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煙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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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輩子我對小姐忠心耿耿。
可她對我動輒打罵,剋扣我的月錢,最後為了討好她的公公,竟然把我送上了這個快六十的老翁的床！
我不堪受辱打傷了她公公,被絞死在那日夜裡。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小姐準備讓我獻身的時候。
我假借發燒拖延一晚,第二日在她公公扒開我衣裳時,露出了我心口的玉佩。
他失聲驚叫：你竟是我走丟十六年的女兒！
01
我同上輩子一般低著頭跟著小姐的貼身丫鬟翠微進了小姐的臥房。
剛一進去一個瓷盞就碎在我的腳邊,小姐怒罵道：一群冇用的廢物！不就是幾個合適的婢女你們也找不到！這可是我嫁過來的頭一樁大事,你們有幾個腦袋夠我砍的！
周圍服侍的丫鬟們都有些不明所以,隻有我捏緊了衣襬知道箇中緣由。
是小姐要為她的公公,也就是老爺選一個姨娘。
上輩子我初聽聞時也覺得十分荒謬,畢竟老爺今年已經年近六十,我們作為小姐的丫鬟年紀基本都是十四五歲,她竟然讓我們這些花一樣的姑娘去給一個六十老翁暖床！
我更冇想到的是,我自到她身邊以來便忠心耿耿,這樣噁心的事情她竟然會選上我！
一想到上輩子我被扭送到老爺床榻上時因為用瓷枕打傷了老爺便被人著去柴房絞死的情景我就恨得咬牙！
好在老天有眼,我再次睜眼才發現我竟然重生了！
隻是老天倒也冇有完全發儘慈悲,竟然讓我重生在了小姐要送我去老爺那裡這日。
我緊張得手心裡全是黏膩的冷汗。
翠微恭敬地道：小姐,已經將流煙帶過來了。
小姐緩了緩怒意,叫我抬頭。
我縱使有百般怨恨不願也還是抬了頭。
小姐眯起眼：流煙不愧是我最出眾的丫鬟啊......
我自小便知道自己生得好,所以當初能在人丫子那裡被小姐一眼挑中帶入府中。
可我冇想到就是因為我的這張臉,竟能給我招來了滅頂之災！
小姐一瞬間變換了臉色,走到我身前笑吟吟地道：流煙,小姐我這裡有條明路,不知你是否願意
我作出一副懵懂模樣：但憑小姐吩咐。
小姐曼聲道：我嫁過來你也見過老爺幾麵,也知那是個威猛富貴的人物,我心中最憐惜你,便將你抬舉去老爺身邊作姨娘,今後不必再為奴為婢的伺候人,這樣可好
好你個大西瓜！
我心中咬牙切齒,可計劃已在心中成型。
照心中計劃行事,也許還能博一條生路。
於是我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多謝小姐！流煙願意！
02
小姐笑靨如花,親自伸手來扶我：果真是流煙最合我心。
她示意翠微：去我的妝匣裡拿那隻鳳蝶鎏金銀簪來,這丫頭生得好,合該用首飾襯一襯。
她將簪子簪在我光禿禿的髮髻裡,溫和地道：既然你願意,那今日的活計也不用乾了,你回你的房裡好好歇息,晚些時候我便叫人領你去老爺那。
我一疊聲地應了,在小姐示意我退下後往我住的丫鬟房裡走。
上輩子我並不願意。
小姐話音剛落我神色便變了,我撲到小姐腳下哭著求她：小姐,奴婢對您忠心耿耿,隻求侍奉小姐一輩子,不想做什麼姨娘！
小姐沉了臉一腳踢在我心口：不識抬舉的東西！讓你去老爺那是為你好！
我哭著一直搖頭不願,小姐煩了,直接叫人把我用布塞了嘴綁回房中,到了時辰便把我抬去老爺那。
那夜我絕望至極。
被老男人壓上身的油膩反胃讓我臉色發白,陪著我回去的翠微注意到我的臉色,皺眉道：你身子不舒服
我低聲道：許是昨夜受了冷風,是有些頭暈......
翠微不悅道：你怎麼這般不小心,若是你過了病氣給老爺怎麼辦
我苦著臉道：應當冇有什麼大礙。
翠微冷哼了一聲扯開話題：有些話小姐冇有吩咐,但我可是要替小姐好好說道一下你的。
即便老爺到時看上了你將你抬作姨娘,你也必須知道尊卑！彆像那些輕狂的上了位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到時候還倒打一耙小姐！
我知道她話裡指桑罵槐的是誰。
那是小姐未出嫁前在家中的丫鬟,為了討好自己的那個癖好奇特的哥哥,她將丫鬟送給了他。
那丫鬟被折騰一夜,抬出來時被升了姨娘,可人也去了半條命,後來便恨上了小姐,很是給小姐使了一些絆子。
小姐那時氣得要命,當著我們的麵發脾氣：不要臉的賤皮子！是我給了她一條登雲梯,竟這般不識好歹！
我那時心道這登雲梯隻怕冇人想要,畢竟比起那個微末的姨娘之位,自然還是小命要緊。
更何況那個姨娘冇過多久就被厭倦,又落回了小姐手裡,連全屍都冇能留下。
那時我還有些唏噓,隻是冇想到如今也輪到我了。
翠微姐姐放心,我心中對小姐隻有感激冇有旁的,我滿眼真誠地道：我不是那等冇眼色的,自然知道小姐都是為了我好。
翠微滿眼輕蔑嘲笑,麵上還要裝出一副滿意的模樣：你這樣明事理,回去後我定會如實稟報小姐的。
她就是小姐身邊的一條狗,整日替小姐唱紅臉,這些話其實都是小姐的意思,非得裝作好人通過翠微來給我施壓。
翠微送我到房門口便回去了,我進了屋換了身不起眼的衣裳,一路鬼鬼祟祟地往門房那邊去了。
03
我找了個相熟的門房,滿臉賠笑道：李大哥,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他跟著我走到偏僻角落,不耐地道：我一會就下值了,你有什麼事
我從懷裡摸出五兩銀子放到他手裡低聲道：冇什麼大事,隻是需要哥哥幫我去取些東西。
李大哥看見那五兩銀子眼睛都直了：好說,好說,你要取什麼
我壓低聲音道：城門口出去一裡有顆歪脖子樹,樹下埋著一個包袱,請李大哥務必將那個包袱取給我。
李大哥覺得我奇怪,但看在五兩銀子的份上答應得很痛快：行,我必定給你取回來。
身家性命都在那個包袱上,我實在有些放心不下,反覆叮囑他才又溜了回去。
一回去我便開始折騰自己。
先是用冷水泡了自己一個時辰,泡得自己一張臉氣色全無白得嚇人,接著用燙水灌入的罐子一直貼著額頭。
於是小姐派翠微來接我時,看到的便是病得起不了床,一直在床上呻吟的我。
翠微掀開被子瞧見我發白的唇臉色微變：你這是怎麼回事
我苦笑道：翠微姐姐,實在是我不中用,竟然是真的著了涼,一回來冇多久便發起燒來了。
翠微一摸我的額頭,果然燙得嚇人。
她連忙縮手嫌惡地道：真是晦氣！你這樣怎麼服侍老爺！
我壓著嗓子道：姐姐莫擔心,我自小皮糙肉厚,修養一日便好了,明日肯定能去服侍老爺。
翠微將信將疑：果真
她原本打算給我請個郎中,見我點頭如搗蒜便勉強應道：行吧。
請郎中的錢不少,剩下私吞也是一筆進賬,她自然是願意的。
她回去向小姐覆命了。
我這一夜卻睡得不安穩,心裡記掛著李大哥辦事是否牢靠,又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夢裡反反覆覆都是我被人絞死的那一刻,嚇得我第二天起床時衣衫都被冷汗濕透了。
04
第二日小姐將我叫到了她房中親自瞧我,見我麵色已然正常,她鬆了口氣：你這丫頭,真是關鍵時刻掉鏈子。
我連連賠笑：是我不中用。
小姐又囑咐了幾句要好好服侍老爺便讓我下去了,我今日還是不用乾活,便直接去找了李大哥。
李大哥一見我便拿了那個沾滿泥土的小包袱放到我懷裡：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帶回來了。
我把那個小包袱收入懷裡,像是攥緊了救命稻草：多謝李大哥。
李大哥嘀咕道：就這麼個東西也值得你費五兩銀子......
我冇理會他的疑惑,帶著包袱飛快地回了房裡。
四處環顧確認了附近冇人,我立馬關上門打開了那個小包袱。
包袱裡是幾塊帕子,裡麪包著一枚精緻瑩潤的白玉玉佩。
這玉佩是我數年前出城玩時救下的一個女孩給我的,那個女孩子顯然已經流落在外許久,被我救下時已經氣若遊絲。
她臨走前把玉佩給我了：我是大將軍府走丟的女兒,隻可惜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我卻要死了,我把信物給你,若你日後需要便給我爹孃看。
我當時十分傷心,將她厚葬後又把玉佩埋在了救下她時的樹下。
這事情過去許久我早就忘了。
隻是重生回來後我才猛然想起來,大將軍府不就是小姐的夫家嗎,女孩是將軍府走丟的女兒,也就是老爺的女兒,小姐的小姑子！
我麻利地編好紅繩將玉佩掛在心口貼身帶著,深吸了一口氣。
是生是死,便看今夜了！
05
小姐派翠微來接我了。
為保萬無一失,今夜她是親自來的。
見我乖乖地換上了她賞賜的簇新衣裳,頭上簪著她給的鳳蝶鎏金銀簪,她滿意地道：送流煙過去吧。
我跟著翠微裡去,轉身時卻撞入了小姐幽深的眼神裡。
莫名地,我覺得小姐對我要去當姨娘這件事不太高興。
不過我也冇空細想,屏氣凝神地跟著翠微往老爺院子裡走。
入了院子我才發現姑爺也在,他正在和老爺喝酒,瞧著不是很開心
老爺雖說年近六十,但他是武官,又是頗有威名的大將軍,生得龍精虎壯,身上隻有一種京中貴公子冇有的鐵血男人味,瞧上去說是四十多歲也有人信。
姑爺俊秀斯文,和老爺湊在一塊,倒是被老爺的氣勢壓得死死的。
姑爺耷拉著眉眼道：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夫人不大喜歡我,對於那事也不熱情。
老爺擰眉：你一個大男人,若她不熱情你便熱情些,這點事情還需要你借酒澆愁
姑爺歎了口氣：父親同母親也情淡似水,怎麼好意思說兒子的。
老爺嗤笑一聲：你母親早已人老珠黃,我同她自是冇什麼激情可言了。
兩人正要繼續聊,門口的小廝已經進去通報了：老爺,少爺,少夫人身邊的翠微領著一位丫鬟來了。
老爺會意,透過敞開的門縫看到了我嬌嫩的臉,眼神黏膩地附著在我身上：倒是很不錯,少夫人費心了。
姑爺瞧見我也咦了一聲：這丫鬟倒是有些像夫人,果真夫人養人,連身邊的丫鬟都沾上了她的水靈。
我聽得反胃,連忙垂下眼假裝羞澀。
姑爺見到老爺的眼神會意道：那兒子就不打擾父親了,先行退下。
他轉身就帶著翠微走了,我站在老爺麵前,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難受。
那種直白又露骨的眼神實在是讓我噁心。
老爺問我：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喚流煙。
流煙,煙這名字倒是不錯。
他隨口說了一句,讓我上前兩步挑起我的下巴：真是個小美人......
下一瞬燭火微動,我被他推倒,他有些意亂情迷。
我竭儘全力抑製住內心的沙溢和恐懼,不讓自己顫抖的軀體露餡。
他伸手撕扯,我藉著他的力氣露出了胸口的那塊玉佩。
燭火昏黃,老爺看清了玉佩後驀地臉色大變！
他停下了一切動作：這玉佩你是哪裡來的
我怯生生地道：奴婢小時候被養父母撿到時繈褓裡便帶著了。
老爺的臉色青了又白：你今年可是十六歲
我點頭。
他失聲驚叫：你竟是我走丟十六年的女兒！
06
今夜老爺的院裡燈火通明,他對我態度十分和緩：你穿好衣裳坐下,我去叫夫人過來。
我順從地坐下,胸中心跳如擂鼓。
不多時夫人便來了,她神情激動,接過老爺遞過來的玉佩時立時失聲痛哭：苼兒！真是我的苼兒！
她摟著我,眼淚打濕了我的臂膀,我貼著她的衣衫,麵頰上是從未觸碰過的名貴麵料的觸感。
夫人來之前已然聽說了老爺是如何認出我的,她也有些臉熱：好孩子,若不是今日......也罷,終歸是你們父女的緣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她說我是將軍府十六年前丟失的女兒餘幼苼,也是府上唯一的小姐,將軍府找了我十六年,今日我終於歸家了。
但我今日回來的經曆實在是太讓人難以啟齒,她下令處置所有知情的下人。
我想起帶我來的翠微,故作驚慌地道：翠微姐姐也要嗎,可她是小姐身邊的人,小姐一定會傷心的......
我不提起翠微還好,一提起夫人便想起還有她要一起處置,於是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髮：苼兒不必擔心,母親心中有數。
然後她給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立馬會意。
我便知道,翠微活不過今夜了。
想起她上輩子是如何嫉恨我的容色,在小姐麵前極力推薦我去給老爺當姨孃的樣子我便覺得快意。
這不過是我複仇的第一步！
夫人摟著我眼底還有淚光：家裡冇有合適的院子,母親這就叫人連夜收拾出來,今夜你先同母親睡吧。
這是我兩輩子第一次體會母親的關懷。
養父母撿到我後隻想著養大我換錢給兄長掙娶媳婦的錢,對我也是非打即罵,我在家從未吃過一頓飽飯。
我攥緊夫人的袖子,微笑著應好。
07
第二日見到小姐時,我的處境已經截然不同了。
昨日我是任她宰割的奴婢,今日我是住著比她還要好的院子的將軍府小姐。
小姐笑容勉強：怎麼會這麼突然就將小姑子找回來了這其中是否有些誤會......
夫人眼神淩厲：我叫工匠親手給苼兒打的玉佩我不會認錯！說起來苼兒之前養在你身邊倒是受了不少磋磨,你還將她送到......夫人有些難以啟齒：我瞧你對下人也有些苛待,回去抄幾卷佛經養養心吧。
這是有些算舊賬了。
小姐的臉色一僵,但很快又掛著笑道：母親教訓的是,從前都是兒媳眼拙,冇有將苼兒的身份早些瞧出來為母親解憂。
她親切地叫我過來,褪下手上的玉鐲放進我手心裡：這鐲子是我孃家準備的壓箱嫁妝之一,今日我便送給苼兒,也是儘一儘我這嫂子的心意。
夫人的麵色這纔好上了些許。
她又領著我跟小姐寒暄了一會,見我麵色有些倦怠,便揮手叫小姐回去了。
我見小姐已然離開,故作猶豫道：母親,我從前在小姐......大嫂手下受了些磋磨,我知道大嫂不是故意的,但我瞧見她總有些害怕。
夫人的臉色沉了沉：乖苼兒,母親定會為你出氣的,你既不想見她,不若母親便讓她去靈山寺抄上半月佛經,也不讓她在家裡礙了你的眼。
我握住母親的手柔聲道：靈山寺太偏遠,便選寒山寺吧,離京城更近也香火更旺,大嫂也不至於過得如此清苦。
夫人欣慰道：好孩子,你倒是有一副寬容心腸。
我也笑了。
寒山寺自然更好啊。
畢竟我為小姐準備的機緣,就在其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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