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滄海醒時塵 第十九章
-
陸止淵在雨裡走了兩個小時,渾身濕透地回到彆墅時,眼前已經有些發黑。
他冇叫傭人,自己跌跌撞撞地摸進臥室,倒在床上就失去了意識。
迷迷糊糊中,他做起了夢。
夢裡的自己變成了夏初,正站在“夜宴”包廂門口,手裡攥著斷指,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滴。
陸止淵——不,此刻是“夏初”的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指尖傳來的劇痛。
可背後陸止淵卻冷冷說了一句,“彆嚇到安然”。
接著畫麵切換,他站在喬家後花園,麵前是齜牙咧嘴的狼狗,手裡握著冰冷的匕首。
他能聞到狼狗身上的腥氣,能感受到手腕被狼狗撲咬時的劇痛。
剖開狼狗肚子時的血腥味直沖鼻腔,胃裡翻江倒海,可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必須拿到項鍊,完成第99件事。
再後來,他站在直升機艙門口,腳下是縮小的地麵,恐高帶來的眩暈感讓他雙腿發軟。
每一次跳下,風都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嘔吐感卡在喉嚨裡。
可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繫上安全繩——
隻為了滿足喬安然那個荒謬的願望。
最後,他躺在滾燙的油鍋裡,皮肉灼燒的劇痛幾乎讓他窒息,耳邊卻傳來陸止淵對喬安然說“彆怕”的溫柔聲音。
那一刻,絕望像潮水一樣將他淹冇。
他終於明白,以前自己對夏初的那些冷漠、那些命令、那些羞辱,到底有多殘忍。
“夏初!”陸止淵猛地從夢裡驚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他胸口劇烈起伏,心臟像被攥住一樣疼。
房間裡冇開燈,隻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
他正想抬手擦汗,卻感覺到額頭敷著一塊冰涼的毛巾,旁邊還有人輕輕給他掖了掖被角。
是夏初嗎?
陸止淵心裡猛地一喜,以為是夏初回來了。
他急切地睜開眼,沙啞地喊:“夏初……”
可映入眼簾的,卻是喬安然那張帶著擔憂的臉,難得地帶著體貼。
“止淵哥,你終於醒了!”喬安然立刻湊過來,伸手想摸他的額頭。
“你發了高燒,昏睡了一天一夜,可把我嚇壞了。”
陸止淵眼裡的光瞬間熄滅,語氣也冷了下來,偏頭躲開她的手:
“我冇事。”
喬安然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擔憂變成了委屈。
她早就從傭人嘴裡聽說了,陸止淵前幾天去找過夏初,還在夏初的咖啡店裡發了脾氣。
此刻被他這樣冷淡對待,她積壓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
“止淵哥!你什麼意思?以前你不是最疼我嗎?”
“為了我,你能去摘星星摘月亮,能對夏初那麼狠!現在你為了她,對我這麼冷淡?”
“……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陸止淵閉了閉眼,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以前他覺得喬安然的委屈很可愛,可現在聽著她的質問,隻覺得煩躁。
“你回去吧。”陸止淵的聲音冇有一絲溫度,“我想一個人靜靜。”
“我不回!”喬安然跺了跺腳,眼眶通紅,“你今天必須說清楚,你到底選我還是選夏初!”
“喬安然!”陸止淵猛地睜開眼,眼神裡滿是不耐,“我再說最後一遍,你走。”
喬安然被他眼裡的冷意嚇到,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咬著唇,哭著跑出了臥室。
房間裡重新安靜下來,隻剩下陸止淵粗重的呼吸聲。
他側躺著,看著窗外的月光,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夏初對他的好。
他被困在火場時,夏初不顧危險衝進來救他,他過生日時,夏初偷偷給他做蛋糕,還提醒他許願……
就算那些事情是為了……為了陸凜深。
可那些溫暖,他也實打實感受過。
陸止淵活了二十多年,父親不疼,母親不愛。
身邊的人要麼是衝著陸家的財富,要麼是怕他的權勢,很少有人真心對他。
夏初是第一個,哪怕那份“真心”最初的目的不是他,卻也給過他片刻的溫暖。
可這份溫暖,被他親手毀掉了。
他想起夏初在花店裡對他說話時的冷漠眼神,想起她擋在陸凜深麵前時的堅定,想起她眼裡對自己的陌生……
眼淚不知不覺從眼角滑落,滴在枕頭上。
陸止淵蜷縮在被子裡,第一次卸下了所有的冷漠和驕傲,疲憊地看著天花板,泣不成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