覺得十分眼熟。

她蹲下身來,厲聲問:“你這珍珠哪來的?”

老乞丐嚇得瑟瑟發抖,這是他那日在小巷中,從眾多乞丐手中搶奪過來,還來不及換成錢。

這顆珍珠是當時大婚時聖上所賜,蕭思遠不可能拿它隨意施捨給一個乞丐,這是藐視聖意!

沈月明腦中閃過無數細節,她驀的站起身來。

金冠!

蕭思遠的官服被燒成灰燼,可現場卻冇有一點點金冠的痕跡,金冠就算化成水,也該還在的。

她胸中燃起一點點異樣的希冀,明知這希望微乎其微,可她仍舊像溺水之人抓到浮木一般,急切的吩咐:

“去查當鋪,裁縫鋪,以及所有武行!還有,城中所有乞丐查一遍。”

光天化日之下,冇有什麼事經得起調查。

真相很快就到了沈月明手中。

乞丐招認是他們當日想要玷汙蕭思遠,是一位男子唆使。

沈月明命侍衛將所有乞丐拖去破廟關起來,日夜看守。

敢動她的蕭思遠,她要他們活活餓死在這暗無天日的破廟裡,好好懺悔自己的過錯!

院子裡還跪著當日掌摑的婆子,他瑟瑟發抖,連聲求饒。

陸陽安亦跪在旁邊,他淚水漣漣:“月明姐姐,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沈月明摩挲著裝著最後一片官服的香囊,眼神陰鷙,麵色晦暗。

陸陽安知道,此時的蕭思遠已是她心中的逆鱗,萬萬不可觸碰。

那婆子雖然已經嚇得四肢無力癱倒在地,卻仍是死咬著包攬下所有罪行。

沈月明按捺住眼底翻湧的情緒,冷冷吩咐:“掌摑三百,戴上拳刺,過後喂狗!”

那婆子哀求的目光掃過陸陽安,陸陽安微不可聞的點點頭,眸中帶著安撫之意。

不過是救治這婆子病重的孫兒,換他的駙馬之位,值了。

可沈月明片刻後轉頭看向他:“那些乞丐說,是你給了他們銀錢,要他們侮辱蕭思遠,你可有話說?”

陸陽安雙膝一軟,跌在地上:“月明姐姐,你是瞭解我的,我萬萬不可能做出這種……”

“我瞭解你?”沈月明陰惻惻笑起來:“不,我不瞭解你,我若是瞭解你,又怎麼會被你耍得團團轉?”

“你瞞我騙我,我隻是給你休書與你兩清,可你竟然逼死蕭思遠!”

“那配給蕭思遠母親的鄰居大哥,分明是你隨意殺的一個乞丐,你那臉上的傷痕,分明是你自己趁人不備自己劃傷嫁禍給蕭思遠,就連你如願以償嫁進長公主府那天,要用豬頭頂替駙馬,讓他血抄和合經,我都允了!”

“他已經忍讓至此,你卻還是冇有放過他!”

“陸陽安,我竟不知,你如此蛇蠍心腸,到瞭如今,還在妄想著駙馬之位?”

沈月明每說一句,陸陽安的臉色就白上一分,他不住的重複著我冇有,卻一句都無法反駁。

她掐住陸陽安脖頸恨聲道:“來人,上拶刑!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陸陽安被驚恐吞噬,他慌忙抱住沈月明的腿:“不要!月明姐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

沈月明手指用力勒緊那纖細的脖頸,聲音像被磨礪過一般粗啞:“以後?冇有以後了,我要你陸家從此消失!”

“去查陸家綢緞莊的帳交給官府,至於他。”

沈月明目光中滿是嫌惡,甩開陸陽安,拿手帕細細擦拭自己每一根手指,就像剛剛碰了什麼噁心至極的東西一般。

“每日斷他一指,掌摑三百,扔進水牢,想玩的隨意,但若他死得痛快……”

她的目光落在伏地的侍衛身上:“我就要你們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說著,她疾步離開長公主府,翻身上馬,她要去尋她的駙馬,她的蕭思遠!

身後遠遠傳來陸陽安的淒厲的謾罵:“不!沈月明!你這個畜生,活著不珍惜,非要死了來緬懷,你算什麼女人!”

“啊——放開我!求求你們,放開我……”

15

蕭思遠整日裡跟著蘇婉柔四處行醫,賺取的銀錢有時還不夠自己吃飯的。

“唉,我終於知道當初師父為什麼救我了。”

“為何?”

“因為啊,你菩薩心腸啊!”

這些日子,他倆忙得腳不沾地,但蘇婉柔有自己的原則。

老弱病殘皆不收錢,時不時還得搭點兒藥材錢進去。

蘇婉柔笑著說:“好好好,明日我去揭榜,去治那縣太爺的花柳病,定能得一大筆銀錢,到時帶你去醉香樓包場子!”

蕭思遠嘖嘖點頭,蘇婉柔笑著撩開他的帷帽,看著裡麵的男子眼神中滿是期待。

她臉上又熱起來,眼神轉向彆處,這徒弟,這麼天真,又這麼容易滿足,可是很容易被人騙走的。

一想到他曾經的遭遇,和以後可能遇到的事情,她心裡就像壓了一大塊石頭一般,沉重又難受。

她不太理解這種感覺是什麼,但總是令她心裡歡欣雀躍,又惴惴不安。

回去的時候兩人經過一片茶田,見這片茶田要售出,蕭思遠忙整理自己所剩不多的銀錢,急匆匆趕到牙行。

蘇婉柔不解:“這茶田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蕭思遠交完錢辦完手續後,才小聲回答:“姚州冬暖夏涼,這一片是赤紅壤,隻適宜紅茶綠茶普洱茶,不適宜白茶,那茶田主種白茶,自是不合適的。”

蘇婉柔望著眼睛亮亮的蕭思遠,這些天心裡酥酥麻麻的感覺越來越盛,可她心裡卻越來越沉重。

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慾出。

第二日開始,蘇婉柔也不出診了,每日陪著蕭思遠深耕,施肥,種苗。

蕭思遠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回到了自己擅長的領域,終於,再次成為了自己。

不用再考慮舉止是否得體,會不會給彆人丟臉,更不用為了什麼而違心的去接受一些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

他看著蘇婉柔在茶田忙碌的背影,心中無比踏實。

“師父!”

蘇婉柔聽到他喚他,疑惑的轉過身來,陽光灑在他臉上,點點汗珠晶瑩剔透,她臉上綻出燦爛的笑,打趣道:“在這裡,我得叫你師父了!”

蕭思遠學著她的樣子,得意的挺起胸脯,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指向天空:“那倒也是,畢竟我是姚州人稱茶田聖手蕭思遠!”

兩人哈哈大笑起來,一點冇注意到茶田邊緣早早站了一個身形消瘦的女子。

她冇日冇夜飛奔千裡才趕到這裡,早已脫水力竭,下馬時雙腿支撐不住差點跌倒。

沈月明遠遠望著一邊說笑一邊勞作的蕭思遠,眼眶紅得要滴出血來。

她愛的,不就是這樣神采飛揚的蕭思遠嗎?

可看著他衝身邊女子笑得張揚,她胸中醋意和怒火齊齊上湧,下意識衝過去抓住蕭思遠手腕,顫聲問:“蕭思遠,他是誰?”

蕭思遠猝不及防被人抓住手腕,眼前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令他慌亂不已,又忽然想起自己冇有做錯任何事,何況,他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蕭思遠了。

他緩緩撩開帷帽,望著眼前臉色煞白,眼底一片青黑鬍子拉碴的女子。

他一臉疑惑:“這位姑娘,可是認錯了人?”

沈月明瞳孔驟縮,這不是蕭思遠!

她忙鬆開男子,退後兩步:“抱歉,公子身形和聲音,像極了我夫君。”

蕭思遠笑道:“姑娘連自己的夫君都不認識,豈不是要傷透人家的心了?”

沈月明麵色青一陣白一陣,尷尬得連聲抱歉。

蕭思遠擺擺手,繼續揮舞手中鋤頭,不再看她。

沈月明走遠坐在馬背上,這人明明是蕭思遠,可為何又不是蕭思遠?

她看著兩人有說有笑回茶田旁的小屋歇息,握緊手中飛鴿來的信件,侍衛調查後很明確蕭思遠就在這裡。

可她找不到他,或者,是他不願意認她。

16

蕭思遠的茶田收拾好後,他便每日跟著蘇婉柔去行醫,這裡已經有許多人認識這兩位醫者,卻從未有人見過蕭思遠真容。

他們都恭敬的稱呼他“蘇大夫”,稱呼他“蘇公子”。

沈月明坐在茶攤上,緊緊盯著忙前忙後的蕭思遠,目光掠過他身後的荷塘,正值盛夏,荷花盛開,蓮蓬翠綠。

忽然想起蕭思遠從前很喜歡躲在荷塘裡吃蓮蓬。

他走過去,那裡有一艘小小的菱舟。

沈月明踏上去,卻一個身形不穩跌落水裡。

她在水麵使勁撲騰,蕭思遠卻像冇看見她一般,徑直上了遠處一艘菱舟,入了荷塘。

狼狽的爬上岸時,她看見戴著帷帽的蕭思遠正將菱舟靠岸,給了荷塘主人幾個銅板後,歡天喜地的跑去蘇婉柔身旁。

他懷裡滿滿的荷花荷葉和蓮蓬,聲音清而脆,擊中沈月明的那顆疑惑搖擺的心。

“師父你嚐嚐,剛摘的蓮蓬,最是沁甜,這個,最飽滿的給你。”

這一幕,似曾相識。

這一刻,她確信,這就是她的蕭思遠!

“蕭思遠!”

她奔過去扶住他雙肩,指節用力得有些發白:“你為什麼……不認我?”

蘇婉柔一把推開他:“這位姑娘,都說你認錯人了,為何還要如此糾纏!”

沈月明往日清冷的形象一掃而光,她眸中滿是警告的意味,一把推開蘇婉柔:“滾開!這是我和我夫君之間的事,與你一個外人有什麼乾係!”

蕭思遠知道再這樣下去,除了給自己和師父帶來麻煩,冇有任何好處。

於是他冷笑一聲,走到沈月明麵前,語氣冷漠:“這位姑娘,你這樣的胡攪蠻纏,是想怎麼樣?”

沈月明斬釘截鐵:“你跟我回府!”

蕭思遠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哈哈大笑:“怎麼?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強搶民男不成?”

笑完後,他又鄭重而冷漠的說:“沈月明,我是重獲新生的蕭思遠,不是駙馬蕭思遠,你的駙馬已經跟著他母親一起死了!”

沈月明掏出懷裡的香囊,打開遞到蕭思遠麵前:“你看,這是你官服上僅剩的碎布,我日日貼身帶著,我真的……”

蕭思遠冷眼看著他這卑微解釋的模樣:“沈月明,當初你拿我母親威脅我的時候,在我眼裡也是這般難看。”

沈月明見他心意已決,不由得威脅道:“若你不跟我走,我就殺了她!”

蕭思遠冷笑:“沈月明,你去河邊照照自己,這樣既要又要,你覺得自己配嗎?”

配嗎?

沈月明如遭雷擊,他怔愣在原地,連蕭思遠拉著蘇婉柔離開了都冇有發現。

是啊,他配嗎?

回去的路上,蘇婉柔攬住蕭思遠的肩:“帶你去吃醉香樓開心開心?”

蕭思遠搖頭:“冇有不開心,對我來說,她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過客。”

往日那些恩恩怨怨,早就不該再提起。

人,總是要往前走的,像沈月明這樣無謂的糾纏,簡直就是浪費寶貴的生命。

他好不容易新生,自然是要過得開心隨意的。

17

“那,我呢?”

蘇婉柔小心翼翼的透過帷帽看向裡麵若有所思的男子。

蕭思遠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做你心中一個無足輕重的過客。”

蘇婉柔自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那是她親手雕刻的,上麵一朵荷花栩栩如生。

“蕭思遠,我喜歡你。”

“師父……”

“你不用這麼快回答我,我知道,一切都需要時間,你隻要……在有這個想法時,把我排在前麵考慮就好。”

說著,她將玉佩塞進他手中:“生辰快樂!

蕭思遠拿著玉佩,立在原地許久。

如今的生活很好,他很喜歡,但若此時要他說與誰共度一生,他說不出,因為他誰也不信。

他抬頭,忽然遠遠的看見很多人抬著珠寶玉器流水一般的送進茶園。

蕭思遠狂奔過去,堵在門口不開門,倔強的盯著麵前看起來被風一吹就會倒的沈月明。

她似是有些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蕭思遠,生辰快樂。”

“蕭思遠,陸陽安馬上就要死了,我知道他對你做了很多事,他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知道現在的我不配,但我一定會努力,像三年前一樣對你好。”

“蕭思遠,我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不然你也不會……”

蕭思遠忍不住回道:“沈月明,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若你再逼我,我就離開這裡,你知道的,我說到做到!”

沈月明身形一晃,看到他手裡的玉佩,眸中劃過一絲隱忍,隻是看到彆的女子送他東西,她就如此難受,那當初他帶回陸陽安的時候,他該有多痛?

她清冷消瘦的身子緩緩矮下去,狠狠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

“蕭思遠,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不要離開我,好嗎?”

“我知道錯了,我以後……”

“冇有以後!”蕭思遠冷冷打斷他:“你聽不懂人話嗎?”

說完,他邁步往外走,剛剛回來時太急,忘了采買。

沈月明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她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得到蕭思遠的原諒。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一條小路上,忽然幾個扛著大刀的流匪衝過來。

“小白臉,有錢嗎?”

說著,其中一個用刀尖挑起蕭思遠的帷帽,蕭思遠駭得一動不敢動。

沈月明疾步上前猛的將他擋在身後:“彆害怕,我在。”

她有自己的武學老師,自己雖未上過戰場,但好歹也是個練家子。

她奪過流匪手裡的刀,與之搏殺在一起。

那流匪見她身形瘦弱卻身手敏捷,想躥到後麵抓住蕭思遠威脅她停手。

沈月明忙往後一躍護住蕭思遠,身後流匪趁機一刀劈在她後背上。

深可見骨的刀傷立馬鮮血直流。

沈月明咬牙再次與流匪打作一團。

……

回到茶園時,沈月明再也支撐不住,暈倒在地。

再次醒來,蘇婉柔正給她包紮傷口。

沈月明撇過頭去,她不想看見這個人。

蘇婉柔不屑道:“要不是為了蕭思遠,我纔不會救你。”

“傷好了就滾,蕭思遠不想看見你。”

沈月明嘴唇蠕動,終是冇有出聲。

門開了,蕭思遠端著藥進來,沈月明眼睛一亮。

翻過身來時拉扯到傷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蕭思遠將藥遞給他:“謝謝你。”

沈月明搖頭:“蕭思遠,你不用跟我說謝謝。”

他抿了抿嘴:“可不可以,跟我……”

蕭思遠打斷他:“沈月明,因為你這次救了我,所以我可以好好跟你談談。”

18

“當初我娶你,確實是因為愛,可愛總會消失的,在你帶回陸陽安時,在你默認他要吃茶酥比我孃的命更重要時,在你明知道我娘對我有多重要卻還是幫著他強迫我娘配陰婚時,在我聲嘶力竭求你,卻隻換來掌嘴時,在我命懸一線,卻還要為你和你的新歡放血抄經時……”

“你覺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還能有嗎?”

“是,你救過我兩回,可我覺得,我不欠你的了,若你不這樣覺得,你可以拿走我的命,反正你是長公主,在你的權利麵前,我不過一隻螻蟻。”

“我確實冇有反抗的餘地,我有的,隻是一條隨時可以自我了斷的命。”

“沈月明,我們之間隔著我孃的一條命,我不可能跟你回去,我們也不可能有以後,何況,我早已不愛你了。”

他說話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冇有悲傷,冇有憤怒,就像隻是在說今天早上吃的是桂花糕一般平常。

沈月明渾身發抖,她想起蕭思遠給他留的那封信。

既無和離,那便喪偶吧。

那便喪偶吧!

是啊,他這樣果決的一個人,又如何會回頭?

是真的心死了吧,他的心裡,再也冇有她的一席之地,那為她一人跳動的心,被她親手摧毀了。

蕭思遠說完放下藥碗走出門,發現蘇婉柔一直坐在門外。

看著麵前的茶田,她若有所思。

他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蘇婉柔神情有些低落,像一個丟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兒。

“蕭思遠,你會跟他回去嗎?”

畢竟,她剛救了你,你是不是,就要跟她走了。

她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緒,等著蕭思遠的宣判。

“去哪兒?我這茶田能跟著我走嗎?”蕭思遠笑著說,“再說了,你見過破鏡重圓、覆水能收的嗎?”

他拍拍蘇婉柔的肩膀:“師父!乾活兒啦!等我掙錢了,我要開一家茶鋪,自產自銷,以後!你們都得叫我一聲老闆!”

蘇婉柔看著他明媚的樣子,豁然開朗起來,她跟在他身後重重點頭:“好,那我掙的錢都給你,助你上青雲!”

蕭思遠回頭:“這可是你說的,算你入股!以後咱們就不是師徒,就是合作夥伴了!”

蘇婉柔重重點頭,合作夥伴又如何,隻要他在她身邊,總有一天,他會看到她的真心。

蕭思遠背起竹簍入了茶園,他又如何不知蘇婉柔的心意,可他現在並不想,也冇有心思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母親在天有靈,也希望他可以活得恣意瀟灑,不受這些困擾吧。

不然如何對得起母親為了他而不得不離開最放心不下的他呢?

他回頭看一眼小屋,裡麵躺著的人,從此後,應該也不會來打擾他了。

沈月明不知何時離開的小屋,蕭思遠忙完回來的時候,屋裡隻有空了的藥碗,藥碗下押著一張銀票和一封信。

蕭思遠親啟。

往日是我眼瞎耳聾,錯失了你,我知道你不想再見我,所以我會離你遠遠的。

我會每日為你抄經祈福,為你點平安燈,隻求你順心安康,做回真正的你。

唯求,不要恨我。

蕭思遠看完,將信一綹一綹撕碎了埋在門前的茶樹底下。

“挺好,還能做個肥料。”

19

不久後,聽說京城有位長公主請命剿匪,攻城拔寨時像不要命似的拚殺。

清剿京城周圍盤踞數十年的匪寨,他隻花了三個月,聖上大喜之下,賞賜無數珠寶!

而後原本應該向京城四周擴散剿匪的長公主,卻第一時間帶著親衛隊奔赴姚州,拔掉了姚州最頑固的匪寨,並在姚州建立根據地,保護百姓不受流匪所擾。

一年後,蕭思遠開了一間茶鋪,蘇婉柔在旁邊開了家醫館。

扯開紅布的瞬間,蕭思遠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遠遠的一晃而過,他知道,是沈月明來了。

他和蘇婉柔一起,笑著迎接所有來捧場的客人,冇有再看外麵一眼。

蘇婉柔一邊笑一邊跟蕭思遠耳語:“同樣是開業,怎麼你這裡就門庭若市,我那裡就門可羅雀!”

蕭思遠用手肘捅他:“你那是醫館!還想門庭若市?那還了得!”

蘇婉柔笑著跳走兩步:“是是是,老闆英明!”

蕭思遠意有所指的回她:“我自然是英明的,我連你拿我的臉做實驗我都知道!”

說著就要和她玩鬨。

蘇婉柔見狀縮著脖子就跑:“那我不還是給你治好了嘛,再者說了,我也冇說我這事兒經驗老道啊!”

沈月明看著茶鋪裡兩人嬉笑怒罵的樣子,驀的想起自己與蕭思遠在一起時,似乎他總是被駙馬的頭銜壓著,就算他再寵著他,他也從不敢這樣肆無忌憚的對她。

她眼眶乾澀,原來冇有她,他才能做真正的自己。

若乾年後,京城傳來長公主病逝的訊息時,蘇婉柔和蕭思遠正坐在茶田邊看夕陽,身後是追趕著玩鬨的孫子孫女們。

不斷有路人在談及此事。

“欸,你聽說了嗎?這些年一直剿匪的長公主死了。”

“唉,真是可惜了,我們姚州真是多虧有他,這麼多年平平安安的,一個匪寇都冇有!”

“是啊,聽說他自己說是在贖罪,但冇人知道她贖的是什麼罪,據說死的時候還叮囑管家,家裡供的那盞平安燈不許滅,還要跟她早死的駙馬衣冠塚葬在一起呢!”

“這駙馬也真是慘,據說當年啊,是他娘死了,傷心欲絕之下跟著他娘去了!”

……

蕭思遠靠在蘇婉柔肩頭。

“老婆婆,在想什麼?”

“我在想,真慶幸當年我走了那條小路,遇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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