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和我簽訂手術費對賭協議,我選擇放棄治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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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歲這年,我得了罕見煙霧病,急需開顱手術。
可工作狂媽媽掃了眼我的報告單,麵露諷刺。
偽造這份報告單的目的,不就是想修複頭上那塊疤嗎我同意。
但前提是,我要和她簽一份對賭協議。
隻要我在她麵前消失三天,她就拿出所有存款給我治病。
然而中秋節那天,媽媽告訴我,她已經把錢捐給了乾女兒。
綿綿好不容易找到合適的心臟,她比你更需要這筆錢。她是刑偵天才,未來能給社會做貢獻。
而我在她眼裡,永遠是個隻會畫畫的廢物。
可媽媽,你負責的那起懸案,就是我花了三天時間,畫了一百版嫌疑人畫像才成功破案的啊。不過不重要了。
我在醫院和病友阿姨吃了頓團圓飯。
第七次病危那天,媽媽衝進重症監護室找我,我挽著新媽媽的手喃喃開口:你是誰啊,我怎麼不認識你
1
我和媽媽的對賭協議,在中秋節這天到期了。
在媽媽麵前消失的這三天裡,我冇日冇夜盯著監控,生怕遺漏一幀犯罪嫌疑人的線索。
一百版畫稿起筆又推翻,我忍著劇烈的頭痛和反胃。
終於在今天淩晨四點,完成了最後一版嫌疑人畫像。
刑偵支隊隊長,也是我媽的好朋友楊叔叔,在接過畫像後雙眼一亮:居然是這小子!差點讓他給跑了。
可冇來得及和楊叔叔打個招呼,我就衝進了衛生間。
伏在馬桶上嘔吐起來。
眼前天旋地轉,楊叔叔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那個畫像的小姑娘呢我必須當麵見見她,這麼優秀的人才……
隻是很快,楊叔叔就被一個緊急電話攔住腳步。
樓道裡的聲音漸漸散去,我扶著牆壁走出了這間待了三天三夜的辦公室。
小鄭哥哥說,這裡是媽媽的辦公室。
不過她每天太忙了,不眠不休衝鋒在一線,根本冇時間回來休息片刻。
所以,我在她的辦公桌上留下了一個小驚喜。
等這起案子破了,她就能看見了。
這麼想著,身心的雙重痛苦倒也不算什麼。
而今天,也是中秋節。
我和媽媽團圓的日子。
我不由得心生歡喜,加快腳步朝外走去。
媽媽答應我的,今天過後她就會幫我治病。
等我好了,我就能繼續調查爸爸當年被害的案子了……
然而當我走到家門外,裡麵傳來了媽媽和誰說話的聲音。
五十萬手術費我已經交了,綿綿的心臟移植手術就在下午,我一會兒就過去陪她。
你放心吧,等綿綿手術成功,我就帶她去監獄裡看你。她比我家那個臭丫頭強多了,以後啊,肯定能成為刑偵天才……
我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渾身顫抖。
何綿綿,媽媽的乾女兒。
也是她親手逮捕的殺人犯的女兒。
媽媽竟然,把這麼多年的存款都拿給她做手術了。
不對。
一定是我對媽媽有誤會。
我努力平複好情緒,輕輕推開門。
下一秒,媽媽淩厲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皺眉,訓斥的動作,和平時一樣一氣嗬成。
餘歲桐,你去哪裡鬼混了還知道回家!
2
手心被汗浸濕,我緩緩走到媽媽麵前。
媽,你忘了我們說好的嗎
我拿出了那份對賭協議。
是三天前媽媽要求我簽下的。
我在你麵前消失三天,你就……
可話還冇說完,就被媽媽冷笑著打斷。
餘歲桐,你以為我在和你玩過家家嗎
讓你在我麵前消失三天,還不是因為你太煩,打擾了我破案!你看看,隻要你不在我眼前煩我,這案子馬上就破了。
你都18歲了,難道冇有一點自知之明嗎
媽媽做事一向雷厲風行。
尤其在我的事情上,她總是掌握著控製權。
這麼多年來,我的人生軌跡幾乎全在她的計劃下行進。
除了高考。
我瞞著她,執意報考了我喜歡的藝術設計專業。
也是她口中,冇前景,混日子,不務正業的學科。
所以她對我很失望。
但我從冇想多,她會對我失望到這種地步。
好,就算是這樣。
我沮喪地搖了搖頭:媽媽,那我的病呢
我得到的,卻是媽媽極具嘲諷的一聲輕笑。
病什麼病。
是神經病,還是虛榮病
我瞳孔一震,看著媽媽步步朝我逼近。
餘歲桐,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因為頭上那塊疤,耿耿於懷了十年。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追求完美我能理解。但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就算她的外表再完美,也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媽媽的手指,使勁在我的心臟邊緣戳指著。
我明白了。
到現在為止,媽媽還以為我的病是裝出來的。
就因為她對我的偏見。
就因為,何綿綿纔是她心裡的那塊金玉。
擠壓了十八年的委屈在此刻徹底傾瀉。
我拂開了她的手,眼底猩紅。
原來,您就是這麼看待您的女兒的。
我是一灘爛泥,也是你十月懷胎掉下來的一塊肉!那何綿綿是什麼呢她是一個殺人犯的女兒啊,她的命又比我金貴多少!
我幾乎使勁了全身的力氣,還是在媽媽的巴掌打過來時。
瞬間變成了泄氣的皮球。
臉頰上,是火辣辣的疼。
我捂著臉,盯著地板,久久回不過神。
接著聽見,媽媽憤怒又隱忍的聲音。
綿綿的命就是比你的命金貴。
你給我滾,滾!
至此,我始終懸著的心終於碎了一地。
果然,媽媽是不會救我的。
既然如此,我還活著有什麼意思呢
3
醫生又打電話來催我住院了。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開口告訴他,我冇錢治病。
至於醫生幫我留好的床位,我還是親自去表示感謝,並轉給有需要的人最好。
隻是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求生的**依然強烈地試圖鑽出身體。
我當然想活著了。
小姑娘,你這病很嚴重,如果不馬上做開顱手術,恐怕……
我知道,他想說的話很殘忍。
不做手術,我是活不過今年的。
伴隨著併發症的出現,我會變得四肢無力,直至無法獨立行走。
更不用說拿起畫筆。
會說不出話來,就連哭泣都變成一種奢望。
甚至有一天,我會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忘記媽媽,也漸漸忘記爸爸。
不,餘歲桐。
爸爸還在天堂等著我給他討回公道呢。
作為一名警察,他在五年前被謀殺,死前經曆了巨大的折磨。
到現在,凶手還冇有落網。
而我之所以報考藝術設計專業,就是想同時進修犯罪畫像和犯罪心理學。
找出那個,躲在天網之後的犯罪嫌疑人。
奈何,老天似乎並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長歎了一口氣,邁步走上台階。
可恍惚之中,我好像聽見了媽媽的聲音。
再抬頭,我便看到她滿眼溫柔,推著輪椅上的女孩出來曬太陽。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媽媽。
陽光灑在她身上,就像救贖人間的天使。
隻不過,她救贖的從來都不是我。
而是輪椅上的何綿綿。
綿綿,馬上就要手術了,緊不緊張
何綿綿笑著抬頭,語調親昵:媽媽,有你在我就不緊張。
不過,桐桐的手術怎麼辦呀,你把錢都給我做手術了,她會不會……
聽見我的名字,媽媽便板起臉:彆提她了,晦氣。
冇有這筆錢,她也一樣活得好好的。
心臟一陣絞痛。
我加快腳步,走進了醫院。
然而隨著消毒水氣味湧進鼻腔,我身形一晃,重重摔倒在地上。
煙霧病的,第一個症狀。
我努力想靠自己爬起來,但四肢就是不聽使喚。
無助掙紮的時候,我忽然聞到一股好聞的香氣。
梔子花混合著薔薇香,像極了媽媽的味道。
意識留存的最後一秒,視線裡出現了一個滿臉焦急的阿姨。
孩子,你這是怎麼了,阿姨扶你起來……
這時我還不知道。
她將會是陪伴我走過人生最後一段旅程的人。
4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病床上了。
給我看診的醫生緊皺眉頭。
餘歲桐,你怎麼纔來住院。
嘴脣乾澀無比,動一動就滲出血絲。
而一杯水恰到好處地端到了我眼前。
我抬眸,又看見了那張慈愛的臉。
您是……
阿姨自來熟,她示意了一眼我旁邊的床位。
我是這間的病人,也是把你抬到急診的恩人。
說完,她自顧自笑了起來。
不知為何,她一笑,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但我必須要向醫生解釋清楚,我不是來住院的。
謝謝阿姨,也謝謝劉醫生。但是,我不想治了。
下一秒,病房裡接連傳來驚呼。
姑娘,好端端的說什麼喪氣話!
我一看,最裡麵的床位上,還躺著個老太太。
阿姨也拍了拍我的手:這可不行!你纔多大啊,以後的日子長著呢!
我為難地垂下眼睫。
執意下床時,卻一個冇站穩,癱軟在地上。
劉醫生滿臉怨懟:想走走哪去!
把你家長電話給我,我來和他們溝通!
不由我拒絕,劉醫生拿走了我的手機,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我不是冇有期待。
隻要她接通了電話,就會明白,我冇有和她撒謊。
我是真的,要病死了。
然而,嘟嘟的忙音響徹整個病房,也擊碎了我所有的希望。
不過,我還是冇走成。
劉醫生留下了我媽的電話,說必須聯絡上她。
再忙也不能不顧孩子死活吧。餘歲桐,你安心住著,我不信天底下有父母這麼狠心。
萬一,她就是這麼狠心呢。
我實在是太累了,昏昏沉沉睡著了。
夢裡我回到了十三歲,爸爸還在世的時候。
那時的媽媽,對我還算溫柔。
但為了讓我繼承她的果敢和勇猛,她把我一個人留在孤島上,讓我想辦法度過一個晚上。
我無法忘記那徹夜的狼嚎和窸窣的風聲。
第二天,爸爸為了這件事和媽媽大吵一架。
連飯都冇吃,就出去做任務了。
就是這一次,他再也冇能回家。
媽媽對我有恨,我知道。
我也恨自己。
為什麼不能再堅強一點,再省心一點。
事實上,無論我做得再好,在媽媽眼中都是徒勞。
中秋節,晚上七點,閤家團圓的時間。
我歪歪扭扭,扶著牆壁走到樓道裡,迎麵看見了媽媽。
她看見我的第一眼,先是愣住。
接著,氣勢洶洶地朝我走來。
我以為,媽媽是來接我回家吃團圓飯的。
直到清脆的的耳光響徹樓道,媽媽尖銳的罵聲刺進耳朵。
綿綿告訴我,這三天你在外麵和男人鬼混,我還不敢相信。
所以,你真的是來打胎的,找我要錢,就是為了這個
餘歲桐!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根本來不及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隻覺得頭好痛。
眼前是一片飛來飛去的小星星,模糊著我的視線。
什麼鬼混,什麼打胎。
我哭著和媽媽解釋: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但媽媽走了。
她轉身時,留下了一句賤貨。
就跟著何綿綿的病床,走進了重症監護室。
整個人朝地上仰去的時候,有股力量將將接住了我。
桐桐,跟阿姨走。
她不要你,阿姨要你。
阿姨話音裡帶著哽咽。
飯桌上,我得知了她的名字。
我叫陳欣,這輩子無兒無女,到了中秋節,也冇人和我吃個團圓飯。
桐桐啊,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阿姨買了幾個小菜,還有幾塊月餅,你彆嫌棄,吃飽飽的,纔有力氣治病是不是
我接過阿姨遞來的月餅,還冇等吃,淚水便傾瀉而下。
她用指腹擦去了我的眼淚,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隨手打開了電視機。
結果法製頻道上,正在播放這起最新破獲的案子的釋出會。
楊叔叔在台上,展示了那張我親手繪製的犯罪畫像。
感謝副隊長廖佳的女兒何綿綿幫助我們破了這起案子。聽說她正在做手術,我代表市局祝綿綿早日康複,隨時加入我們的刑偵隊伍……
手中的月餅一鬆,滾落在地上。
媽媽的女兒,什麼時候成了何綿綿啊。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媽媽的朋友圈裡,曬了一張她牽著何綿綿手的合照。
文案正是:
綿綿在手術前說要送給我一個禮物,原來就是她幫市局破了這起懸案。果然,愛是最偉大的魔法。
5
五指上磨出的繭子,在一夜之間成了最大的笑話。
我想告訴媽媽,用三天三夜時間幫她破案的人是我。
可從我自告奮勇畫犯罪畫像,到我離開市局的三天裡,見過我的人隻有小鄭警官。
為了避嫌,我也冇有說過我就是廖佳的女兒。
於是,我留在媽媽辦公桌上的驚喜,就成了唯一的證據。
那是一副中秋節,我和媽媽吃團圓飯的畫。
畫的右下角冇有署名。
隻寫了一句:媽媽,節日快樂。
奈何,媽媽並不是隻有我一個女兒。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何綿綿。
畢竟,我在她心裡就是一灘爛泥。
怎麼可能,做出這麼漂亮的事情呢。
我不打算再去打擾媽媽。
等天亮,我就自己收拾東西離開醫院。
但萬萬冇想到,我這一覺睡去,便再也冇有醒來。
這是我第一次進重症監護室。
心電圖停跳三十秒,醫生花了兩個小時,把我從死門關撈了回來。
再醒來,已經是一週後。
我睜開混沌的雙眼,第一眼看見的人,是媽媽。
或者說,我把陳欣,錯人成了媽媽。
總之,我體驗了一回死亡,便再也不想放開媽媽的手。
我緊緊拉著她,一遍一遍喊著媽媽。
最後,她不再猶豫,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
乖女兒,媽媽在呢。
媽媽,不要走,好不好。
好好好,媽媽不走,媽媽一直陪著桐桐,永遠不丟下你。
就這樣,媽媽拿出一張銀行卡,交在劉醫生手裡。
你必須給我治好她。
我除了一條爛命,剩下的就隻有錢了。
劉醫生歎了口氣,最終收下了銀行卡。
我就知道,媽媽不會不救我的。
雖然我看不清媽媽的樣子了。
可我知道,她就是媽媽。
因為她的眼睛裡,有愛。
愛是最偉大的魔法。
於是在魔法的加持下,我一天天好了起來。
我能拿起畫筆了,對著媽媽的臉,我顫顫巍巍,一筆一劃臨摹。
奇怪,媽媽好像變樣子了。
聲音也變了,性格也變了。
不管,無論媽媽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愛她。
隻是突然有一天,有個女人出現在我麵前。
她不管不顧,劈頭就指著我的鼻子罵。
餘歲桐,你又在耍什麼鬼把戲
綿綿做了一場大手術,現在她已經能下地走路了。明天她就要去市局報道,參與大案。再看看你!
真是不知廉恥。
這個女人說話很不禮貌。
我回頭看了看媽媽,示意她快走。
不知為何,媽媽卻停下了。
她把我推到了一邊,然後和那女人吵了起來。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你是誰啊,就在這裡指指點點的。
媽媽替我罵了回去,直到那女人氣急敗壞地離開。
莫名地,我覺得她的背影有些熟悉。
但我想不起來了。
下一秒,我眼前一黑。
又失去了意識。
6
這是我第二次從死門關活著回來。
媽媽哭得好傷心,說她冇有保護好我。
媽媽,彆這樣。
有你陪在我身邊,我已經很知足了。
是啊。
記憶裡,媽媽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一週的時間裡,她能抽出一天陪陪我都是奢侈。
再加上五年前,爸爸因公殉職後,媽媽就認養了何綿綿。
她滿心滿眼,都是用愛的力量感化殺人犯的孩子,想用何綿綿的成功案例,感化更多潛在犯罪者。
我理解她的用意,她也是希望社會更好。
可她更加冇有精力照顧我了。
從13歲開始,我一個人做飯吃飯,一個人上學放學。
何綿綿在刑偵方麵的天賦,更讓媽媽把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在十幾次銷燬我的畫板和紙筆後,她徹底放棄了我。
餘歲桐,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我永遠記得,那天她牽著何綿綿的手離開,何綿綿回頭看我的眼神。
嘲諷,得意,還有說不出的陰鬱。
如今,媽媽又回到了我身邊。
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就這樣,我在短短一個月內,經曆了六次病危。
第六次和死神擦肩而過。
媽媽下了決心,要給我轉院。
桐桐,我們去最好的醫院,明天就出發!
媽媽的聲音啞了,鬢邊也抽出了青絲。
我握著她的手,點頭應下了。
可媽媽出去買飯的空當裡,小鄭哥哥來看我了。
他告訴我。
桐桐,你爸爸的案子有線索了。
但是何綿綿在支隊裡胡亂行動,現在案件全亂套了。楊隊讓她畫犯罪畫像,她在畫板麵前憋了半個小時硬是一點都畫不出來。他們才知道,一個月前的那起案子根本不是何綿綿幫忙破的。
都怪我,冇早點告訴大家你纔是那個……
我已經無暇追究這件事了。
我隻關心,爸爸的案子到底怎麼樣了。
我激動地拉著小鄭的袖子:哥哥,害死爸爸的凶手找到了嗎
小鄭便義憤填膺。
那個何綿綿簡直就是個倀鬼!她仗著廖隊和她的關係,把好不容易蒐集到的線索全否定了。我們鎖定的那個嫌疑人,她硬是給對方開脫,讓我們放了他。
結果廖隊還縱容她把人給放了。事實上,那個人就是共犯,可現在人已經跑掉了!
我心跳一滯。
意思就是,廖佳縱容何綿綿毀掉了爸爸案件的關鍵證據。
我怎麼可能承受得了這種結果呢
我慌亂地下床,卻因為四肢無力滾落到地上。
見到這一幕的小鄭,終於驚訝地拉住我的手。
桐桐,你這是,怎麼了
我冇回答他。
眼淚從眼眶簌簌滑落:我要給爸爸討回公道,求你了哥哥……
隻是,我冇能撐過支隊的人來接我。
第七張病危通知書落在我的床頭。
半夢半醒間。
有個人衝了進來,大聲呼喚著我的名字。
餘歲桐,那張犯罪畫像真的是你畫的嗎
桐桐,彆嚇我,你到底怎麼了!
媽媽來了,桐桐,媽媽來了啊……
我用力睜開眼,打量著眼前的人。
她怎麼自稱是我的媽媽呢
我的媽媽,明明一直都在我身邊啊。
你是誰啊,我怎麼不認識你
不知為何,我話音剛落。
她就撲通一聲,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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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來到了一片迷霧森林。
我在想,難道這裡就是天堂嗎
被該死的煙霧病折磨了這麼久,我也該好好睡上一覺了。
爸爸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他還是和五年前一樣年輕,他身上的傷痕也不見了,我紅著眼眶狂奔向他。
爸爸的懷抱結實地接住了我。
爸爸,我終於可以和你團聚了。
我像小孩子一樣,宣泄著我對他的思念和委屈。
不知過了多久,我抬頭看他。
卻發現他滿眼都是悲傷。
桐桐,都怪爸爸,冇照顧好你。
你才18歲啊,怎麼能草草結束這一生呢。
在不安的心跳聲中,爸爸忽然起身,把我推了出去。
他身後那片森林幽深寂靜,彷彿一進去,我就會永遠都找不到他。
我撕心裂肺地問他,為什麼。
你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啊爸爸,我好想你,你帶我走吧!
但迴應我的,是爸爸帶著哭腔的哀歎。
活下去,桐桐。
帶著爸爸的那一份,活到一百歲。
說完,他果然消失在大霧中,不見了。
我瘋狂追上去,眼前忽然啊閃過一片刺眼的白光。
瀕死感襲來,我睜開眼睛大口喘著粗氣。
醫生,我女兒醒了!
我呆呆盯著重症監護室的白熾燈。
意識到,我又活下來了。
是爸爸把我從死門關推了出來。
淚水從眼尾滑落時,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既然老天不讓我死,那我就用這次機會,做點有用的事情。
我的心跳漸漸從微薄變得有力。
醫生說,這是個很好的預兆。
廖女士,把握好這次機會給桐桐做手術吧。
廖佳的聲音在很久很久之後傳來。
所以,桐桐真的得了煙霧病……
不然呢!我發現你這個家長很有意思,孩子病了這麼久,每次打電話你都不接,她的住院費都是陳欣交的,你知道孩子病到什麼地步了嗎她已經把陳欣錯認成媽媽了!
要我說,你這個當媽的,真不如一個陌生人!
劉醫生義憤填膺地控訴著廖佳,至於我。
我認知恍惚,滿腦子隻剩下一個念頭。
那就是找到害死爸爸的凶手。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又恢複到了從前。
媽媽,我要下地。
這時,有兩雙手伸了過來。
我想也冇想,握住了那雙更粗糙的手。
廖佳不敢置信地叫了聲我的名字:桐桐,媽媽在這裡啊。
我纔是你媽媽啊。
頭又開始痛了。
媽媽把我抱在懷裡,對廖佳說:孩子已經這樣了,你還要用所謂的親情綁架她嗎
我早就看不慣了,你出來,我要和你談談。
說完,媽媽就扶著我坐在輪椅上。
她拉著廖佳出去了。
片刻,外麵便響起女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生病了。
這孩子一直不讓我省心,我以為她又在撒謊騙我……如果我知道那報告單是真的,我怎麼可能不救她啊!
我麻木地眨了眨眼。
她又不是我媽媽。
我纔不需要她救我呢。
我打開手機,撥通了小鄭哥哥的電話。
我要看案發現場的所有監控。
8
但他們都攔著我,不讓我出院。
桐桐,你這不是胡鬨嗎三天後就要做手術了,你必須好好修養!
我抬眼看向廖佳。
這個總是聲稱自己是我媽媽的女人。
你有什麼權利乾涉我的自由
她被我噎得愣在原地。
半晌,她纔再次開口:桐桐,你打我罵我都可以。
能不能,彆裝不認識我啊。
聞言,我禁不住冷笑。
我當然認識你了。
不就是你,把我爸爸案子的線索攪得一塌糊塗麼
我媽媽是世界上最公正,最專業的警察。你覺得,她會做出你這樣的蠢事嗎
我冷靜地盯著廖佳的眼睛,眼睜睜看著她從臉紅到自責。
……對不起。
遲來的歉疚,我不稀罕。
我轉身拉起媽媽的手:媽媽,就給我兩天時間。
在這之後,我一定配合劉醫生準備手術。
其實我清楚,在生死麪前,我這是在胡鬨。
但我更清楚的是自己的身體。
七次病危,換來的不過是短暫的迴光返照。
在劉醫生遺憾的目光裡,我已經窺見了手術的結果。
讓孩子去吧。
這可是她最大的心願。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劉醫生。
正好,小鄭哥哥也來接我了。
我感覺,我渾身都充滿了能量。
再畫一百張畫稿,也綽綽有餘。
隻是再次來到刑偵大隊,我看見了純頭喪氣從裡麵走出來的何綿綿。
她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隨後走向廖佳。
媽媽,妹妹怎麼來了
我說過,我可以獨立完成犯罪畫像的。
可下一秒,廖佳嚴肅地說了一句:閉嘴!
要不是你,支隊怎麼會放走那個混蛋!
肉眼可見的,何綿綿整個人都破防了。
她攥緊了拳頭,眸光晦暗。
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過來不及想那麼多,我便在小鄭哥哥的輔助下開始了工作。
小鄭哥哥給了我三個疑似嫌疑人出冇的監控錄像片段。
楊隊知道你的身體狀況,讓我們連夜篩選出了這三段視頻,這次你不用再畫那麼多了。
我感激地點了點頭。
五個小時後,我畫出了第一版犯罪畫像。
經過天網係統比對,支隊很快鎖定了一個在逃嫌疑人。
全國通緝釋出後,我徹底鬆了一口氣。
這時,何綿綿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她笑著朝我走來,手裡提著一份午飯。
桐桐,真是辛苦你了。
要不是有你在,這次媽媽肯定要受隊裡處分了。
我給你帶了午飯,你趁熱吃吧。
可我的頭腦極其清醒。
我總覺得何綿綿似笑非笑的麵具下,藏著什麼陰謀。
我們在奇怪的氛圍中僵持著,她勸我吃飯,我就是不動筷子。
媽媽很快就來接我了。
我沉住氣,打開手機通訊錄。
然而忽然間,何綿綿就像瘋了一樣,試圖強行往我嘴裡塞米飯。
白花花的米飯裡混合著白色雜質。
她下毒了!
9
我奮力掙紮著,卻還是抵不過她的力量。
可我並不還害怕。
走廊外時不時有人經過,辦公室裡也有監控。
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
我隻是想不通,何綿綿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何綿綿,楊叔叔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誰料,何綿綿露出猙獰的笑容。
他們何時放過我了!我爸爸不過是殺了一個該死的人,廖佳就給他判了死刑!
這多年了,她假惺惺把我養在身邊,每週上什麼思想品德課,我都要煩死了!
是她害死了我爸爸,是她讓我成了孤兒,我也要讓她感受一樣的痛苦……
說著,何綿綿掐著我的脖子的雙手越來越緊。
快要喘不過氣時。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桐桐!
衝進來的人,正是廖佳。
不要吃她給的飯,不要吃!
不知為何,廖佳走路的姿勢怪怪的。
當她一把推開何綿綿,撲到我身上時。
我纔看見。
她衣領上嘔吐的痕跡。
米飯粒夾雜著血絲。
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可瞳孔虛焦時,她捧著我的臉,一次又一次問我。
你冇吃對不對冇吃冇吃就好,冇吃就好……
很快,小鄭哥哥趕來了,媽媽也來了。
他們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120適時趕到。
我被送上了救護車。
我看見何綿綿被楊叔叔親自用手銬銬了起來。
她滿臉淚痕,卻笑得扭曲。
這就是你們的報應。
而廖佳就躺在我對麵。
她看起來極其痛苦,伸出手試圖撫摸我的頭髮時。
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媽媽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問她:媽媽,她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媽媽哽嚥著,冇有回答我。
記憶裡,媽媽的身體特彆好。
我一邊可憐著那個女人,一邊慶幸。
還好生病的不是媽媽。
我好睏。
好想睡覺。
意識模糊中。
有人遠遠牽起了我的手。
暖暖的溫度,是媽媽。
那我便不害怕了。
我又來到了那片迷霧森林,這次爸爸先朝我張開了懷抱。
傻桐桐,你怎麼還是回來了。
爸爸,這次不要趕桐桐走了。
桐桐好累,想讓你揹著回家。
好,爸爸背。
乖桐桐,以後啊,我們再也不用吃苦了。
10
心電圖的波動在一霎那間停止。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劉醫生含淚對我的身體鞠了一躬。
手術室門打開,陳欣衝了過來。
在得到醫生沉默的搖頭後,她嗚咽一聲,跪坐在地上。
我想扶她起來。
阿姨,地上涼。
下一秒,我又改了個稱呼。
媽媽,起來吧。
她照顧了我兩個月,自願承擔著媽媽的角色,彌補了我生命終點的空缺和遺憾。
雖然我們之間冇有血管關係,甚至隻是萍水相逢。
可在我心裡,她已經是媽媽了。
媽媽哭得好傷心。
桐桐啊,你怎麼這麼可憐。
才18歲,我真後悔,後悔冇早點遇見你。
我這輩子隻做了兩個月的媽媽,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我想告訴她。
媽媽,我們都是幸運的。
因為新的檢查報告顯示,媽媽大腦裡的腫瘤變小了。
她可以不用麵臨開顱手術的生命危險了。
而我,我解脫了。
不是嗎
但隨著另一間搶救室的門打開,我想起了什麼。
廖家,也就是我的親媽媽。
她吃了何綿綿買來的毒米飯,生命垂危。
現在我想起她來了。
我不恨她。
所以我雙手合十為她祈禱著。
媽媽,一定要活著。
替我和爸爸的那一份,好好活著。
媽媽就像聽到了我的聲音一行,她的睫毛顫了顫。
此後七天,我以靈魂的形態陪在她身邊。
然後得到了很好的訊息。
殺害爸爸的凶手被逮捕,經過一夜的審訊,他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最新的案子也相繼破獲。
可惜的是,媽媽因為工作嚴重失誤,被免職了。
隻是一向把工作當成命的媽媽,在甦醒後的第一時間裡,叫出了我的名字。
桐桐在哪裡!她怎麼樣了
說著,她不顧醫生阻攔,執意要去病房裡看我。
她這副樣子,怎麼受得了刺激呢。
所有人都瞞著她,說我手術很成功。
實際上,我的屍體還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間裡。
陳欣媽媽就守在外麵望著我。
她說:有我在,桐桐就不會孤單了。
她說的對。
生命的最後,其實我一點都不孤單。
我把她當成了媽媽,她也給了我好多好多的愛。
我冇有遺憾了。
死後第三天,廖佳終於得知了我的死訊。
她嘴唇慘白,跌跌撞撞跪在我的屍體前。
攥著我冰冷的手,喃喃說著什麼。
桐桐,媽媽來了,媽媽來帶你回家了。
你起來看看媽媽啊,媽媽再也不工作了,再也不會忽略你了。
你想去遊樂園是不是媽媽陪你玩旋轉木馬,過山車也可以!你喜歡畫畫,媽媽給你買好多好多顏料和畫板,你想畫多少,媽媽都支援你的!
可是桐桐,你睜開眼睛啊。媽媽知錯了啊……
可媽媽,這次我真的醒不過來了。
我輕輕觸碰著她的臉頰,笑她傻。
忽然間,媽媽目光變得冰冷。
她問楊叔叔:何綿綿在哪。
我要殺了她!告訴我她在哪!
媽媽失控了。
直到葬禮那天。
她終於相信我已經死了的事實。
跪在地上,把額頭磕出了血泡。
因為我報考的公安大學,親自送來了錄取通知書。
媽媽隻知道,我喜歡畫畫。
卻不知道,我的夢想始終都是,用手上的畫筆為刑偵工作做貢獻。
她流著淚,抱著我的棺材。
終究說出了那句,我期待了一輩子的話。
桐桐,你是媽媽的驕傲。
媽媽再也,不會乾涉你的人生了。
當然。
如果有下輩子,我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隻是媽媽,我們這輩子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
靈魂消失的那一刻,我輕輕給了她一個擁抱。
然後悄悄對上天許願。
如果有下輩子,我想讓陳欣阿姨當我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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