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105
一輩子的兄弟
宋明遠正欲咬咬牙跪下來時。
誰知他身側的宋文遠已搶先‘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宋文遠更是擲地有聲開口道:“外祖父。”
“文遠乃宋家長孫。”
“自四弟去世後,父親話裡話外更是有立我為世子之意。”
“您既要我們拿出求人的態度來,自是該我這個當兄長的出頭!”
宋明遠鼻子一酸。
人人都道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跪天地君親師,他的膝蓋是膝蓋,難道宋文遠的膝蓋就不是膝蓋了嗎?
常閣老看到這一幕,見宋明遠難受成這般樣子,雖惋惜下跪之人並非宋明遠,卻仍覺得心裡解氣。
他忍不住在心底道——
淑柔啊!
你都看見了嗎?
從前處處對你不敬的庶子,如今走投無路,跪在老夫跟前搖尾乞憐!
常閣老隻覺心頭舒暢不少,直道:“此事我已知道。”
“你們回去吧。”
“若有機會,老夫會在聖上跟前替你們父親美言幾句的。”
他將‘美言’二字咬得極重,似在提醒宋明遠等人,說是美言,實則隻怕是要進獻讒言了。
宋明遠兄弟三人是臉色一黯。
宋明遠還欲說上幾句時,常閣老已道:“來人,送客。”
說話時,他更是似笑非笑看著宋明遠,直道:“老夫還有要事在身,不便與你們多言。”
隨從已很快上前,直道:“請吧。”
宋文遠跪也跪了,卻沒能得到常閣老一句準話。
饒是他知道是在做戲,仍覺得心裡頭不大痛快。
宋文遠臉色沉沉。
他剛走出常家大門,就已‘迫不及待’衝宋明遠發起脾氣來。
“虧你還是‘小三元’,你這出的是什麼鬼主意?”
“叫我說,還不如將家中值錢的東西能賣的就賣,將祖母送至田莊養病!”
“父親已經回不來,總不能叫咱們所有人都跟著他一起遭殃!”
宋明遠卻正色到:“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父親的罪名尚未定下,你就要放棄不管了嗎?若父親知曉此事,不知有多傷心!”
他們兄弟兩人是你一言我一語的,針尖對麥芒,誰都不讓誰。
宋文遠的意思是要將定西侯府的損失降到最低。
宋明遠的意思是不能放棄定西侯。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兄弟兩人是各執一詞,爭執不下。
一旁毫不知情的宋章遠看到這一幕,更是紅了眼眶。
“大哥。”
“二哥。”
“你們彆吵了。”
“如今家裡本就出了事,二叔說正是大家齊心協力的時候,你們可不能這樣……”
宋文遠聽到這話,卻是狠狠瞪了宋明遠一眼,冷笑一聲到:“是我要吵嗎?”
“分明是他宋明遠仗著自己有‘小三元’的名頭在,妄自尊大,非將我拽到常家來。”
“如今我也懶得管了,我倒是要看看宋明遠能怎麼辦!”
話畢。
他轉身就走。
宋明遠看著他的背影,是欲言又止,可到底沒有說話,帶著宋章遠就上了馬車。
當天晚上。
宋文遠就留下一封書信,不告而彆。
在信中,他寫了很多很多。
比如他因定西侯府眾人偏心宋明遠,早就心生不滿。
比如他因定西侯雖承諾立他為世子,一直未履行諾言,心中不悅。
到了最後,他信中的意思很明白——
愛誰誰。
老子不操心了。
老子走了。
彆找我!
頓時,定西侯府更是亂成了一團。
陸姨娘眼前一黑,竟栽倒在地。
當這訊息傳到常家時。
常閣老正在處理公務,當他聽說宋文遠負氣出走時,隻淡淡笑了笑。
“人人都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了各自飛。”
“兄弟之間自也是如此。”
“宋明遠才情出眾,便是親兄弟在他的光芒之下,也被襯托的黯淡無光。”
“宋文遠能忍到今日,已實屬難得。”
說著,他便吩咐一旁的隨從道:“繼續盯著定西侯府那邊的動靜,若有什麼訊息,及時稟告。”
……
此時。
宋明遠剛勸完陸姨娘,就聽說陸老夫人又暈倒的訊息,他隻覺造孽。
但如今他深知常閣老定派人盯著定西侯府的一舉一動,並不敢將實情說與眾人聽,隻盼著父親能夠早日真相大白。
宋明遠匆匆趕到鬆鶴堂,對著已經清醒、落淚不止的陸老夫人到:“祖母。”
“您彆急。”
“大哥隻是與我吵嘴,一時間想不開。”
“二叔已經派人去找了,想必很快就會有大哥訊息的。”
“找?怎麼找?”陸老夫人咳了兩聲,眼淚簌簌落下,有氣無力道,“如今京城所有人都盯著咱們侯府,他這時候不見了,若被有心人知道,定會說他這是擔心受到你父親牽連,是畏罪潛逃……”
宋明遠隻能耐著性子一句句勸。
好不容易等著陸老夫人歇下後。
他便騎馬,匆匆朝城郊方向駛去。
一來因柳家距離定西侯府路途遙遠,二來宋明遠想要強身健體,他早就學會了騎馬。
如今宋明遠連吉祥都沒帶,很快匆匆就行至城郊與宋文遠一早約好的河邊歪脖子柳樹下。
宋文遠已在樹下等候他多時,身邊正帶著當日朝常家潑糞的那四個暗衛,是目光著急。
宋明遠一聲‘大哥’剛喊出口。
宋文遠就已急不可耐道:“二哥兒,家裡可都還好?”
宋明遠搖搖頭,輕聲道:“不太好,不過大哥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祖母和陸姨娘她們的。”
“倒是你……”
他還是頭一次見宋文遠一身黑衣的輕便打扮,卻是忍不住擔心起來:“你從小到大未曾出過遠門,如今卻要去路上攔截那韃靼女子,路上得小心些纔是。”
“萬事都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若是見著情況不對,就趕快跑……”
他一向不是個話多的。
如今對宋文遠交代起來,卻是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宋文遠也未打斷他,直道:“二哥兒,你放心,我都知道的。”
“想當年我日日在父親眼皮子底下看小人書,卻一次都沒被父親抓到過,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提起父親,想到被關押在牢獄裡的定西侯,他們兄弟兩人都沉默了。
宋明遠知道兄長在想些什麼,無非擔心以後兄弟之間再也見不到,擔心父親會死在牢裡。
他將手中的包袱遞了過去,直道:“這裡頭是乾糧和盤纏,路上小心。”
宋文遠接過包袱,點點頭,轉身就走。
宋明遠看著他的背影,喉頭發哽,喊了一聲‘大哥’。
宋文遠微微轉身。
宋明遠低聲道:“大哥,今日在常家,常閣老明明是想要我跪下,為何……你要替我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