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種噬仙錄 第4章 星瞳部落與寂滅之淵

    由巨大綠葉與散發著清香的古老藤蔓編織而成的飛舟，輕盈地滑過翻滾的雲海，駛向星瞳部落的深處。飛舟無需人力操控，彷彿擁有自身的靈性，在星玄大長老柔和的精神力引導下，沿著一條無形的軌跡平穩前行。

越是深入，墨塵三人便越是驚歎於此地造物的神奇。他們所見的“島嶼”，遠觀已是瑰麗，近看更是細節紛呈。有的島嶼上，巨大的、花瓣如同水晶般剔透的奇花在緩緩開合，吞吐著氤氳的霞光；有的島嶼則完全被一種會發出悅耳鳴響的竹林覆蓋，風過之處，竹葉摩擦，奏出空靈的自然樂章；更有一些較小的浮空石上，棲息著種種溫馴而神異的生物，如皮毛流淌著月華的小鹿，或是羽翼邊緣閃爍著星屑的靈鳥，它們對飛舟的到來投來好奇而友善的目光。

這裡的建築與自然環境完美融合，甚至可以說，建築本身就是自然生長的一部分。那些由活體樹木自然形成的屋舍，枝乾盤繞成牆，葉片層疊為瓦，藤蔓垂落為簾，散發著勃勃生機與寧靜祥和的道韻。一些穿著簡約而古樸、服飾上帶有星辰或草木紋飾的遺族族人，或在林中靜坐冥想，或在靈田間施展著蘊含生機的法訣照料作物，或在清澈見底、流淌著液態靈泉的溪邊交談。他們看到飛舟上的星玄大長老，皆恭敬地行禮，目光掃過墨塵三人時，帶著明顯的好奇，但並無惡意，隻有一種彷彿看待“久候的客人的”溫和期待。

“好……好舒服的地方。”林小凡扒在飛舟邊緣，大眼睛裡滿是新奇與歡喜，這裡的每一寸空氣都讓他感覺如魚得水，體內鏡鑰之力自發地運轉，與周遭環境產生著和諧的共鳴，連之前試煉消耗的心神都在快速恢複。

血薔薇雖未說話，但緊蹙的眉頭也舒展了許多。此地濃鬱而純淨的生機靈氣，對她體內殘留的血煞戾氣有著顯著的淨化與安撫作用，讓她一直緊繃的神經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墨塵的感受則更為深刻。他識海中的輪回鏡影，在此地彷彿回到了母體，微微震顫著，自主吸收著那獨特的青冥靈氣，鏡麵上那些細微的裂痕似乎都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彌合。他能感覺到，這片天地的大道法則完整而古老，尤其偏向於生命、星辰與秩序，與“暗目”所代表的死寂、虛無與混亂截然相反。這裡，確實是對抗“暗目”的天然堡壘。

“星瞳部落傳承自上古‘守望者’一脈，職責便是守護青冥界，觀測諸天星象，維係源池正麵力量的平衡。”星玄大長老的聲音溫和地響起，為三人介紹著，“我們所修之法，多與星辰、生命、預言相關，與外界流行的殺伐之道頗有不同。”

飛舟最終緩緩降落在最大的一座浮空島嶼上。這座島嶼中心，並非建築，而是一棵巨大到無法想象的樹！此樹通體呈暗金色，樹乾粗壯如山嶽，枝椏虯結，探入雲海之上，葉片並非綠色，而是一種深邃的、彷彿凝聚了夜空的墨藍色，上麵點綴著無數細小的光點，如同真實的星辰在閃爍。整棵樹散發著浩瀚、古老、智慧的氣息，彷彿它本身就是這片天地的支柱與見證者。

“此為‘祖星木’，是我星瞳部落的聖樹，亦是部落的核心所在。”星玄大長老語氣中帶著無比的崇敬，“它紮根於青冥界本源，其葉可映照諸天星辰軌跡，其根須連線著界內所有重要的能量脈絡。”

在祖星木那如同廣場般寬闊的裸露根須之上，依勢建造著一些更為宏偉、與樹木本身融為一體的建築。星玄引領著三人，走向其中一座彷彿由樹根自然拱衛而成的殿宇。殿宇沒有門扉，隻有一道流動著星輝的光幕。

穿過光幕，內部空間遠比外麵看起來廣闊，顯然運用了高明的空間拓展之術。穹頂是透明的，可以直接看到外界青冥色的天光與緩緩流動的雲海。大殿中央，並非座椅，而是幾個由柔軟發光苔蘚和藤蔓自然形成的蒲團，圍繞著一方清澈的池水，池水底部鋪滿了細碎的星辰砂，折射出迷離的光暈。

“坐吧。”星玄率先在一個蒲團上坐下，示意墨塵三人也落座。

立刻有身著素雅青衣的少女族人，捧著玉壺款款而來，為他們斟上一種散發著清冽香氣、色澤如琥珀般的靈液。靈液入喉，頓覺一股溫潤的暖流散入四肢百骸，不僅法力在緩慢增長，連神魂都感到一陣清明舒暢。

“此乃‘星辰釀’，以祖星木晨露混合百種星輝靈草釀製，對穩固境界、滋養神魂頗有裨益。”星玄微笑道。

稍作寒暄與休整後，話題終於回到了正題。

墨塵放下玉杯，神色鄭重地看向星玄：“大長老，方纔您言及，命運碎片本就屬於青冥界，不知此言何解？還有小凡所感的那‘寂滅之淵’，又究竟是何所在？與我等要尋的命運碎片，以及對抗‘暗目’之事，有何關聯？”

星玄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肅穆。他輕輕一歎，那歎息聲中彷彿承載了萬古的滄桑。

“此事，需從上古，‘源池’傾覆之前說起。”他目光悠遠，彷彿穿透了殿宇，看到了那湮沒在時光長河中的景象，“彼時，輪回古鏡尚是完整的源池至寶，司掌平衡，映照萬界。其核心，由七塊碎片構成，分彆對應著‘存在’、‘輪回’、‘時空’、‘命運’、‘造化’、‘秩序’與‘歸寂’。”

墨塵心中一動，這與鏡主璿璣和《諸天星鏡道》中的記載略有出入，似乎更為詳儘。他凝神靜聽。

“源池傾覆之劫爆發，古鏡崩碎，七塊核心碎片散落諸天。其中，‘存在’碎片（即鏡鑰）因其特殊性，流落在外；‘輪回’碎片（九幽碎玉）落入九幽，輾轉至小友之手；‘時空’碎片失落於域外戰場；而‘命運’碎片……”星玄頓了頓，目光掃過三人，“它並未遠遁，而是在古鏡崩碎的刹那，被青冥界的創界始祖，以莫大代價接引，最終……墜落於此。”

“為何要接引它？”血薔薇忍不住問道。

“因為‘命運’，關乎因果脈絡，關乎未來走向。始祖預見到‘暗目’必將崛起，萬界將麵臨浩劫。他將命運碎片接引入青冥界，一是為了保護它不被‘暗目’或其爪牙率先得到，二是希望藉助碎片的力量，為這方世界，也為諸天萬界，保留一線‘撥動命運’的可能，尋覓那渺茫的生機。”星玄解釋道，“可以說，青冥界能在這無數歲月中偏安一隅，一定程度上，也是得益於命運碎片散發的道韻，混淆了天機，削弱了‘暗目’對此界的感知。”

“那碎片現在在何處？”林小凡眨著眼睛問道。

星玄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話鋒一轉，語氣變得低沉：“然而，福兮禍之所伏。強行接引並長期容納命運碎片這等至高法則的載體，對青冥界本身，也造成了巨大的負擔。碎片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強大的命運之力，扭曲、乾涉著此界的因果軌跡。久而久之，在碎片最初墜落之地，形成了一處無法癒合的……法則傷疤。”

他抬起手，指向殿外，那個被林小凡感知到的方向。

“那裡，便是‘寂滅之淵’。並非物理意義上的深淵，而是一處……正在緩慢‘死去’的空間。命運碎片的力量在那裡失控地彌漫，使得那片區域的時空結構變得極其脆弱且混亂，生機被不斷剝離，法則走向崩壞與‘歸無’。它就像我們青冥界肌體上一道不斷滲血的傷口，並且……在‘暗目’力量日益活躍的當下，這道傷口有加速惡化的趨勢。”

墨塵恍然，難怪林小凡會感覺到“哭泣”。作為鏡鑰，他對“存在”的消逝最為敏感，那寂滅之淵，正是一個“存在”被不斷抹除的地方！

“所以，命運碎片，就在那寂滅之淵中？”墨塵抓住了關鍵。

“是，也不是。”星玄的回答有些模糊，“碎片的本體，確實在淵底最深處。但如今，它已被自身失控的力量與淵中滋生的‘寂滅獸’所包圍、汙染。想要接近並取得它，難如登天。曆代都有部落強者試圖進入，但能深入者寥寥，能觸及核心者……更是無一成功，反而大多折損其中，加劇了淵中的死寂之氣。”

大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希望近在眼前，卻又被置於如此絕險之地。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血薔薇皺眉。

“有。”星玄肯定地點點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墨塵，“原本，我們隻能依靠自身力量慢慢消磨、淨化淵中的寂滅之氣，希望能有朝一日穩定住局勢。但你們的到來，尤其是輪回鏡影的初步重聚，帶來了新的變數！”

他語氣變得激動起來：“輪回古鏡，本就是命運碎片的正統載體！以你如今重聚的鏡影為核心，配合鏡鑰的‘存在’定位，或可一定程度上安撫、引導碎片失控的力量，在那寂滅之淵中，開辟出一條相對安全的路徑！”

墨塵眼中精光一閃，明白了星玄的意思。他們三人，尤其是他和林小凡，是取得命運碎片的唯一鑰匙！

“我們需要做什麼？”墨塵直接問道，沒有任何猶豫。故鄉危在旦夕，他們沒有退路。

星玄欣慰地看著他：“不急於一時的。寂滅之淵凶險異常，即便有鏡影與鏡鑰，也需做好萬全準備。首先，你們需要徹底熟悉並掌握在青冥界環境下運用力量的方式。此地法則與外域略有不同，更側重於‘共鳴’與‘引導’，而非強行‘掠奪’與‘壓製’。”

他頓了頓，繼續道：“其次，部落中存有一些關於命運碎片的古老記載，以及曆代先輩探索寂滅之淵的心得，你們需要仔細研讀，知己知彼。最後……”

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在進入寂滅之淵前，或許可以嘗試藉助祖星木的力量，進行一次‘星命洗禮’，進一步純化你們的力量，加深與青冥界本源的連線，這對抵禦淵中的寂滅意蘊大有裨益。”

星玄的安排可謂周到。墨塵知道這是最穩妥的做法，便點頭應下：“一切聽從大長老安排。”

“好。”星玄臉上重新露出笑容，“今日你們先好生休息，適應此地的環境。明日，我會讓人帶你們去閱覽典籍，並安排洗禮事宜。”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一名神色匆匆、氣息淩厲、身背一柄古樸石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進來，對星玄躬身一禮：“大長老，巡天衛回報，界膜外圍的‘虛無侵蝕’速度，近日又加快了三分！‘黯塵屏障’已出現多處薄弱點，恐需加派人手鞏固！”

星玄眉頭立刻緊鎖起來，揮了揮手：“知道了，加派兩隊巡天衛，啟動‘乙字’序列的加固陣法，我稍後便親自去檢視。”

那中年男子領命而去，臨走前，目光在墨塵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一絲審視與好奇。

墨塵心中一沉。界膜侵蝕加速？是因為“暗目”本體的力量在增強？還是……他們來到青冥界，雖然帶來了希望，但也可能像投入靜湖的石子，加速引來了風暴？

星玄似乎看出了他的擔憂，緩和了神色，安慰道：“不必過於憂心。青冥界存在萬古，自有其底蘊。界膜侵蝕問題由來已久，隻是近些年確實惡化較快。你們的存在，是我們應對未來更大風暴的關鍵，當前首要任務，是提升實力，取得碎片。”

話雖如此，但一股無形的緊迫感，已然籠罩在眾人心頭。

隨後，星玄安排了族人帶領墨塵三人前往客居的樹屋休息。那樹屋建在祖星木一根較粗的枝乾上，內部寬敞舒適，透過窗戶便能俯瞰雲海島嶼的壯麗景色，靈氣更是充沛得如同浸泡在靈液中。

是夜，墨塵站在樹屋的窗邊，望著外界那永恒的青冥天光與璀璨的星河，心中思緒萬千。青冥界的祥和與危機並存，命運碎片的希望與寂滅之淵的凶險交織。前路依舊迷霧重重，但至少，他們找到了方向，找到了可能的盟友。

他感應著識海中那麵凝實的輪回鏡影，感受著體內奔騰的化神之力，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無論前路有何艱險，為了故鄉，為了這諸天萬界尚存的一線光明，他都必須走下去。

而此刻，在祖星木的最深處，星玄大長老獨自立於那方映照著星輝的池水前，池水中倒映出的，並非殿宇穹頂，而是一片混亂、扭曲、充斥著暗紅色裂紋的星空景象。他蒼老的臉上，憂慮深重。

“時間……真的不多了。”他喃喃自語，“‘織命者’已隕，下一個……又會是誰？希望這幾個孩子，真的能承載起這……最後的‘命運’吧。”

他抬首，目光彷彿穿透了無儘虛空，望向了那片被血色星環禁錮的蔚藍星辰，以及那在歸墟深處，愈發躁動不安的……冰冷“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