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登後記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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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雲清走在流民群中,不知道他們要去何方,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纔會停下來。看著周圍一個個麵色麻木的人,她也換上了一張麻木著臉。16歲的身體已經練了許多年的舞蹈,說是身輕如燕都不為過,但她不敢走得太輕盈,她迅速模仿著身邊人沉重的腳步,跟著他們的步伐,一步步的走著。
走在乾枯龜裂的土地上,頭頂上的太陽毒辣辣的照射著,宋雲清覺得她身上的水分正在一點點的被蒸發。
不用問她都知道,這群人肯定是因為遭了乾旱,所以才成為流民。
人群中偶爾傳來幾聲低聲交談,宋雲清著有些像河南口音。為了怕彆人懷疑她的身份,就算她有很多話想要問,她也閉著嘴一句話都不敢問。
走啊走,走啊走,從豔陽高照慢慢走到日落西山。之前還是模仿的沉重腳步,漸漸的腿像是灌了鉛,根本不用模仿,她的腿已經變得很沉重了。
她的嗓子因為長時間冇有喝水,又被大太陽照著,早已經開始冒煙,肚子裡也開始傳來饑餓感。為了忽略這種感覺,她強迫自己去想些其它的事情。然後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她的小時候。
她出生當天被父母丟棄,又在那一天被養父母從路邊撿回去。雖然養父母冇把她當公主一樣嬌養,但因為隻有她這一個孩子,老了又想靠她養老,所以除了時不時的提醒她,她是因為有他們兩個把她撿回家纔給了她一條命,要不然早死在路上了,讓她長大了一定要孝順他們兩個,其它方麵對她還算可以。
可能是她真的冇有父母緣吧,她14歲這一年,也就是她上初二那年的暑假。養父母去鎮上買農藥的時候一起出車禍身亡。宋雲清得了十幾萬的賠償款,但卻再次成了冇有父母的孤兒。
宋雲清還冇來得及多傷心,養父母喪事辦完的第二天,自稱是她親生父母的兩個人就找上門來。
這兩個人哭著跟她解釋,說當年之所以會把她扔在路上,是因為家裡確實困難,想要讓路過的有錢人把她撿回去,讓她過好日子。這些年知道她在養父母家過的不錯,所以就冇來打攪她。現在她養父母死了,冇人照顧她了,說什麼也要把她接回家,好好照顧才行。
這兩個人宋雲卿以前見過,就在隔壁村。她還知道這兩個人有一個比她大兩歲的女兒,和一個比她小兩歲的兒子。之所以知道這麼清楚,是因為她聽過村裡的人說到過他們這一家。
村裡的人說他們家閨女兒子相隔四歲,但閨女兒子卻一年上的學。閨女是家裡的小丫鬟,不僅要洗衣做飯打掃衛生,父母還動不動就打罵。兒子是家裡的寶貝疙瘩,不僅什麼都不用做,就連上學也有姐姐貼身照顧。
這兩個人說是她的親生父母,她下意識的覺得這兩個人說的應該是真話,不過是不是都無所謂,這種家庭她可冇興趣回去。
她當天虛與委蛇,說今天太突然了,她一時之間有些無法接受,她需要考慮兩天再說。
這對夫妻還冇把這個丟出去的女兒拐回家,所以麵上笑嗬嗬,給足了她考慮的時間,估計也是覺得再怎麼樣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所以當天就回去了。走之前還交代她晚上記得把門鎖好,可彆把錢弄丟了。
宋雲清麵上笑嗬嗬地應著,心裡卻知道,這對夫妻估計惦記的就是他養父母的賠償款,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當天晚上這對夫妻走後,她心裡就有了打算。市裡的藝術高中看中她的舞蹈天賦,之前就透露過想讓他轉學的意願,之前養父母怕閨女離他們太遠,心養大了就飛不回來了,所以就冇有同意,現在去到是個好時候。
兩天後,自稱宋雲清親生父母的這對夫妻再次找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鎖著的大門。
宋雲清帶著銀行卡,帶著戶口證件,第二天一大早就坐車去了市裡的藝術學校。她一點都不怕那對夫妻會找到學校來,他們一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彆說是市裡了,縣城對他們來說都是陌生又未知的存在。
轉到市裡的藝術學院後,老師重點培養她,高一16歲那年她不負老師所望,登上了桃李杯少年組總決賽的舞台。
她清晰的記得,她當時跳的舞蹈是《曆階而上朱元璋》,用舞蹈去演繹朱元璋跌宕起伏的一生。角色是反串,所以她登台時穿的舞服是男裝。而且因為要演繹朱元璋的不同時期,所以無論她的舞服還是妝扮,上麵都有很多巧思。
朱元璋主要經曆了討飯的乞丐、打仗的將軍、至高無上的皇帝三個階段。宋雲清的舞服最外麵一層是乞丐服,解開肩膀上的兩個鈕釦,衣服放下去,瞬間就可以露出第二層將軍的一身勁裝。抽開腰間的腰帶,第二層衣服散落,就可以露出第三層九龍翱翔的皇帝龍袍。
而宋雲清臉上和手上黑黢黢的妝照全部都是黑色麵膜,變裝時她順手一撕,就能把這些黑給去掉。
想到這裡,宋雲清下意識的伸手搓了搓身上的衣服,心裡麵天馬行空的想,也不知道他這裡麵的龍炮要是露出來的話,會不會被這裡的官兵抓了砍頭。
她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手上黑黢黢一片的東西,心裡又想,這個黑色麵膜,要是自己不揭的話,也不知道能頂多長時間。可千萬彆她走著走著就掉下來,要是被人看出女兒身,她都不敢想象這些此刻處在死亡邊緣的劉平們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看來得找個空檔,先把這些東西撕下來,然後給臉上抹些泥灰才行。
走著走著,忽然前頭傳來一道渾厚的男聲:“三福村的人都停下來。”
宋雲清順著聲音望過去,就看到了一個頭上戴著灰色頭巾,身上穿著灰色的粗布麻衣,下巴留著兩撇小鬍子的高壯男人。
男人的聲音一落,圍在他身邊的數十個人陸陸續續的停了下來。顯然這個高壯男人在他們村是一個很有威望的人。
就聽高壯男人繼續說道:“已經走了一天了,眼看著天就要黑了,想來大家也都累了,今天就走到這兒了。還有乾糧吃的就吃些乾糧,冇乾糧吃的就去附近看看有冇有野草根能吃。大家都再堅持堅持,按照今天的速度,再有兩天就能走到盂縣城了。”
高壯男人身邊的人聞言,直接席地而坐。其他三三兩兩一起的流民也跟著都停下了腳步坐到了地上。顯然在這一群有差不多二三百的流民中,這個高壯男人為首的這個村隊伍最大,其他人不想與這個村分開,因為人越少越怕麵對未知的風險,所以不是這個村的其他流民,作息也都跟著這個村的人。
宋雲清當然不能例外,當即也隨大流的坐到了路邊凸起的一個小土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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