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種噬仙錄 第18章 隕星古路與劍鳴往事
傳送的餘韻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種置身於絕對虛無與死寂中的冰冷觸感。墨塵、林小凡，以及那具承載著血薔薇的星檀木棺槨，出現在一片廣袤無垠、色彩單調得令人心慌的虛空之中。
這裡並非純粹的黑暗，而是充斥著一種灰濛濛的、彷彿所有光線和希望都被抽離後的底色。放眼望去，視線所及之處，儘是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隕石碎片。它們靜靜地懸浮著，如同宇宙墳場中無人問津的墓碑，有的棱角分明，斷裂處還殘留著狂暴能量衝擊的痕跡；有的則被歲月打磨得圓滑，表麵覆蓋著厚厚的宇宙塵埃。更遠處，還能看到一些巨大星辰的殘骸，如同被啃噬過的骨架，淒涼地橫亙在視野的儘頭，訴說著曾經可能存在的輝煌與最終不可避免的毀滅。
這裡，便是星圖記載中，那片位於青冥界之外，被稱為“隕星古路”的危險星域。空氣中（如果這近乎真空的環境也能稱之為空氣的話）彌漫著一種混雜著金屬鏽蝕、岩石風化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屬於死亡與終結的冰冷氣息。靈氣稀薄到了極點，且充斥著狂暴紊亂的星辰輻射和空間亂流，尋常修士在此，莫說修煉，連長時間生存都成問題。
“這裡……感覺好難受……”林小凡下意識地抓緊了墨塵的衣袖，小臉有些發白。他體內的鏡鑰之力雖然沉寂，但對環境的本能感知依舊敏銳。這片星域帶給他的，是一種強烈的“虛無”與“不存在”的壓迫感，與他自身“定義存在”的本質格格不入。
墨塵迅速撐起一道以輪回鏡影道韻為基礎的混沌護罩，將三人都籠罩在內，隔絕了外界惡劣環境的影響。他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神識如同無形的觸須，謹慎地探查著方圓數百裡的情況。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除了遠處偶爾有細小的隕石因微引力相互碰撞，發出微不足道的聲響外，再無其他動靜。然而，這種過分的寂靜，反而更讓人心生警惕。星圖明確標注，隕星古路絕非安全之地，潛藏著空間裂縫、能量風暴以及各種適應了此地惡劣環境的凶悍星骸生物。
他取出星玄給予的星圖玉簡，再次確認方位。月璃與暗寒殘念所化的那個模糊坐標，指向這片古路的更深處，一個被特彆標注為“葬星峽”的區域。根據零星記載，那裡曾是上古某場驚世大戰的核心戰場之一，隕落的強者與破碎的法寶不計其數，但也因此形成了極其混亂和危險的法則環境。
“跟緊我，不要離開護罩範圍。”墨塵對林小凡叮囑道，同時以法力牽引著血薔薇的棺槨，選定了一個方向，開始在這片隕石海中小心前行。
他們沒有選擇高速飛行，那樣目標太大，且容易觸發不可預知的危險。墨塵將遁速控製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程度，主要依靠輪回鏡影的“映照”之力，提前規避那些隱晦的空間漣漪和能量亂流。
前行了約莫數個時辰，除了愈發荒涼死寂的景象，並未遇到任何活物。就在墨塵懷疑星圖記載是否有誤時，他神識忽然捕捉到前方一片相對密集的隕石帶中，傳來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
那波動並非生靈的氣息，更像是一件殘破法器即將徹底湮滅前，迴光返照般的哀鳴。
墨塵心中一動，示意林小凡停下，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悄然靠近。
穿過幾塊如同小山般的巨大隕石，眼前的景象讓他目光一凝。
在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內，懸浮著數十具……“屍體”。它們並非血肉之軀，而是由各種金屬、岩石、甚至某種未知的骨骼碎片強行拚湊而成的人形傀儡，風格粗獷而古老，表麵布滿了戰鬥留下的深刻痕跡，不少已經支離破碎，顯然早已失去了所有活性。這些，應該就是記載中的“星骸傀儡”，上古戰場遺留的造物，依靠殘存的殺戮本能和核心能量活動。
而此刻，這些星骸傀儡正圍成一圈，中央，懸浮著一柄……劍！
那是一柄通體呈現暗沉青銅色、造型古樸、劍身卻從中斷裂、隻剩下半截的殘劍！劍柄處纏繞著早已腐朽的絲線，劍鄂之上，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類似眼睛的古老符文。
吸引墨塵注意的，並非是這柄殘劍本身，而是殘劍此刻的狀態！
它那斷裂的劍身之上，正散發著微弱卻無比純粹的月白與暗藍交織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與墨塵識海中輪回鏡影，以及林小凡體內沉寂的鏡鑰之力，產生了清晰的共鳴！
正是月璃和暗寒指引他們前來尋找的源頭之一！
而周圍那些星骸傀儡，似乎被這殘劍散發出的光芒所吸引，或者說，是被其中蘊含的某種它們渴望的能量所吸引，正本能地伸出殘破的手臂，試圖觸碰、抓取那柄殘劍。殘劍周圍籠罩著一層極淡的、由月白與暗藍光芒構成的守護光暈，抵擋著傀儡們的靠近，但那光暈已然十分稀薄，彷彿隨時會破碎。
“是……是母親和暗寒阿姨的氣息！”林小凡也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同源波動，激動地低撥出聲，下意識地就想衝過去。
“彆動！”墨塵一把拉住了他，眼神凝重地看向那些星骸傀儡，“這些東西不對勁。”
在他的“鏡心”映照下，這些星骸傀儡雖然看似死物，但其內部殘存的核心中，卻纏繞著一絲極其隱晦的、與蝕淵教團力量同源的暗紅絲線！如同提線木偶般，在操控著它們的行為！
是陷阱？還是巧合？
就在墨塵思索之際，那柄殘劍似乎感應到了林小凡身上同源的氣息，光芒驟然明亮了一瞬，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卻直抵靈魂深處的……劍鳴！
嗡——！
那劍鳴聲中，充滿了無儘的悲傷、不屈的堅守，以及……一絲見到親人的孺慕與急切！
劍鳴響起的刹那，周圍那些星骸傀儡如同被注入了狂暴劑，眼中的黯淡紅光驟然亮起，動作變得更加迅疾和瘋狂，開始猛烈地衝擊那層守護光暈！光暈劇烈蕩漾，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與此同時，墨塵敏銳地感覺到，在極遠處的隕石陰影中，幾道更加隱蔽、帶著明顯惡意與審視的神識，如同毒蛇般，悄然鎖定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果然有埋伏！是蝕淵教團的人！他們竟然追蹤到了這裡，並且似乎早就知道這柄殘劍的存在，在此佈下了誘餌！
“師兄！”林小凡看著那在傀儡圍攻下光芒愈發黯淡的殘劍，焦急萬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殘劍傳來的痛苦與求救的意念。
墨塵眼中寒光一閃。無論這是不是陷阱，這柄與月璃、暗寒相關的殘劍，他必須拿到！而且，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老鼠，也該清理一下了！
他沒有立刻衝向殘劍，而是對林小凡快速道：“小凡，你能感應到那柄劍，試著和它溝通，告訴它，我們來了！”
說完，他身形一晃，並未顯露真身，而是化作一道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虛影，如同鬼魅般，沿著隕石的陰影，悄無聲息地繞向了那些神識傳來的方向！
他要先解決掉那些操控傀儡、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就在墨塵離開的瞬間，林小凡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閉上眼睛，努力調動起那沉寂的鏡鑰之力，儘管微弱，但那源自本源的、定義“存在”的意念，還是如同涓涓細流，朝著那柄殘劍傳遞過去。
“彆怕……我們來幫你了……母親……暗寒阿姨……”
他的意念單純而直接，充滿了安撫與堅定的力量。
那柄殘劍似乎接收到了這份同源的意念，劍身猛地一顫，月白與暗藍的光芒再次亮起，雖然依舊微弱，卻多了一份韌性，那層守護光暈也穩定了不少，暫時抵擋住了傀儡更加瘋狂的攻擊。
而此刻，墨塵已如同暗夜中的獵手，悄然接近了那幾道惡意神識的源頭。
那是三名身著與星軌類似、但更加簡陋的暗紅色長袍的蝕淵教徒，他們藏身於一塊巨大的、內部中空的隕石之內，麵前懸浮著一麵不斷蕩漾著暗紅波紋的水鏡，水鏡中正清晰地映照出林小凡和那柄殘劍的景象。他們手中結著古怪的法印，顯然正是在通過水鏡和那暗紅絲線，遠端操控著那些星骸傀儡。
“哼，果然引出來了！那個小鬼就是‘鑰匙’！抓住他，主上必定重賞！”為首的一名教徒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殘忍的光芒。
“另一個呢？那個化神修士不見了？”另一人有些警惕地四下張望。
“怕什麼？這片星域我們早已佈下感應法陣，他隻要動用稍大點的法力，立刻就會被發現！估計是躲在哪裡，想伺機偷襲吧？可惜，在絕對的……”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一道冰冷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寒風，在他們身後響起：
“絕對的什麼？”
三名教徒駭然轉身，隻見墨塵不知何時已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們身後，周身氣息與這隕石、與這片死寂的虛空完美融合，沒有泄露絲毫！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外麵的感應法陣為何毫無反應？！
他們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墨塵已然出手！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三道細微到極致的混沌絲線，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瞬間洞穿了虛空，精準地沒入了三名教徒的眉心！
“命運……寂無聲。”
墨塵淡漠地吐出幾個字。
三名教徒的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的神采如同被吹熄的燭火般瞬間黯淡、熄滅。他們體內的生機、法力、乃至與那暗紅絲線的連線，都在那混沌絲線沒入的刹那，被某種更高層次的力量從因果層麵直接“抹除”，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甚至連自爆都來不及。
那麵懸浮的水鏡，也隨著施法者的死亡，“啪”的一聲碎裂開來，化為虛無。
解決了暗處的操控者，墨塵身形再次消失。
而幾乎在同時，遠處圍攻殘劍的那些星骸傀儡，動作齊齊一滯，眼中的紅光迅速黯淡下去，如同失去了提線的木偶，僵立在原地，隨後如同垮塌的積木般，紛紛解體，化為了真正的宇宙塵埃。
林小凡看著突然停止攻擊並解體的傀儡，愣了一下，隨即大喜，連忙跑到那柄殘劍前。
殘劍周圍的守護光暈緩緩消散，它似乎耗儘了最後的力量，劍身上的月白與暗藍光芒也變得極其黯淡，如同風中殘燭。它微微顫動著，向林小凡傳遞出一股微弱卻充滿依戀與釋然的意念。
林小凡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握住了那冰冷的青銅劍柄。
就在他握住劍柄的刹那——
異變陡生！
殘劍那斷裂的劍身之上，最後的光芒猛地凝聚，化作一道細微的流光，瞬間沒入了林小凡的眉心！
林小凡渾身一震，隻覺得一股龐大而混亂的記憶碎片，夾雜著無儘的劍意、悲傷的往事、以及兩個模糊卻無比親切的女子身影，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湧入他的腦海！他悶哼一聲，承受不住這股衝擊，直接暈了過去，小手卻依舊死死地握著那柄已然徹底失去光澤、如同凡鐵般的殘劍劍柄。
墨塵的身影瞬間出現在林小凡身邊，扶住了他軟倒的身體。他檢查了一下，發現林小凡隻是神魂因接收過多資訊而暫時陷入自我保護式的沉眠，並無大礙，這才鬆了口氣。
他看向林小凡手中那柄再無任何奇異之處的殘劍，目光深邃。這柄劍，恐怕不僅僅是帶有月璃、暗寒氣息那麼簡單，它本身，或許就是那段湮滅曆史的重要見證者，甚至……參與者。
而此刻，隨著殘劍力量的徹底消散，以及那三名教徒的死亡，這片區域似乎暫時恢複了死寂。
但墨塵能感覺到，一種更加深沉、更加龐大的惡意，正從“葬星峽”的方向，如同蘇醒的巨獸，……緩緩投來了注視。
真正的危險，才剛剛揭開冰山一角。
他抱起昏迷的林小凡，牽引著血薔薇的棺槨，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那更加幽深、更加危險的古路深處。
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