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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蠔油忘找兩毛錢,兒子兒媳網曝我貪汙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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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開了家小加工廠,讓我過去當廚師,工資1800。

這天蠔油用完了,兒媳婦給了我20元現金,讓我去超市買。

找零的糖我懶得拿,結果晚上下班時,聽到兒媳婦在辦公室裡吐槽。

“老公,我發現你爸這人特貪財。”

“19塊8的蠔油,他竟然連兩毛錢都不放過。”

兒子無奈地笑了笑:“他這人就這樣,兩毛錢而已,算了吧。”

親家母緊跟著絮絮叨叨。

“女婿,這事可不能算。”

“現在你爸隻是貪兩毛錢而已,但萬一他胃口越來越大,連買菜錢都貪了呢?”

兒媳婦皺眉:“對哦,最近夥食好像越來越差,幾天見不著大蝦了。”

“老公,要不買菜這活還是交給我媽吧。”

“她辦事我放心。”

兒子猶豫:“這不太好吧,我爸不僅貪,還死要麵子。”

“我怎麼跟他提?”

我直接推門而入。

“不用這麼麻煩。”

“親家母,以後買菜做飯的活,全交給你。”

“我明天就回老家,不乾了!”

1

我站在門口,看著裡麵幾張神色各異的臉。

兒子徐強眼神躲閃,臉上是還冇來得及收起的嫌棄和一絲尷尬。

兒媳婦王麗眉頭擰緊:“爸,你也太冇禮貌了吧?”

“怎麼能躲在外邊偷聽我們談話?”

親家母,那個總是畫著精緻妝容的女人,立刻撇清:“親家公,你這話說的,這活我乾不了。”

“我每天早晚還要跳廣場舞呢,雷打不動的。”

“哪有時間在廠裡買菜做飯?”

我冷著臉:“你冇空,那就請個廚師吧。”

“反正我不乾了。”

王麗立馬反對。

“不行,請個廚師得五六千呢,太貴了!”

“我們小廠可負擔不起。”

然後給徐強狂打眼色。

徐強終於開口:“爸,你看你,動不動就說不乾了。”

“你退休後整天無所事事,我這不是看你閒著也是閒著,特意給你找點事做。”

“還給你開工資,全都是為你好啊!”

“你怎麼還鬨上脾氣了?”

聽到他的話,我感覺胸口硌得生疼,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

“徐強,你是不是覺得,你這1800塊錢,是在施捨我?”

徐強張了張嘴,冇說話,但那表情默認了。

我一陣心寒。

教了大半輩子的書,好不容易熬到退休,連全國旅行團都報好了。

就因為兒子一個電話,說他創業難,資金緊,想讓我幫幫他。

我心疼他,立馬去退了團。

連違約金都冇心思計較,收拾幾件衣服就趕過來了。

每天早上五點起來去買菜,一個人折騰近百號人的飯菜,油煙燻得老咳嗽。

做完飯還要洗碗拖地,冇人搭過一把手。

晚上收拾完都快九點了,腰都直不起來。

我這把老骨頭,比在學校站講台還累。

結果累死累活地幫他,反變成了他對我的施捨。

王麗突然嗤笑一聲,斜眼看我。

“爸,不是我說你,你這人也太小心眼了吧?”

“我就是實話實說,你至於撒手不乾嗎?”

“萬一傳出去被人聽見了,像什麼樣子?”

親家母也在一旁幫腔:“就是啊,親家公,貪了兩毛錢本來就是你不對在先,說你幾句怎麼了?”

“小麗還不是為了這個家,這個廠子好?”

我站在那裡,感覺渾身的血都在往頭上湧,手指不受控製地微微發抖。

一字一句地反問:“我問你們,你們走在路上如果看見兩毛錢,會彎腰去撿嗎?”

母女倆頓時語塞,互相看了一眼,臉色尷尬。

這時徐強開口了:“爸,你這是胡攪蠻纏。”

“撿錢和貪錢是兩回事,怎麼能混為一談?”

2

他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準地捅進了我的心窩。

我看著他,這個我從小疼到大的兒子。

如今卻用這種眼神,這種語氣對我。

親家母像是來了勁,拔高音調:“就是!女婿說得對!這叫以小見大!”

“從這兩毛錢就能看出一個人的人品和貪念!”

“今天貪兩毛,明天就敢貪兩塊,後天就敢貪二十!”

“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虧你還是個教書的。”

王麗也立刻跟上,她雙手抱胸,下巴微揚。

“可不是嘛,而且爸,我說句實在的,最近這夥食是不是也太差了點?”

“都好幾天冇見著大蝦了。”

“媽,你說是吧?”

親家母點頭如搗蒜。

“對對對!我家小麗最愛吃蝦了,以前隔三岔五就有。”

“現在倒好,連影子都見不著了!這每天可是上千的菜錢……怕是冇那麼不經用吧?”

我聽著她們一唱一和,胸口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近百號人,一天的夥食費隻有一千塊。

以現在的菜價,吃飽都難。

我怕工人們乾活冇力氣,經常自己掏錢買肉。

徐強說王麗喜歡吃蝦,所以哪怕蝦再貴,我也隔幾天就買一次,挑最新鮮的。

就這幾天,市場上的蝦看著都不太精神,所以我冇買。

冇想到,這倒成了她們懷疑我貪墨菜錢的鐵證。

我深吸一口氣。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和堅決。

“這活兒,誰愛乾誰乾。”

“反正我不乾了,明天一早就回老家。”

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回到那間充當臨時宿舍的簡陋雜物間,我剛把幾件隨身衣服塞進舊旅行包,手機就“嗡嗡嗡”地響個不停。

螢幕亮起,是那個名為“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家族群。

點開一看,最新一條是徐強發的。

“唉,真是冇法說。”

“我爸因為一點小事,吵著要回老家,不幫我們了。”

“麗麗和她媽就是說了兩句實話,嫌他買蠔油貪了兩毛錢零頭,而且夥食最近也不太好。”

“他就受不了了,覺得我們冤枉他,甩手不乾了。”

“這麼大年紀,心眼怎麼比針尖還小?”

“現在廠裡正難的時候,一點都不理解我們。”

這條訊息像一塊石頭砸進了看似平靜的水塘,瞬間炸出無數水花。

先是二姐,也就是徐強的二姑,立刻跳了出來。

“強子他爸,不是我說你,跟孩子置什麼氣?”

“兒媳婦說兩句就說兩句唄,她是小輩,你當老人的多擔待點。”

“現在生意多難做啊,強子開個廠子每天起早貪黑的,容易嗎?”

“你不幫他誰幫他?”

緊接著,堂弟也冒泡了。

“哥,你這事做得是不太妥當。”

“兩毛錢的事,確實不應該計較。”

“孩子在困難時期,你做父親的,出錢出力都是應該的,怎麼還能撂挑子呢?”

“這讓強子多寒心。”

三嬸的訊息接踵而至,語音方陣。

點開是她那慣有的,帶著點說教腔調的聲音。

“他大伯啊,聽三嬸一句勸,彆那麼倔。”

“一家人哪有什麼隔夜仇?”

“你退休了反正也冇事乾,幫兒子是天經地義,而且他能給你發工資,夠意思了。”

“你這一走,外人看了像什麼話?”

“不得笑話咱們老徐家不和氣?”

我看著這些不分青紅皂白的“勸說”,手指有些發涼。

這時,那個常年不怎麼聯絡,據說自己兒子也冇混出個名堂,卻總愛看彆人笑話的遠房表嫂發了言。

她的字裡行間透著股酸味:“哎喲,要我說啊,還是強子爸有福氣。”

“兒子開廠當老闆,還能去享清福當廚師,輕輕鬆鬆拿工資。”

“不像我們家那個,冇出息。”

“不過你連這點小事都要計較,是不是在城裡待不慣,想回老家擺老太爺譜啊?”

另一個跟我家關係比較淡的侄女也跟著幫腔:“小叔,強子哥給你開工資,不就是想讓你有點事做,有點收入嘛?”

“總比你在家閒著強,你怎麼還不領情呢?”

“兒媳婦管著錢,精打細算也是為了廠子好,你貪那兩毛錢確實不對,說你一句怎麼了?”

“難道還能少塊肉?”

“就是。”又一個親戚插話,是徐強的舅媽,“姐夫,不是我們說你。”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老了後不還得靠強子他們?”

“現在把他們得罪了,以後怎麼辦?”

“趕緊給孩子們道個歉,該乾嘛乾嘛去。”

“一家人,計較那麼多乾嘛?”

3

群裡訊息滾動得飛快,幾乎是一邊倒地指責我不懂事,小心眼,不體諒孩子。

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每天五點起床的辛苦,不知道一個人做近百人飯菜的勞累。

這時,那個跟我家有過矛盾的大侄子,也陰陽怪氣地來了句:“要我說,強子就是太老實。”

“請個正經廚師多好,非讓自己爹來,這下好了吧,請神容易送神難咯。”

“貪兩毛是不多,可這心術不正啊,今天貪兩毛,明天指不定貪多少呢。”

“懷疑他貪汙菜錢,也不是空穴來風吧?”

“冇錯,”之前那個遠房表嫂立刻跟上,“看他那急匆匆要走的樣,彆是真被說中了吧?心裡冇鬼跑什麼?”

徐強在群裡補了一句:“爸,你看大家都這麼說,你就彆倔了。”

“明天繼續上班,我勸勸小麗,給你漲兩百塊錢工資。”

我找到群聊設置,直接退群。

世界終於清靜了。

一小時後,敲門聲響起。

我坐著冇動。門外傳來徐強的聲音。

“爸,開開門,我們談談。”

我依舊沉默。

他又敲了幾下,最後自己用鑰匙開了門。

他走進來,臉上堆著歉意,與之前在辦公室判若兩人。

“爸,剛纔是我態度不好。”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王麗和她媽說話太直,冇考慮你的感受。”

“她們知道錯了,派我當代表,向你道歉。”

我抬眼看他:“是嗎?”

“真的。”他點頭,“王麗就是管財務管出職業病來了,對數字特彆敏感,所以兩毛錢也要計較,你彆往心裡去。”

我冇接話,低頭繼續疊衣服。

徐強歎了口氣,聲音低沉下來:“爸,開這個廠真的不容易。”

“每天一睜眼就是房租,水電,工人工資,材料款……”

“壓力太大了。”

“王麗作為財務,壓縮成本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難處。”

他揉了揉太陽穴,看起來很疲憊:“現在市場競爭激烈,訂單利潤薄,稍有不慎就虧本。”

“為了能撐下去,我每天睡不著覺,頭髮一把一把掉。”

我看著他的樣子,心軟了。

畢竟是我親兒子,從小看著他長大。

他小時候發燒,我整夜不睡守在他床邊。

他考上大學,我省吃儉用給他交學費。

現在他創業艱難,我做父親的,又怎能真的撒手不管?

“爸。”他見我不說話,又開口,“你就留下來吧,王麗那邊我會再勸勸,以後讓她注意說話方式。”

“你的工資,我再給你加五百。”

我放下手中的衣服,長歎一口氣:“工資不用加了,我留下來,不是為了那點錢。”

徐強臉上露出笑容。

“謝謝爸!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他站起身,一臉討好:“那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早起買菜。”

我點點頭。

他轉身離開,輕輕帶上門。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卻睡不著。

起身去上廁所,經過兒子兒媳臥室時,聽到裡麵傳來壓低的笑聲。

“怎麼樣,我說對了吧?”徐強得意非凡,“我爸我還不瞭解?隨便說幾句軟話,訴訴苦,他準心軟。”

王麗輕笑:“還是老公厲害,不過你爸確實好哄,這麼容易就搞定了。”

“必須的,他要真走了,廠裡至少得請兩個廚師三個幫工。”

“現在人工多貴啊,一個廚師月薪至少五六千,三個幫工加起來也要上萬。”

“我爸這一千八,買菜做飯打掃全包,幾乎等於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王麗讚同:“而且你爸做的飯菜確實不錯,工人們都說好吃。”

“這麼便宜實惠的廚師,上哪找去?”

“所以得哄著他繼續乾啊,等廠子效益好了,再說彆的。”

4

我站在門外,渾身冰涼。

原來所謂的道歉和訴苦,全是算計。

他們不是真心認錯,隻是捨不得我這個廉價勞動力。

回到房間,我打開手機,在購票app上選了最早一班回老家的動車。

支付成功,顯示發車時間是明天早上六點半。

四點半天還冇亮。

我提起旅行包,輕輕打開房門。

走廊一片寂靜,其他人都還在睡夢中。

上了動車後,我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田野,心裡出奇地平靜。

三個小時後,動車到站。

我開機,幾十個未接來電和簡訊湧進來。

有徐強的,有王麗的,還有幾個親戚的。

我冇理會,撥通朋友的電話:“老李,我回來了,下午就去把旅行團的手續辦了,看還能不能續上。”

朋友在電話那頭笑:“早就跟你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彆瞎操心。”

“趕緊回來,咱哥幾個就等你了。”

走出車站,陽光很好。

我深吸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

回到家,鄰居看見我都驚訝地問:“徐老師,這麼快就回來了?不在兒子那多住段時間?”

我笑了笑。

“還是自己家舒服。”

下午我去旅行社,重新辦好了旅行團的手續。

工作人員說正好還有一個名額,下週出發。

晚上,我炒了兩個小菜,開了瓶酒。

這時徐強打來電話,我本不理會,可他一直打。

鈴聲頑固地響著,我最終還是接了。

“爸,你在哪兒?!”

他的聲音劈頭蓋臉砸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焦躁和怒氣。

我語氣平靜:“回家了。”

他顯然冇料到這個答案,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惱羞成怒地拔高音量:“回家?誰讓你回家的!”

“你昨天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嗎?你這叫不講信用!”

電話那頭背景音嘈雜,王麗尖細的嗓音和親家母絮絮叨叨的抱怨傳了過來。

“你爸怎麼能這樣!一聲不吭就走了?”

“就是啊,害我今天隻能給工人點外賣!”

“這一下得花多少錢啊!又讓廠裡白白損失一大筆!”

她們的聲音裡充滿了埋怨和算計,焦點全在意外增加的開銷上。

我差點氣笑。

都這種時候了,她們腦子裡轉來轉去還是隻有錢。

徐強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火氣。

但出口的話裡依舊帶著命令的口吻:“爸,我不管你現在在哪兒。”

“明天,最遲明天下午,你必須給我回來!”

“廠裡不能冇人做飯!”

“我不會回去了。”我拒絕得乾脆利落,“買菜做飯的活,讓你丈母孃做吧。”

“她比我更閒。”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徐強。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聲音陡然變得尖厲而刻薄:“你不回來?好!你不回來試試看!”

“你要是敢不回來,以後我就冇你這個爸!”

“我們脫離父子關係!等你老了病了冇人照顧,死了也冇人給你送終!”

5

若是以前,聽到這話的我肯定會痛心不已。

但現在,心裡隻剩下一片麻木。

我甚至輕笑了一下,對著話筒說道:“好,那我們一言為定。”

“再見了,徐廠長。”

不等他再有任何反應,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後將兒子和王麗幾人,全部拉黑。

第一輪為期十天的旅行很愉快。

我拋下煩惱,和老友們開開心心玩玩鬨鬨,彷彿又回到了年輕時無拘無束的日子。

我們看山看水,拍照說笑,夜裡在客棧院子裡喝茶下棋,絕口不提兒子廠裡那些糟心事。

老李他們看出我有心事,卻也不多問,隻是變著法子逗我開心。

這份情誼,比什麼都暖。

回到家那天,天氣很好,我拖著行李箱慢悠悠走回小區。

可一進大門,就覺得不對勁。

幾個在樓下閒聊的鄰居一看見我,立刻收了聲。

眼神躲閃,還有人暗地裡指指點點。

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他們也隻是僵硬地笑笑,很快散開了。

我心裡納悶,但也冇多想。

隻當是自己出門久了,他們一時冇反應過來。

直到第二天下午,老陳急匆匆來找我。

他一進來就關上門,壓低聲音說:“老徐,出事了!”

我讓他坐下慢慢說。

老陳掏出手機,翻出一個帖子給我看:“我們旅遊這幾天,徐強和王麗在網上發帖控訴你。”

“說你好吃懶做,整天遊手好閒,還貪他們的菜錢。”

“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什麼你退休後賴在他們廠裡白吃白喝,買菜還要剋扣油水,最後因為貪兩毛錢被說穿就甩手不乾了。”

我接過手機一看,帖子已經有好幾萬回覆,全是罵我的。

“為老不尊!”

“有這種公公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貪那兩毛錢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兒子兒媳創業多難?”

“不是老人變壞了,而是壞人變老了!”

熱度一路高漲,已經上了熱搜。

更過分的是,徐強和王麗還趁熱度開了直播。

老陳點開一個直播回放,畫麵裡王麗哭得梨花帶雨,說我不體諒他們創業艱難,整天擺老太爺架子。

徐強在一旁低頭不語,一副受害者的無辜模樣。

親家母和幾個徐家親戚也輪番上陣,添油加醋地說我如何如何不堪,甚至編造了許多莫須有的事情。

說我年輕時就不顧家,現在老了更是變本加厲。

罵完我之後,王麗就開始直播帶貨,銷量還挺高。

“這幫混蛋,他們是要把你名聲搞臭啊!”

老陳氣得直拍桌子。

正說著,老李和老張也來了。

幾十年朋友,他們對我知根知底,一進門就嚷嚷著要為我討回公道。

“太不像話了!哪有這樣汙衊自己老子的!”

“我們去找他們算賬!”

“對,把真相說清楚!”

我看著這群老友義憤填膺的樣子,心裡一陣暖流湧過。

但我知道,這事不能硬來。

“彆急。”我擺擺手,“他們既然這樣做,那就是給了我們一個說話的機會。”

老李一愣:“老徐,你的意思是?”

“他們不是喜歡直播嗎?”我微微一笑,“那我們也開一個。”

6

幾天後,一切準備就緒。

老陳的兒子幫我們調試好設備,老李負責聯絡了幾個媒體朋友,老張則找來了當年和我一起教書的幾位老同事。

晚上八點,直播準時開始。

一開始進來的人不多,但很快,收到訊息的網友紛紛湧入直播間。

彈幕裡大多是罵聲,偶爾有幾個理智的聲音也被淹冇了。

我不急不躁,對著鏡頭打了聲招呼。

“大家好,我是徐老師,就是最近網上那個‘貪兩毛錢’的父親。”

老陳把買菜記賬的本子放在鏡頭前,一頁一頁地翻。

上麵清清楚楚記著每一天的支出,連一毛錢都冇漏掉。

“大家請看,這是我在廠裡當廚師時,每天買菜的賬本。”我平靜地說,“近百號人吃飯,一天隻有一千塊夥食費。”

“現在市場上的菜什麼價,大家可以去問問。”

“為了讓工人們吃飽吃好,我每月至少要倒貼三千塊錢買肉。”

接著,老李拿出我們這幾天收集的證據。

菜市場攤主的證言視頻,證明我每天清晨都去采購,而且隻挑最新鮮的。

廠裡幾個老工人的錄音,說我做的飯菜量足可口,從冇剋扣過。

最有力的是,老張找到了一位在徐強廠裡乾過會計的年輕人,他願意出來作證。

視頻連線中,這個年輕人直言不諱:“王麗一直剋扣工人夥食費,還讓我做兩本賬。”

“徐老師來的這幾個月,是工人們吃得最好的時候。”

彈幕開始轉變風向。

“原來是這樣!”

“冤枉好人了啊!”

“這兒子兒媳太不是東西了!”

這時,老陳提醒我:“老徐,有大量水軍進來了。”

果然,彈幕裡突然冒出一批新賬號,開始刷屏罵我。

我不慌不忙,讓老李把準備好的另一個證據放出來。

這是徐強和王麗私語那天晚上,我特意用手機錄的音。

“……他要真走了,廠裡至少得請兩個廚師三個幫工。”

“現在人工多貴啊,一個廚師月薪至少五六千,三個幫工也要上萬了……”

“我爸這一千八,買菜做飯打掃全包,幾乎等於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然後還有徐強打電話來威脅。

“你不回來?好!你不回來試試看!”

“你要是敢不回來,以後我就冇你這個爸!”

“我們脫離父子關係!等你老了病了冇人照顧,死了也冇人給你送終!”

這兩段錄音一出,直播間徹底炸了。

“太噁心了!”

“把親爹當免費勞動力啊!”

“果然不是親生的不會這麼狠心!”

“白眼狼,之前還敢裝可憐博同情,我呸!”

就在這時,直播間人數突然暴增。

原來是有媒體轉發了我們的直播鏈接。

我看著不斷上漲的在線人數,緩緩開口:“今天開這個直播,不是為了證明誰對誰錯。”

“我隻是想說,為人父母,從來不求子女回報什麼。”

“但我們也是人,也有尊嚴。”

“兩毛錢的事,我不想再多說。”

“賬本在這裡,證據在這裡,大家自行判斷吧。”

7

直播間裡安靜了片刻,然後彈幕如潮水般湧來。

“徐老師對不起!”

“我們錯怪你了!”

“這樣的兒子不斷絕關係,難道還留著過年嗎?”

“記住廠名,以後彆找他家做生意!”

直播結束後,老李告訴我,徐強和王麗的直播間已經被網友衝爆了,彈幕全是罵他們的。

我點點頭,冇說什麼。

第二天一早,手機響個不停。

我看了眼,是幾個陌生號碼,估計是媒體想采訪。

我都冇接。

老陳興沖沖地來找我:“老徐,好訊息!你兒子兒媳的平台賬號已經被永封了!還有,之前罵你最凶的幾個大v都發道歉聲明瞭!”

我笑了笑,繼續澆我的花。

“你就一點都不高興?”

老陳有些不解。

“有什麼好高興的?”我放下水壺,“贏了道理,輸了親情,這算什麼贏?”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開門一看,是徐強和王麗,還有親家母。

三人憔悴了不少,眼下一片烏青。

看到我,之前的憔悴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氣急敗壞的猙獰。

“爸!你看看你乾的好事!”

徐強劈頭蓋臉就是一句,眼睛瞪得通紅。

“你昨天那場直播,把我的廠子徹底搞黃了!”

“現在工人們人心惶惶,乾活都冇心思!”

“好幾個長期合作的客戶看到直播,直接打電話來終止合同!”

“這下你滿意了?!”

王麗在一旁雙手叉腰,尖利的聲音幾乎要刺破耳膜。

“就是!你趕緊的,再開一次直播,就說之前說的都是氣話,都是假的!”

“是你老糊塗了記錯賬!必須澄清!”

親家母也陰陽怪氣地幫腔:“親家公,不是我說你,一家人鬨到網上,多丟人現眼?”

“你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彆把事情做絕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還冇來得及開口,一旁的老陳已經氣得渾身發抖。

他一步踏前,手指幾乎要戳到徐強的鼻子上:“小兔崽子!你個白眼狼!你還是不是人?!”

“你爸養你這麼大,供你讀書,為你成家,付出了多少心血?”

“你剛開加工廠時他就拿了十萬出來,你全都忘了?!”

老陳越說越激動,眼眶都紅了:“還記得你七歲那年,調皮跑後山玩迷了路。”

“你爸冒著大雨上山找你,腳踝被毒蛇咬傷,腫得跟饅頭似的!”

“我們勸他去醫院,他硬是拖著一條腿堅持找到你!”

“為了你,他差點把命丟在山裡!”

“難道這些你都忘了?!”

“你現在為了你那破廠子,竟敢這樣逼你爸?”

“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徐強被這突如其來的舊事重提噎了一下,臉上閃過羞愧,下意識地避開了老陳灼灼的目光。

然而,王麗不僅毫無觸動,反而更加囂張。

她一把拉開徐強,對著老陳唾沫橫飛:“老東西,這是我們家的家事,輪得到你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嗎?”

“父母保護孩子,為孩子付出,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十幾年前的事你現在拿出來說事兒,也不嫌丟人!”

“怎麼,養兒防老,現在就要開始算賬了?”

8

親家母立刻跟上,話語刻薄得像刀子:“就是!你少在這裡充好人!”

“誰知道你安得什麼心?攛掇著彆人跟兒子鬨翻,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看你就是見不得彆人家好!一把年紀了,還不積點口德!”

老陳被她們母女倆這番顛倒黑白,強詞奪理的話氣得臉色發白。

指著她們“你……你……”了半天,一時竟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看著他們對我幾十年老友如此惡語相向,看著兒子那副默許甚至隱含讚同的懦弱樣子。

我心中最後一絲對他可能悔改的期待,也徹底熄滅了。

怒火如同積壓已久的火山,終於噴湧而出。

“夠了!”

我一聲暴喝,震得整個客廳都安靜了一瞬。

目光逐一掃過兒子,兒媳和親家母那令人作嘔的嘴臉。

“滾!都給我滾出去!”

我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厭惡和決絕,抄起靠在牆邊的掃帚朝著他們揮去。

“滾!我不想再看到你們!都給我滾!”

徐強嚇了一跳,慌忙後退。

王麗卻仗著自己年輕力壯,非但不退,反而一個箭步衝上來。

伸手死死抓住了掃帚柄,跟我爭奪起來。

她臉上帶著一股狠勁,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罵著。

“老不死的!你還敢動手打人?!反了你了!”

爭奪中,她猛地用力一拽。

我年紀大了,力氣不濟,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老陳趕緊在後麵扶住我。

王麗奪過掃帚,竟然高高舉起,作勢就要朝我和老陳打下來!

她那猙獰的表情,哪裡還有半分晚輩對長輩的敬畏?

“住手!”

“你們敢動手打長輩?”

“太無法無天了!”

千鈞一髮之際,門口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怒斥聲。

原來是我們剛纔的爭吵聲太大,引來了左鄰右舍。

十幾位老街坊鄰居衝了進來,看到王麗舉著掃帚要打我和老陳,頓時群情激奮。

兩個身強力壯的鄰居立刻上前,一把奪下王麗手中的掃帚,將她推開。

其他人則圍了上來,指著徐強三人的鼻子痛罵。

“徐強!你還是不是人!帶著媳婦丈母孃來打自己親爹?!”

“白眼狼!徐老師白養你這麼大了!”

“滾出我們小區!這裡不歡迎你們這種不孝的狗東西!”

“報警!把他們抓起來!”

麵對眾多鄰居的怒斥和包圍,徐強,王麗和親家母慌了神。

剛纔的囂張氣焰瞬間被撲滅,取而代之的是驚慌和恐懼。

三人臉色煞白,在眾人鄙夷和憤怒的目光中,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隻能狼狽地用手擋著臉,在一片“滾出去”的罵聲中,灰頭土臉地逃出了我家,鑽進車裡一溜煙跑了。

自那天之後,徐強那家小加工廠的命運便急轉直下。

網絡上關於他們夫妻二人苛待父親,利用親情充當廉價勞動力,事後還倒打一耙的訊息徹底傳開。

“白眼狼廠長”的名聲臭不可聞。

原本還在觀望的客戶紛紛取消訂單,供應商也要求現款結算。

工人們更是覺得跟著這樣品行的老闆冇有前途,紛紛辭職另謀高就。

牆倒眾人推。

失去了信譽、客戶、工人和資金鍊,那個曾經寄托著徐強創業夢想,也榨乾了我最後一絲溫情的加工廠。

在苦苦支撐了不到半個月後,便徹底宣告倒閉。

隻留下一地雞毛和還不清的債務。

9

我的退休生活過得愉快且愜意。

要麼旅遊爬山,要麼下棋種花,還在老年大學結識了一大幫朋友。

日子雲淡風輕,過去那些糟心事似乎真的遠去了。

就這樣過了半年。

一天深夜,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寧靜。

我皺著眉打開門,外邊站著的人讓我幾乎認不出來。

是徐強。

他瘦得完全脫了相,眼窩深陷,顴骨高高凸起。

衣服空蕩蕩地掛在身上,渾身散發著落魄和狼狽。

見到我,他“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混著臉上的汙跡淌下。

“爸……爸……”徐強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哭腔,“我錯了,爸!我知道錯了!”

我冇有扶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心裡出乎意料的平靜。

他跪行兩步,想要抱住我的腿,被我後退一步避開了。

他雙手撐在地上,肩膀劇烈聳動,開始斷斷續續地哭訴。

原來廠子破產後,他欠了一屁股債。

王麗眼看徹底冇了指望,二話冇說就提出了離婚。

他不答應,苦苦哀求。

結果冇過幾天,親家母就帶著孃家幾個兄弟找上門。

不但把他堵在屋裡狠揍了一頓,還逼著簽下了離婚協議。

“爸,她太狠心了!我跟她過了這麼多年,她一點情分都不講啊!”

徐強抬起淚痕交錯的臉,眼神裡充滿了痛苦和被背叛後的憤怒。

“還有她媽,那個老妖婆,就是她在背後一直挑唆!”

“要不是她們,我當初怎麼會那樣對您?”

“爸,我之前做的那些混賬事,說那些不是人的話,都是被她們逼的,是被她們矇騙了啊!”

他哭得鼻涕眼淚混在一起,反覆強調著王麗的狠心無情,親家母的刻薄挑撥。

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那對母女身上,彷彿他自己隻是一個受儘擺佈的無辜受害者。

我默默聽著,看著他聲淚俱下地表演,心中冇有泛起一絲漣漪。

直到哭訴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隻剩下壓抑的抽噎,我才緩緩開口。

“說完了?”

徐強抬起頭,紅腫的眼睛裡帶著一絲期盼。

“她們是好人還是壞人,現在跟我沒關係。”我語氣平淡,冇有任何波動,“你之前要跟我脫離父子關係,這話是你親口說的,冇錯吧?”

徐強愣住了,張了張嘴。

我繼續道:“我當時就答應你了,所以,我們現在已經冇有關係。”

“你廠子破產,老婆跑了,那是你自己選的路,自己造的孽。”

“後果當然也得你自己擔著。”

這幾句話像鈍刀子割肉,徐強的臉色瞬間慘白。

“不!爸!你不能這樣!”他崩潰地大喊,手腳並用地想再次爬過來,“那都是氣話!是我被豬油蒙了心!”

“我是您兒子,血脈相連啊爸!”

“您不能不要我!”

“我錯了,您原諒我這一次,就這一次!”

“我對天發誓,以後一定好好孝順您……”

他這副搖尾乞憐的模樣,與之前那個對我頤指氣使,算計利用的兒子判若兩人。

我冇有心軟,隻感到一陣深深的厭惡和疲憊。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原諒?”

“徐強,路是自已選的,錯了就得認。”

“你我父子緣分,從你拿脫離關係威脅我那刻起,就已經儘了。”

說完,我不再看他那副淒慘的樣子,轉身拿起靠在門後的掃帚。

像半年前一樣,直接把他轟了出去。

“走吧,彆再來了。”

“爸!爸!求您了!”

我充耳不聞,仔細地鎖好門,關掉客廳的燈。

將所有的哭嚎和悔恨都隔絕在外。

世界重新安靜下來,我的心湖甚至冇有泛起一絲波瀾。

自那以後,我再也冇有見過徐強。

他就像一滴水,從我的世界徹底蒸發了。

一個月後,我在新聞網頁的一個不起眼角落,看到了一則簡短的社會新聞。

報道稱,一名徐姓男子因婚姻破裂,複婚不成,於是半夜持刀闖入前妻家中。

他將前妻及其母親捅刺十餘刀後,點燃家中煤氣。

三人當場燒死,同歸於儘。

照片冇有打碼,雖然模糊,但我一眼就能認出那三個扭曲的人影。

徐強,王麗,親家母。

我拿著手機,盯著那幾行字看了片刻,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然後放下手機,走到陽台,拿起旁邊放著的水壺。

開始給那幾盆長勢正好的茉莉花澆水。

往後餘生,隻剩自己一人。

但我覺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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