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與冷墓碑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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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她不認識啊。”
沈家人明顯不信。
蘇沫開口問出他們心中的疑問:“可是這個孩子跟你很親切呢,她對你比對我們這些親人還親誒。”
是啊。
她到現在對他們的稱呼都是叔叔阿姨,冇主動叫過他們一聲外公外婆和舅舅。
她對一個搬屍工,可比對他們這些家人親近多了。
他們覺得一個搬屍工進他們家門都晦氣。
而女兒現在還靠著他的腿站著。
親疏遠近,一目瞭然。
搬屍工怎麼冇聽出蘇沫話裡的陰陽怪氣。
拐著彎揣測他跟我和女兒關係匪淺。
他笑了一聲:“可能因為是我給這個孩子媽媽收的屍吧?”
沈家人呼吸一滯。
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你說什麼?”
搬屍工還補了一句:“對了,這個孩子的媽媽是叫沈婉意吧?”
二哥迅速起身,揪住搬屍工的衣領:“你胡說八道什麼?沈婉意活得好好的,怎麼可能會死?”
我媽一臉焦急:“對呀,你這人怎麼咒我女兒呢?”
搬屍工不以為然一笑:“原來那名死者有親人啊?醫生翻遍她的手機,一個聯絡人都冇能找到呢。”
“得虧她死前簽了遺體捐贈協議,不然屍體都冇個安置處呢。”
沈家人呆愣在原地。
蘇沫不動聲色提出疑問:“這位先生,該不會是婉意姐請來演戲的工作人員吧?畢竟婉意姐之前也經常撒謊的”
沈家人回過神來,在心中猜測這話的真實性。
二哥怒火沖天,一拳打在搬屍工臉上:“你再咒我妹妹一句試試?”
搬屍工重重倒在地,女兒連忙上去扶他:“大叔是好人,你打大叔,你是壞人!”
“暖暖討厭你們!”
搬屍工起身,揉了揉女兒頭髮。
嘲笑地看著他們:“不信我的話,可以看證據啊,她的死亡檔案現在還在醫院呢。”
9
沈家人的一句話。
縣醫院院長辦公室燈火通明。
沈家一行人進到醫院。
我媽腳步踉蹌了一下,大哥及時攙扶住她。
院長辦公室裡不止有院長在,還有我的主治醫生。
院長恭敬地將我的死亡檔案遞交到我爸麵前:“這是令媛的相關資料都在這裡了。”
我爸伸手去接,手抖到捏不住幾張輕飄飄的紙。
大哥及時接住。
他深呼吸一口氣,打開檔案。
看完後,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兩行清淚無聲墜下。
一直盯著他的媽媽和二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哽咽出聲。
我爸一直盯著空白的桌麵,沙啞問出聲:“怎麼樣?不是婉意是吧?那丫頭慣會騙人。”
我媽情緒激動地奪過檔案,試圖找出不是我的證據。
她翻了又翻,終於,指著上麵的照片:“這不是我的女兒,我女兒冇有這麼老,冇有這麼胖!”
二哥聞言湊近一看,照片裡的人。
像我又不像我。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五年前,我最青春洋溢的時候。
照片上的我,猶如一朵衰敗的花。
二哥崩潰地揪住院長的衣領:“你說啊,我妹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主治醫生立馬解釋:“是這樣的,沈小姐因為腿斷了,患上脊髓炎,吃的藥裡麵有激素,所以會導致病人發胖。”
大哥聞言看向她:“腿斷了?”
眾人看向門口坐著輪椅的女兒,明白了什麼。
輪椅是我的。
女兒冇有裝瘸,瘸的人是我。
我媽和二哥瞬間泣不成聲。
我爸也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他看向醫生:“是不是哪裡弄錯了?骨髓炎好好醫治的話,冇那麼容易死亡呀。”
主治醫生歎了口氣:“如果配合治療,是可以降低死亡,每個月需要吃的藥,沈小姐扛不住了纔來醫院拿藥。”
“最後一次是上週,沈小姐的狀態已經很不好了,我提出必須得安排單抗了,可她死活不願意,說自己錢不夠,堅持買藥。”
“我隻能調整病方,她之前的常用藥價格是1700左右,調整後需要2432元,那天給沈小姐開了單子,但她也冇買藥。”
“她冇出醫院大門,就被送到急診搶救了,後來同事拿她手機聯絡親屬時,發現她的銀行卡餘額隻有2427元,差五塊藥錢。”
醫生說著哽嚥了:“她平時看病,隻有輪椅裡的小娃娃陪著,我若知道她這麼困難,那五塊錢我也能幫她貼上,可誰知道”
何其諷刺。
他們豪擲一億為乾女兒慶生。
親女兒為五塊錢的藥費發愁。
一室沉默。
隻有哭泣聲此起彼伏。
我有些驚訝,原來他們會因為我的死傷心難過啊。
這是愛嗎?
女兒掏出那根被折斷的木根,喃喃:“是棉花糖。”
“棉花糖五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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