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257
宋明遠有洞察人心的本事
宋明遠雖相貌英俊。但並非鋒芒畢露的長相,看起來帶著溫潤的書生氣。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沒有攻擊性,越看越耐看的那種。
再加上這會他姿態放的很低,留了陳盛一起吃飯。
當然,他用的理由也很得體,直說想和陳盛再聊聊鹽坊之事。
陳盛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他更是恭維道:“……從前在京城,我時常聽人說起‘聞香齋’和‘聞香書齋’。”
“不管是賣糕點也好,還是賣話本也好,這鋪子都是京城頭一份,甚至是整個大周頭一份。”
“眾人都說皮子修母子兩人生財有道,但我卻是清楚得很,這鋪子能有今日,明遠你是功不可沒,義父說得對,我的確要與你多多請教一二。”
說著,他便微微側身,吩咐身邊的一個小太監道:“去。”
“你去與義父說一聲,就說我要和明遠聊鹽坊的事。”
“若義父有什麼事,隻管叫我。”
等酒菜都端上來時,陳大海也聽說了這事,嘴角是微微含笑道:“這個宋明遠啊,真叫人看不透。”
“不過若叫阿盛與他多來往來往,是有利而無一害。”
下午在鹽坊,陳盛對宋明遠的輕慢,他不是沒看出來。
但他卻是什麼都沒說。
隻因在他看來,乾兒子陳盛也好,還是依附於自己的宋明遠也罷,都是自己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他擔心宋明遠仗著自己聰明過人、勞苦功高,連他都不放在眼裡,他也有心借著陳盛好好敲打敲打宋明遠。
但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宋明遠竟能留下陳盛吃飯?
陳大海隻覺有點意思!
畢竟陳盛是何等性子,他是最清楚的。
……
酒菜很快端上了桌。
宋明遠與陳盛坐在了桌前。
宋明遠閒閒與陳盛說著話。
他們兩人從前毫無交集,即便是後來宋明遠有意投靠陳大海,但見陳盛的次數卻也屈指可數。
畢竟陳盛不是替陳大海辦這事就是替陳大海辦那事,儼然是陳大海的心腹。
當然,若非如此,宋明遠也不會邀陳盛一起吃飯喝酒。
宋明遠先從鹽坊著手,繼而又說起了章首輔欺辱自己一事。
說起這事,他摩挲著腰間的玉佩,苦笑道:“……章首輔所贈的玉佩的確是好玉,隻是,人卻不是好人。”
“人人都道我是六元及第、年少有為的狀元郎,殊不知,我這般身份放在朝堂上根本算不得什麼。”
“不過看似風光罷了。”
說謊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是半真半假,是先騙過自己,才能騙過旁人!
特彆是宋明遠說這話時是真情流露,更是端起一杯酒一飲而儘,滿臉苦澀。
“你啊!就莫要想這些了!章吉那老匹夫又有什麼了不起的?就算是身居高位又如何,他都那麼大年紀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大風大雪時摔上一跤人就沒了!”陳盛從小被陳大海收養,已養成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性子,他如今今見宋明遠麵帶苦澀,頓時生出同病相憐之感,自己雖是陳大海最得意的乾兒子,但在陳大海這樣的人手下討生活,日子的艱難可想而知,背地裡也沒少盼著陳大海什麼時候摔上一跤,這人就沒了,“好了,現在有酒有菜!何必說這種喪氣話?咱們喝酒。”
幾杯酒下肚後,陳盛的話漸漸也多了起來。
“若說可憐,你哪裡及得上我可憐?”
“想當年我家裡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我在家中最不得喜歡,所以被賣進宮當太監。”
“那時候我年紀雖不大,卻也知道這進宮之後會有什麼下場。”
“我哭著喊著想要逃出來,可那些看管我的太監哪裡叫人?”
“我被打得昏迷不醒,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過來,便拽著那人的衣裳直叫爹。”
“想來你也能猜到,那人就是我義父。”
“後來義父見我年紀小小卻性子倔,還有幾分聰明勁,便把我帶出了宮,收我當了乾兒子。”
接下來的話他並沒有說。
但就算他不說,宋明遠也能想得到——
就陳大海這般性子,既指望著陳盛給他養老送終、延續香火,可對陳盛並不見得有多好。
畢竟陳盛比自己還大上幾歲,到如今卻仍未娶妻生子。
大概陳大海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不願叫彆人得到。
又或者是陳大海擔心陳盛因為妻兒分去心神,不能為他儘心儘力。
男人之間的交情本就簡單。
幾杯酒下肚,說上幾句自己的苦楚。
無形之中,這關係就拉近了不少。
再加上宋明遠本就深諳人心,他字字句句看似隨意,像是與陳盛說些有的沒的。
可一頓酒喝下來,兩人關係卻是好了不少。
宋明遠因擔心自己說錯話,並未多喝酒,還勸陳盛道:“……雖說明日陳公公與我會一起離開宛平。”
“但他性子縝密。”
“他明日若見你管著這麼大個鹽坊,卻還酗酒,隻怕會心生不快。”
“陳大哥,不如你少喝幾杯?”
“你說的有道理。”陳盛聽聞這話,果然放下了酒杯。
人生在世,但凡正常的男人,雖難免好酒好色。
可他在陳大海手下多年,已是壓抑的太久太久。
很快,陳盛就離開了。
宋明遠看著外頭簌簌落下的大雪,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索性繼續看起書來。
說來奇怪,從前他不管念書多辛苦、多累,隻要頭一挨枕頭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可自從踏入朝堂之後,他心裡藏了太多事,這睡眠質量倒是遠遠比不上從前。
宋明遠直到深夜才睡下。
可夜裡,他隱隱約約仍能聽到雪花簌簌飄落、積雪壓垮樹枝的聲音。
因整整一夜沒睡好。
翌日一早起身。
宋明遠臉色自不大好看。
“怎麼,明遠這是沒睡好?”陳大海一見宋明遠就道,他如今可謂誌滿意得,心情大好,睡得自然也好。
“多謝您擔心,不過有些認床罷了。”宋明遠笑著解釋道。
他們兩人吃過早飯後,便匆匆動身。
畢竟今日雪勢比起前幾日更是大了不少,得早些動身纔是。
馬車一路走走停停,幾次打滑。
到了傍晚時分,其中一輛馬車才停在了定西侯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