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287
都是壞訊息
張大狗雖目不識丁,卻也能不是個蠢的。
若不然,當日他也不會從吉祥他們身上偷走錢袋了。
他一路進來,見到宋明遠,直說是前來說關於玉佩一事的:“……這法子小的也不太清楚,說是我曾祖無意中得到的。”
“後來小的四處打聽,這才得知把這蟲子放在樹下興許就能成。”
“不如您試一試?”
宋明遠目光掃過廊下,隻見那掃雪的婆子正揮著竹掃帚一點點朝廊下靠近,隻覺得好笑——
如今雖已是正月底,西安府仍天氣嚴寒,但這幾日雪勢小了很多,廊下根本沒有雪。
宋明遠淡淡抬眸看向那婆子,婆子抬頭撞見他的目光,頓時一個激靈,做賊心虛似的,也顧不得先前陳三的吩咐,匆匆退了下去。
趁著這個機會,張大狗壓低聲音道:“……我找到了那些流民!”
“他們都被關在城郊的破廟裡。”
“隻是說來奇怪,西安府從前少說有數萬流民,如今卻隻剩下兩三千人而已。”
“流民怎麼會被關起來?”宋明遠皺眉,不解道,“那些流民不是早對官府失望至極嗎?為何會乖乖就範?”
“自然是有緣由的。”張大狗是咬牙切齒,沒好氣開口,“去年年底,西安府不知為何爆發了瘟疫,死傷不少。”
頓了頓,他更是道:“官府下令要將流民都送到廟宇中治療,一開始的確有人在那裡分發湯藥,流民們便紛紛湊了過去。”
“可不過幾日,那些流民就一批批消失了!”
宋明遠沉默不語,緊皺眉頭。
這冰天雪地的,哪裡來的瘟疫?隻怕是有人刻意為之。
張大狗說起此事,即便他早已對官府失望透頂,卻也氣的直罵娘:“小的還打聽到,不過一兩個月的時間,那些流民已經不見了幾千人。”
“先前每隔一段時間,流民都會不見一批,隻怕是被偷偷殺了。”
“但現在,官府索性不管了,剩下的流民被關在破廟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有多少人被餓死,官府的人把屍體丟出去,隻說是凍死的……”
宋明遠雖說不是在蜜罐中長大,即便從前常受故去的常氏折辱,卻也衣食無憂。
他如今聽到這話,氣得渾身發抖。
“餓死的?”
“竟活生生將人餓死!”
”如此一來,李茂才他們倒有了好說辭,說流民死於饑寒,真是好歹毒的心!這樣的人怎能為官?”
他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看向張大狗道:“這件事我已知曉,會一一調查。”
“至於你,切記莫要走漏風聲。”
“我倒無妨,可若是讓李茂才知道了,彆說你的性命保不住,那些流民也會無一活口。”
他倒不是不信任張大狗,卻是擔心李茂才對張大狗下手,幾杯貓尿灌下去後,誰知張大狗會說些什麼?
“宋大人您放心,小的知道輕重!”張大狗點點頭,麵上仍有怒氣。
宋明遠當即命吉祥取來五十兩銀子,說道:“既然玉佩遺失的事沒了下文,若是再給你多了銀子,定會引起李茂才的懷疑。”
五十兩銀子而已。
對他來說著實不算多。
可張大狗卻跪地,給宋明遠連磕三個響頭:“宋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畢生難忘!您已還給我傳家玉佩,又給了銀子,這錢小人哪裡還敢收?小人隻求您早日鏟除那些狗官,還陝西百姓一個公道……”
宋明遠點了點頭:“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
見張大狗執意不收銀子,他也隻能作罷。
宋明遠一直在找獨自前去查探的機會,他知道陳三隻是明麵上守著他的人,暗地裡還有陳四、陳五、陳六之流。
他還未尋到機會時,卻聽說沈青山來了。
沈青山不是旁人,正是吉祥他爹,定西侯的貼身長隨。
當宋明遠瞧見衣衫撲撲、身材高大卻消瘦不少的沈青山,當即愣了一愣。
倒是吉祥反應快些,一看到沈管事,先是一愣,繼而激動地跑了過去。
“爹,您怎麼來了?”
宋明遠隻覺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隻是送封信前去給定西侯,詢問父子三人有無見麵的機會——
如今他在西安府閒著也是閒著。
若是十來天的腳程。
也能趕去見他們。
能見就見,若不能見便作罷。
為何會要沈管事親自過來?
沈管事拍拍吉祥的肩膀道:“你小子像是又長壯了些,這些日子跟在二爺身邊,可有偷懶?”
“哪有偷懶!我跟在二爺身邊一向老實本分。”吉祥雖已娶妻生子,但到了沈管事跟前,卻仍是孩子模樣,繼而朝宋明遠笑了笑,“二爺若是不信,隻管問問他……”
他跟在宋明遠身邊多年,卻不是個蠢的。
他這話未說完就察覺到不對——
他爹臉上沒什麼笑容,宋明遠亦是神色凝重。
他覺得有點不對。
沈管事臉上,也就在看到吉祥那一刻不過閃過些許暖意,可很快就淡淡道:“吉祥,你先下去,我有話和二爺說。”
吉祥微微一愣,下意識想要追問緣由,可見沈管事和宋明遠臉色不佳,到底還是退了下去。
宋明遠很快屏退左右,看向沈管事道:“沈叔。”
“您突然找我,可是有什麼要事?”
“難道是父親出了什麼事?”
“不是,您彆擔心。”沈管事搖搖頭,臉色愈發凝重,“不是侯爺出事了,是大爺……”
宋明遠突然就想到先前做的那個夢。
從前他時常聽人說‘兄弟連新’,總嗤之以鼻,如今沒想到竟真有這等心靈感應。
下一刻,他更聽到沈管事哽咽開口:“……去年年底,侯爺的確打了勝仗。”
“隻是在那場戰事中,大爺就不見了。”
“如今人人都道侯爺英勇無比,實則這勝仗看似光鮮,其中凶險萬分。”
“當日侯爺突然下令,率領我們前去偷襲韃子軍營,就連我也是臨時接到通知,就是怕軍營中有詐。大爺亦是隨行之人。”
“那些日子來,因軍中糧草不濟,將士思鄉,不少人滿肚子怨氣,隱姓埋名的大爺帶著人衝在前線。最後這仗打贏了,可大爺卻不見了。”
“後來,侯爺沒有聲張,暗中派人找了半個月,卻根本沒找到大爺的人,隻找到他一件常穿的盔甲,上麵沾著他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