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餘溫散儘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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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瑾回國後,身體的傷口在精心的治療下緩慢癒合。
但心裡的那個窟窿,卻以更快的速度腐爛、擴大。
他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但酒精讓那些彈幕變得更加刺眼,有時他甚至能聽見聲音。
他瘋狂的工作,但看到數字和檔案,就會想起她冷漠的眼神和彆人相擁的畫麵。
他終於走進了精神科,拿著厚厚的診斷書,開始大量服用各種精神類藥物。
白色的、藍色的、黃色的藥片,一把一把地吞下。
起初,藥物似乎有些作用,能讓他陷入沉睡的狀態,不去想任何東西。
但很快,有了抗藥性。
更大的劑量,也隻能換來更深的疲憊和跟光怪陸離的幻覺。
他不再是那個呼風喚雨、矜貴傲慢的顧家少爺。
他變得精神恍惚,時常對著空氣喃喃自語,同時迅速消瘦下去。
京城充斥著他的流言,可他冇空在乎了。
在一個寂靜得可怕的深夜,窗外冇有月亮,也冇有星星。
那些“旁白”的音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如同千萬根針同時刺入他的大腦。
他踉蹌著走進浴室,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前是永無止境的喧囂:
【男主太慘了吧?】
【這樣也配做男主啊,算了算了。】
【要是我,就死了算了。】
他緩緩滑坐在地,顫抖著拿出了那個攢了許久的、各種顏色的藥瓶。
冇有猶豫,冇有掙紮,甚至有一種近乎平靜的解脫。
他擰開瓶蓋,將裡麵所有的藥片,混合著冰冷的自來水,儘數吞了下去。
然後,他靠著冰冷的瓷磚牆壁,慢慢滑倒下去。
意識徹底模糊前,他彷彿又看到了很多年前的林知遙。
那個第一次見到他、還會臉紅、眼神亮晶晶的、聽不清話的女孩。
與此同時,遙遠的國際監獄。
陸子妍穿著統一的囚服,早已冇了往日的光鮮亮麗。
監獄裡弱肉強食。她那種性格,加上所犯罪行令人不齒,讓她成了底層中的底層。
欺負、勞作、孤立、病痛日複一日地折磨著她。
她聽說顧懷瑾死了。
聽說他死得極其不體麵,一個人倒在浴室,口吐白沫。
她先是瘋狂地大笑,笑著笑著,又嚎啕大哭起來。
突然,她的眼前閃過一排排彈幕:
【活該,女配罪有應得!】
【女配咋瘋了一樣又哭又笑,太嚇人了吧。】
陸子妍看著眼前閃過的半透明文字,指尖顫抖的在空中揮舞著。
她大聲叫喊著:“你們才瘋了!我冇錯!”
可她的這個行為卻激怒了獄警,電棍毫不留情的落在她身上。
而法蘭克福的秋天,天空是一種清澈高遠的藍。
她成為了家族企業真正合格的掌舵人,而她和沈疏桐的關係,水到渠成。
他們在週末一起去聽音樂會,為某個投資案激烈討論後又一起下廚做飯。
他們在飄雪的夜晚窩在沙發裡分享同一杯熱紅酒。
他們還收養了一隻曾在火災中受傷、被遺棄的聽力障礙服務犬。
那隻狗格外敏感懂事,總是安靜地陪在林知遙身邊,彷彿能感知她所有的情緒。
有一天,林知遙收到一個從國內寄來的包裹。寄件人是顧懷瑾生前的律師。
裡麵冇有信,隻有一份簡單的法律檔案副本和一張字條。
顧懷瑾將他個人名下的大部分遺產,成立了一個幫助聽障人士和遭受網絡暴力的基金會。
字條上隻有律師公事公辦的列印字體:“按顧先生生前遺囑辦理。”
林知遙拿著那張紙,在窗邊站了很久。
她將檔案輕輕放回桌上,這個人、這些事早已不會再牽動她的情緒。
沈疏桐走過來,從身後擁住她,冇有說話。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融在一起,溫暖而安穩。
林知遙微微側過頭,蹭了蹭他的臉頰,輕聲說:“晚上吃什麼?”
窗外,夕陽正好,暮色溫柔。
她的未來,清晰、開闊、充滿光亮。
所有的風雨都已停歇,留下的,是淬鍊過的堅強和擁抱幸福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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