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284
不過一公子哥罷了
宋明遠見陳三亦步亦趨跟著自己,像防賊似的,笑了笑,繼而開口:
“你不必跟著我,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
“既李同知事忙,我在這兒等等他就是了。”
陳三猶豫片刻,很快就轉身下去了。
他抬腳,匆匆去找了李茂才。
此時,本該正忙碌的李茂才卻是雙腳翹在書桌上,任由身後兩個貌美丫鬟給自己捶腿捏肩,舒服得整個人眼睛都眯了起來。
李茂才聽到腳步聲,這才睜開眼睛:“怎麼樣?宋明遠一路上可起了疑心,可有說過什麼?”
“大人放心,就宋明遠那愣頭青,一路上懵懵懂懂,哪裡會問些什麼。”陳三笑得諂媚,低聲道,“現在他正傻不拉嘰坐在偏廳等著您呢。小的說,您不如好好晾一晾他,叫他知道誰纔是這西安府說了算的人!他不過一個七品言官,也敢在您跟前妄自尊大?昨日您給他麵子,說要在西安府給他接風洗塵,他卻敢拒了您的好意,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茂才聽到這話,隻覺說到了自己心坎上。
在整個陝西境內,唯有郭雄偉敢對他如此,他何必看一個小子的臉色?
他當即便點點頭,繼續眯著眼睛,任由兩個貌美丫鬟給他捏肩捶腿。
等李茂才足足睡了一覺後,這才命人抱來一摞厚厚的賬本和記錄,前去見宋明遠。
偏廳之內,龍籠溫度並不高,炭盆子也是聊勝於無。
李茂才見宋明遠凍得臉色發青,卻像沒看見似的,隻道:“宋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我有公務在身,所以這才來遲了。”
說著,他更是命人捧上那摞厚厚的賬本和記錄,忙道:“這都是近半年來西安府的災情記錄和賑災糧的發放明細,你慢慢看,若有不懂的地方隨時問我。”
宋明遠鼻子很靈,隱約能聞到他身上沾著的脂粉香氣。
他卻像沒聞見似的,點點頭:“多謝李同知告知。”
“您若忙著,那就去忙吧,不必管我。”
話畢,他便隨手翻開幾頁,隻見上麵寫著‘十月十九發放賑災糧五十石,惠及百姓三百戶’、‘十二月初五修繕房屋八十間,安置流民一百人’等字樣。
字跡工整,條理清晰,看起來毫無破綻。
但宋明遠分明記得,潼關縣那中年男人說幾萬石糧發到手上,每人不到兩斤,還是生黴的陳糧。對比著賬上的‘慷慨’,他隻覺得諷刺。
宋明遠見李茂才站在一旁,顯然是對自己心生防備。
他索性看了幾眼就把賬本合上,打了個哈欠:“李同知,昨晚上我沒睡好,你這賬本看得我頭疼,不如咱們先去街上逛逛?”
“我聽說西安府的小吃很是有名。”
“說起來,我們定西侯府也曾有過一個陝西的廚娘,做的羊肉湯可是一絕。”
“昨日那客棧裡雖也奉上了羊肉湯,但李同知也是嘗過的,那羊肉湯油膩膩的,味道著實不算好。”
說著,他更是笑了笑:“當然,您若是沒時間,隻管叫陳三帶我去好了。”
“話不能這樣說,宋大人初來乍到,本官身為東道主,自然該好好招待一二。”李茂才見宋明遠對賬本沒什麼興趣,更是放下心來,忙道,“本官這就帶你去西安府最有名的福來樓,那裡的羊肉湯可謂一絕,今日便讓宋大人好好嘗上一嘗。”
宋明遠欣然應允,兩人便一同前往福來樓。
西安府的福來樓,有點像像京城中的天香樓。
出入福來樓之人皆是達官顯貴,衣衫華貴。
甚至從府衙前往福來樓的路上,也不見流民。
隻是宋明遠早已察覺出不對勁來——
方纔他們幾人登上馬車之前,先是有人匆匆來尋李茂才,讓他被公務絆住了腳。
繼而馬車走到一半,巷口處卻有老漢牽著騾子不肯挪腳。
為官者哪能欺淩百姓?
隻能任由那漢子對犟騾子又是哄又是勸。
足足耽誤了一刻鐘,他們這才得以重新上路。
宋明遠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就好像後世一樣,但凡領導行走之處,早已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他入目所及的,都是李茂纔想讓他看到的東西。
宋明遠心中暗忖,李茂才還真是煞費苦心,若這樣的人能將所有心思放在賑災、安置流民一事上,不說能徹底解決陝西的災情,卻也能惠及不少百姓。
到了福來樓,宋明遠對一道道美味佳肴如數家珍,說起黃桂柿子餅,說起帶把肘子,更說起煨魷魚絲。
說到最後,他更是點評起來:
“……這柿子餅味道平平,驟真正的好柿子餅,一口咬下去,內裡是帶著流心的。”
“但這柿子餅外頭那層糖霜不夠細膩,入口帶澀,算不得好柿餅。”
“若李同知有機會前去京城,我請您去京城的天香樓嘗嘗,天香樓的柿餅雖也隻是尚可,卻比這柿餅強上許多。”
李茂才聽的是哈哈直笑,當即就答應下來:”好,若有機會,我一定要去京城的天香樓好好嘗嘗。”
“宋大人不愧出身侯府,果然飲食起居處處講究。”
宋明遠麵上適時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接下來幾日裡。
宋明遠徹底宛如紈絝子弟一般東遊西逛——
白日裡不是逛遍西安府的酒樓茶樓,嘗遍各種小吃。
晚上就是去聽戲,要麼就在客棧裡喝酒。
對於賑災之事,他看似儘心儘職,實則李茂才捧來證據,他雖認真翻看,卻始終看不出其中端倪。
李茂纔看在眼裡,樂在心裡,對宋明遠愈發怠慢。
用他對陳三的話說:“如今你什麼都不必做,好好陪好這位宋大人就是了。”
“任憑他從前是有真才實學或是裝模作樣,像定西侯那樣的人,定是逼著自己兒子去做學問的。”
“就像從前我那庶弟一樣,在父兄的管教之下日日上進,可一旦脫離長輩的掌控,整個人就像是脫韁的野馬。”
“想來這宋明遠也是如此,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躲開了長輩,哪裡會對自己嚴格要求?”
“人若能夠選擇,誰不願意舒舒服服的?”
陳三連連點頭,對這話頗為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