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047
愣頭青
此時正值初春。
春雨淅淅瀝瀝打在院內的竹葉上,嘩嘩作響。
賀府尹不屑看了眼範宗,想著這人果然是個蠢的,也難怪高中狀元十餘年,也就一七品編修!
他端起茶盅,喝下幾口茶後,方不急不緩開口。
“你說的可是當日宋明遠的卷宗?”
說著,他譏誚一笑,道:“那考卷答得雖不錯,字字珠璣,卻在正場時偏了題。”
“當日正場第二篇八股文須從‘明明德’下手,可他倒好,卻著墨於‘親民’和‘止於至善’。”
“若我點了他為‘縣案首’,豈不是叫人貽笑大方?”
範宗頓時氣得臉都紅了,揚聲辯解道:“府尹大人,難道花不到百字於‘親民’賀‘止於至善’就是偏題嗎?”
“若這樣說來,常勉的第一篇文章也是偏題了,如今能被點為案首?”
賀府尹不過同進士出身,靠的是擅於鑽營,這才能身居高位。
如今他被範宗堵得說不出話來。
倒是範宗身邊另一位同考官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開口。
“算了。”
“你少說幾句。”
“這常勉可是常閣老的孫子。”
“你所舉薦的那宋明遠不過是定西侯的兒子……”
範宗聽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常閣老正是賀府尹的頂頭上司!
在很多人看來,賀府尹就是常閣老的一條走狗而已!
若尋常人聽到這話,定會偃旗息鼓。
可範宗在七品編修位置打滾十餘年,可不是沒有緣由的,他當即就一巴掌拍在桌上。
“若論打算盤,還真沒幾個人比得上賀府尹您!”
“您之所以隻將前三甲的卷宗呈上去,將宋明遠的卷宗判為第四,可是擔心皇上看到卷宗後,怪罪到您身上?”
“此次縣試您能夠遮天蔽日,難道以後,您次次都能如此嗎?”
縣試之後還有府試。
府試之後還有院試。
次次考官都不同。
金子縱然一時被凡塵掩埋,但總有閃閃發光的那一日!
賀府尹被這一巴掌震得眼皮跳了跳,旋即揚聲道:“範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按照章程辦事,名字自有公論,何來遮天蔽日這一說?”
“章程?”範宗冷笑一聲,道,“宋明遠的文章字字切中要害,便是放在禦前也足以讓皇上聖心大悅。”
說著,他又道:“常勉那篇空談教化的文章,憑什麼壓他一頭?”
“賀府尹敢將兩人卷宗一並呈上去,讓皇上親眼瞧瞧嗎?”
賀府尹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接話,隻能氣急敗壞拍起桌子。
“放肆!”
“你一七品小小編修,也能教我做事……”
一眾同考官萬萬沒想到範宗敢同賀府尹叫板。
他們更沒想到賀府尹話沒說完,範宗轉身就走了。
這就走了?
一眾同考官是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多言。
賀府尹氣的是吹鼻子瞪眼。
盛怒過後。
他卻忍不住想——
這範宗就是一刺頭。
若真將事情鬨大了,範宗鬨到皇上跟前怎麼辦?
偏偏他是此次縣試主考官,若此事鬨到皇上跟前,皇上怪罪下來,以常閣老那性子,不僅不會幫他,指不定還會踩上他一腳!
但賀府尹也不敢得罪常閣老。
他深知自己若還想再升上一級,甚至進內閣,勢必需要常閣老相助的。
當天夜裡。
一向沾了枕頭就能睡著的賀府尹卻在貌美小妾身邊是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索性披了衣裳起身,盯著寫了‘常勉’和‘宋明遠’名字的宣紙發怔。
賀府尹的手在‘宋明遠’的名字上稍作停留,到底還是取過狼毫筆,在‘宋明遠’三字上畫了個圈。
畢了,他更是長長歎了口氣。
貌美小妾聽見響動,已經起身,見狀,隻道:“老爺可是要將宋明遠改為第一?”
“若這般改了,常閣老那邊可會怪罪?”
賀府尹卻是搖搖頭,長長歎了口氣。
“人人都道常清兩袖清風、為國為民。”
“嗬,內閣裡哪裡有什麼好人?”
“怪罪,他肯定是要怪罪的,但這話他卻不會說出來。”
“若我點了常勉為‘案首’,勢必會名聲掃地,稍有不慎,烏紗帽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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