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種噬仙錄 第10章 宿命低語與碎鏡重圓
渡淵古蛇的蛇皮所化的獨舟，在漆黑如墨、平靜得令人心悸的寂滅靜湖上無聲滑行。舟身與湖水接觸的地方，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彷彿所有的波動與聲響都被這詭異的湖水吞噬。周遭是絕對的黑暗與死寂，唯有墨塵識海中輪回鏡影散發的微光，以及懷中同心佩傳來林小凡那邊微弱但平穩的氣息，證明著他並非航行在絕對的虛無之中。
越往湖心，那股源自命運碎片的召喚感便越是清晰、強烈。它不再僅僅是方向的指引，更彷彿化作了實質的低語，直接回響在墨塵的心間與神魂深處。那低語並非單一的音調，而是無數破碎聲音的集合——有蒼老的歎息，有稚嫩的哭泣，有激昂的呐喊，有絕望的呻吟……它們交織在一起，訴說著無數生命的悲歡離合，演繹著萬千世界的興衰成敗。
這是命運的低語，是因果的潮音。
墨塵謹守心神，輪回鏡影如同一盞定魂燈，在識海中穩定地旋轉，將那些試圖侵入他意識、攪亂他心神的雜亂低語隔絕、梳理。他並未抗拒這些聲音，而是以一種超然的心態去“聆聽”，去“映照”。鏡影之力讓他得以在這些混亂的宿命回響中，捕捉到那最核心、最本質的一縷波動——屬於命運碎片本體的、純淨而浩瀚的命運道則。
不知行駛了多久，前方無儘的黑暗中，終於出現了一點不一樣的光芒。
那並非照亮黑暗的光，而是黑暗本身凝結到極致後，所呈現出的一種“存在”的證明。它像是一顆鑲嵌在虛無畫布上的、不斷變幻形狀的暗色棱晶，周身流淌著混沌的色彩，時而擴張，時而收縮，散發出令人靈魂戰栗的磅礴氣息。僅僅是注視著它，墨塵就感覺自身的命運軌跡彷彿在被無形的手撥動，過往的每一個選擇，未來的無數種可能，都在心間飛速閃過。
命運碎片！就在眼前！
然而，在碎片與獨舟之間，還隔著一片更加詭異的區域。那裡的湖水不再平靜，而是如同沸騰般翻滾，卻不是冒出氣泡，而是不斷浮現又破滅的、光怪陸離的幻象——那是被碎片力量扭曲、具現化的命運片段！有帝王登基的輝煌，有英雄末路的悲涼，有世界誕生的壯闊，有文明複滅的哀歌……這些幻象並非虛影，它們蘊含著真實不虛的命運之力，一旦被捲入，輕則迷失自我，重則被同化為命運長河中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徹底失去存在的意義。
這裡，就是寂滅之淵最核心的區域，也是命運碎片力量失控、與寂滅之力交織形成的最終屏障——“命運亂流”！
獨舟在亂流邊緣停下，無法再前進一步。狂暴的命運之力與死寂的虛無能量在這裡激烈衝突，形成了一片連空間本身都在不斷生滅的絕域。
墨塵站在舟頭，凝視著那片混亂不堪、卻又蘊含著宇宙至理的區域，神色凝重。他能感覺到，碎片的本體就在亂流的最中心，但那片區域的凶險程度，遠超之前經曆的任何地方。強行闖入，即便是他擁有輪回鏡影，也極有可能被那無窮無儘的命運幻象吞噬，或是被寂滅之力徹底侵蝕。
就在他思索對策之時，一個古老、滄桑、彷彿由無數歲月沉澱而成的意念，直接在他識海中響起，與那命運的低語融為一體：
“後來者……你終於……來了……”
這意念並非來自外界，更像是直接源於他識海中的輪回鏡影，源於他與命運碎片之間那同源的聯係！
“你是誰？”墨塵以神念回應，警惕不減。
“我……即是‘命運’……亦非‘命運’……”那意念斷斷續續，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與迷茫，“我是古鏡崩碎時……關於‘宿命’與‘因果’的權柄所化……亦是……被這寂滅之地……長久侵蝕、汙染的……囚徒……”
墨塵心中一動：“你擁有意識？”
“意識……殘存罷了……”命運碎片的意念帶著苦澀，“漫長的孤寂與侵蝕……讓我本源的秩序趨於混亂……我無法控製自身力量的逸散……才造就了這方絕地……也吸引了那些……覬覦與汙染……”
它所指的，顯然是星軌背後那“暗目”的力量。
“你需要我的幫助？”墨塵問道。
“是……亦不是……”碎片的意念波動著，“你需要我……重聚古鏡，對抗‘歸無’……而我……需要你作為‘鏡基’的牽引……擺脫此地的束縛與汙染……回歸應有的秩序……”
“我該如何做？”
“踏入亂流……以你之鏡影……接引我之力……”碎片的意念變得急切起來，“但需謹守本心……莫要被萬千命運幻象所迷……亦要抵擋……我力量中……那已被寂滅侵蝕的部分……”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邀請。踏入命運亂流，主動接納一塊力量失控、且被部分汙染的核心碎片，無異於刀尖跳舞。
但墨塵沒有猶豫。他回頭望了一眼來時的方向，雖然隻有一片黑暗，但他能感受到同心佩另一端，同伴們的擔憂與期盼。
他深吸一口氣，輪回鏡影在識海中光芒大放，將自身狀態調整至巔峰。隨後，他一步邁出，踏出了獨舟，主動投身於那沸騰的、由無數命運幻象構成的亂流之中！
轟！！！
彷彿一步踏入了另一個維度的宇宙！無數光影、聲音、意念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墨塵淹沒！他看到了自己幼年時在宗門修煉的場景，看到了與林小凡初遇的那一刻，看到了血薔薇為他擋下致命一擊的慘烈，甚至看到了某些從未發生、卻彷彿真實存在的未來片段——他手持完整的輪回古鏡，與“暗目”決戰於星海之巔；或是他道心崩潰，沉淪於無儘黑暗；又或是青冥界崩塌，故土化為焦土……
這些幻象無比真實，帶著強烈的情感衝擊與因果牽扯，瘋狂地拉扯著他的意識，試圖將他同化，成為命運長河中又一個隨波逐流的倒影。
“鏡心通明，萬法不侵！”
墨塵緊守靈台最後一點清明，識海中的輪回鏡影劇烈震蕩，散發出“映照諸天、洞悉本源”的浩大意境。所有湧入他意識的命運幻象，在鏡影的映照下，其本質——那一段段被擷取、被扭曲的因果線——都變得清晰可見。他不再沉溺於幻象本身的情感，而是以一種超然的視角，去觀察、去理解這些因果的構成與流向。
如同一個最高明的工匠，在紛亂的絲線中，尋找著那最核心的脈絡。
他一步步在狂亂的命運浪潮中艱難前行，朝著碎片本體的方向靠近。越靠近中心，幻象越是密集、真實，那源自碎片本體的召喚與排斥也越是強烈。召喚來自於它秩序的部分，渴望回歸；排斥則來自於它被寂滅侵蝕的部分，抗拒著一切外來的乾涉。
同時，他也清晰地感覺到了碎片內部那如同毒瘤般盤踞的寂滅汙染，它們如同跗骨之蛆，不斷扭曲著命運之力的正常流轉，散發出與“暗目”同源的冰冷死寂氣息。
終於，他穿透了最密集的幻象層，來到了亂流的中心。
那裡，懸浮著那塊約莫臉盆大小、形態不斷變幻的暗色棱晶——命運碎片的本體！近距離觀看，它更加瑰麗而恐怖，表麵流淌著彷彿蘊含諸天星軌的混沌光彩，但其內部，卻隱隱有數道如同血管般搏動著的暗紅紋路，散發出不祥的氣息。
“就是現在……接引我……”碎片的本能意念傳來，帶著一絲解脫的渴望。
墨塵不再遲疑，全力催動識海中的輪回鏡影！凝實的鏡影從他眉心浮現而出，投射出一道純淨的、蘊含著“輪回”、“鎮獄”、“焚墟”以及微弱“鏡鑰”氣息的混沌光柱，照向命運碎片！
嗡——！！！
命運碎片劇烈震顫起來，表麵混沌光彩大放！那秩序的部分歡欣雀躍，如同遊子歸家般，主動牽引著碎片的本體，朝著輪回鏡影緩緩靠攏、融合！
然而，就在融合開始的刹那——
“吼——！！！”
碎片內部那幾道暗紅紋路猛地爆發出刺目的血光！一股暴虐、混亂、充滿毀滅**的意念驟然蘇醒，抵抗著鏡影的接引！同時，周圍原本就狂暴的命運亂流，彷彿被注入了狂暴劑，變得更加凶猛，無數充滿負麵情緒與絕望景象的幻象，如同億萬怨魂，瘋狂地衝擊著墨塵的心神！
是碎片被汙染的部分在作祟！它們不甘心被淨化，不甘心回歸秩序，要將墨塵這個“外來者”徹底吞噬！
墨塵壓力陡增，神魂如同被無數根燒紅的鐵針穿刺，識海中的鏡影也因這激烈的對抗而光芒亂閃，變得有些不穩定。更糟糕的是，他感覺到，碎片內部那汙染的意念，似乎與寂滅之淵更深處的某個存在隱隱相連，正在汲取著更多的寂滅之力！
“必須切斷它與外界的聯係！”墨塵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則一旦碎片內部的汙染徹底引爆，或者引來了更可怕的東西，一切都將前功儘棄！
他猛地一咬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噴在身前的輪回鏡影之上！
“以我精血，燃我鏡魂！輪回逆轉，萬法歸源！”
轟！！！
輪回鏡影彷彿被注入了無與倫比的動力，光芒瞬間暴漲了十倍不止！鏡麵之上，那代表著“輪回”的幽深道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轉起來，彷彿要演化出天地重開的景象！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吞噬”與“同化”之力，從鏡影中爆發出來，不再是溫和的接引，而是霸道的……熔煉！
他要以自身為烘爐，以輪回鏡影為根基，強行將這塊命運碎片，連同其內部的汙染，一並煉化、吞噬！
這是一種極其冒險的行為，等於將一顆極不穩定的炸彈吞入腹中！但此刻，墨塵彆無選擇！
“不——！！！”
碎片內部那汙染的意念發出了驚恐而怨毒的尖嘯，暗紅紋路瘋狂掙紮，試圖掙脫鏡影的籠罩。周圍的命運亂流也徹底暴走，化作實質的攻擊，不斷轟擊在墨塵的護體鏡光之上。
墨塵七竅開始滲出鮮血，身體表麵出現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痕，彷彿精緻的瓷器即將破碎。他的神魂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衝擊與汙染侵蝕，意識都開始變得模糊。
但他那雙眼睛，卻依舊死死地盯著鏡影與碎片融合的核心，眼神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與決絕！
“給我……融！！”
他發出了源自靈魂深處的咆哮！
哢嚓！
一聲彷彿開天辟地般的、響徹在法則層麵的脆響！
那抵抗的暗紅紋路，在輪回鏡影逆轉的、霸道的本源之力衝刷下，終於……寸寸斷裂、崩碎、最終被鏡影那混沌的光芒徹底吞噬、淨化！
失去了汙染核心的抵抗，命運碎片那秩序的部分再無阻礙，如同百川歸海，歡快地、徹底地融入了輪回鏡影之中！
嗡——！！！
鏡影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其形態再次發生蛻變！鏡框變得更加古樸厚重，上麵的日月星辰、山川河流浮雕彷彿活了過來，隱隱有生靈虛影浮現。鏡麵變得更加深邃，那暗銀色的光澤中，開始流淌起一條條彷彿由無數命運絲線編織而成的、變幻不定的混沌光彩！
一股更加完整、更加浩瀚、彷彿執掌了部分宇宙生滅輪回與因果命途的無上氣息，從墨塵身上轟然爆發開來！他周身的傷勢在飛速癒合，氣息節節攀升，瞬間衝破了一層無形的壁壘，達到了……化神中期！而且其根基之雄厚，法力之磅礴，遠超同階，已然具備了衝擊更高境界的底蘊！
輪回鏡影，在成功融合了“存在”（鏡鑰烙印）、“輪回”（九幽碎玉）、“鎮獄”、“焚墟”（部分）以及此刻的“命運”之後，已然重聚了大半核心！其威能，發生了質的飛躍！
周圍那狂暴的命運亂流，在碎片被融合的瞬間，彷彿失去了源頭，開始緩緩平息、消散。寂滅靜湖的湖水，也似乎變得不再那麼漆黑死寂。
墨塵懸浮於逐漸平靜的虛空之中，感受著體內奔騰的全新力量，以及識海中那麵更加完整、散發著執掌命運氣息的輪回鏡影，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悟。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動。一道細微的命運絲線在他指尖纏繞、變幻，演繹著簡單的因果生滅。
他初步……執掌了命運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沉浸於這力量提升的喜悅，以為一切塵埃落定之時——
整個寂滅之淵，猛地……劇烈震動起來！
一種遠比之前任何動靜都要恐怖、都要深邃的“蘇醒”意念，如同沉睡了萬古的滅世巨獸，從淵底最深處，……轟然傳來！
那雙之前在湖底睜開的、古老而混亂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投注在了墨塵身上，帶著一種……被驚擾的憤怒，與……看到獵物的……貪婪！
真正的危險，此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