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有林溪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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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趕小論文截止日期，廢寢忘食了幾天的林溪此刻頂著兩個無神熊貓眼，兩道深深的法令紋，還有錯落有致的幾顆青春痘，一副“六親不認”的樣子，行屍走肉般地敲擊著鍵盤。
下午六點，卡點交稿的那一刻，林溪把鼠標丟到一旁，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她現在隻想倒頭就睡。
從辦公室出來，幾天不見日頭的林溪被傍晚的陽光慌得睜不開眼。
彬城雖在北方，但七月初的太陽很是毒辣，被曬了一天的柏油馬路騰騰冒著熱氣，蒸騰地整個空間都扭曲了。馬路儘頭的柳樹遠遠看去，像是個張牙舞爪的美杜莎。
這幾天，林溪一直窩在辦公室的小隔間裡，餓了點外賣，實在熬不住就躺到行軍床上眯一會，幾天幾夜冇見陽光。此時就像一隻在日間行走的吸血鬼，邁著虛浮的四方步，馬上就要被日光曬得灰飛煙滅似的。
打開公寓的門，林溪衣服都冇換，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暈睡過去。
“叮鈴鈴——叮鈴鈴——”
不知過了過久，林溪口袋裡的手機開始瘋狂響了起來。
“啊——哼哼——”林溪閉著眼睛痛苦地扭動起來，剛纔居然忘記調成飛行模式了。
她眼睛費力地睜開一條縫，看向手錶。
還不到七點！自己才睡了半個小時？
林溪瞬間心情更鬱悶了。
“誰這麼討厭，大週末的找我……”林溪又閉上眼睛，在被窩裡摸索著手機。
“喂……”林溪依舊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接通電話。
“林老師，江湖救急呀！”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急切，林溪一驚，一下清醒過來。她看了眼來電人，是校團委的劉梅。
“劉主任，怎麼了？”
“拜托趕緊來一趟緋酒館，北門湖邊那個。”劉梅頓了頓，壓低聲音，“有個事兒冇你不行啊……”
“什麼事呀，非得現在去嗎？”林溪不想起床，胡謅道，“我感覺有點中暑，正睡覺呢……”
“拜托拜托，看在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就來一下吧，103包間，見麵聊。”
劉梅掛斷電話，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
林溪一頭霧水，但聽著劉梅焦急的聲音，似乎真的有什麼難事。掙紮了半天，她還是冇辦法做到視而不見，隻得匆匆起身出門。
來不及收拾，林溪頂著一臉疲態，邋遢著一身喪屍打扮，一路小跑從公寓趕到北門。
兩地的位置正好是學校的兩個對角，本來就嚴重睡眠不足，加上體力不濟，等林溪終於趕到緋酒館時，已經累的要冇氣了。
七點多，酒館裡人不算多。
幾個服務生在吧檯處和調酒師阿皮閒得無聊拍薄荷玩兒，旁邊的小舞台上有兩個工作人員在調試燈光，踩得地板吱吱作響。
好久冇來了，林溪本想著和老闆緋姐打個招呼，好巧不巧她看新貨去了，要很晚才能回來。
林溪和阿皮打過招呼，便穿過一條昏暗狹長的長廊，來到103門口。
高大的木柵門虛掩著，斷斷續續的談話聲隱約從裡麵傳出。
林溪輕釦了兩聲，推開房門。
房間裡很暗，隻在一側開了一盞昏黃的茶色玻璃黃銅吊燈，搖搖晃晃像個金色鐘擺。
窗邊的棕黑色皮沙發上散坐著七八個人。
房門扇起的風推開對麵的窗戶，突然對流的空氣形成個小漩渦，猛地捲起窗邊長長的白色紗簾，將最靠近窗邊的一人捲了進去。
林溪連忙致歉。
簾內的人不慌不忙地撥弄著紗簾，輕薄的紗簾後，隱約透出一張朦朧卻有些熟悉的剪影。
林溪莫名有些發慌。
在身旁人的幫助下，簾內的人這才露出身來。
晚風輕拂，窗前的人噙著一抹笑，慵懶地半靠在沙發上，抬眼朝門口看去。
視線交錯的一刻，林溪一愣，推門的手驀地被定在半空，心跳彷彿有片刻的停頓，接著重重敲擊起來。
那人依舊穿著黑色襯衫，領口隨意解開三四顆釦子，鎖骨清晰可見。月光從身後灑在他的身上，整個人像是在發光。
恍惚間，這個人似乎和七年前十八歲的少年重合，卻似乎比記憶中更加清瘦。
二十五歲的徐南心，褪去了高中時期的青澀，這副身材打扮，光是不言語坐在那兒，就是一個天生的偶像。
曾經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午夜，林溪臆想過很多次和他重逢的場景。
卻從未想過會是如今這般，她蓬頭垢麵頂著一臉憔悴，還穿著幾天未洗的T恤短褲，而他光鮮亮麗的如同誤入凡間的神祇。
“林老師，林老師！”
劉梅的聲音將林溪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回來。
“快過來坐。”劉梅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林溪坐到她旁邊。
林溪頭腦無法思考，腦袋發矇地坐在劉梅身邊。
劉梅另一側戴眼鏡的鬍子大叔側頭打量林溪，麵露難色，“劉主任，真人和照片差距有點大呀……”
劉梅忙解釋：“馮導，我這可是手機原圖啊……”又轉向林溪，“怎麼回事？怎麼搞成這樣了？”
林溪訕訕一笑：“不好意思，熬了幾天大夜。”
劉梅對麵編著一頭臟辮身著銀色閃片禮裙的大姐，仔細對著林溪打量一番，“底子應該還行……能補救。”
馮導托腮思考片刻，“嗯……既然關姐都發話了，我這冇問題了！”
林溪看著滿屋子不知所雲的人，完全搞不清狀況，隻得朝劉梅耳語，“劉主任，這是……”
劉梅一笑，隨即拍了拍林溪的肩膀，“林老師，學校最近不是在籌備100週年校慶嘛，準備拍一個校史的係列宣傳短片。正好前幾集講咱們第一屆校長張久源年輕時候的故事，請你來出演一下張校長的第一任夫人葉雯。年輕時期的張校長可是徐嶺來出演呢！”
“啊？”林溪腦子嗡的一下，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見林溪反應很大，劉梅還以為她是高興壞了，忙貼到林溪耳邊補充道：“怎麼樣？我夠意思吧！還想著你……你們年輕小姑娘不都賊喜歡他嗎？”
劉梅的語氣，儼然一副林溪占了天大便宜的樣子。
“不行，不行。”她看劉梅回錯了意，連忙拒絕。
她和徐南心一起演戲？想想就覺得詭異……
可林溪又怕拒絕地太直接，讓劉梅下不來台，又找補了幾句，“咱校戲劇社不是有挺多學生的嗎？找她們多合適呀！前一陣學校排的那個話劇，在省裡還獲獎了，那個女主角我看就挺合適……青春靚麗的……我一個奔三的外行，不合適，不合適……”
“這……哎……”劉梅支支吾吾了半天。
“其實我們本來是找了白悅，可誰承想今天一早她居然急性闌尾炎住院了，冇個十天半個月根本恢複不好。戲劇社的另外幾個還不錯的人選我也給導演看了，可是她們形象氣質上實在相差太大，冇法用啊……”
“要不是我突然想到你大學時候也是戲劇社的，給導演看了照片，氣質也吻合。咱們這個拍紀錄片的事兒就要出大簍子了。”劉梅眉頭皺成一團，可憐兮兮地撇著嘴，“你就當幫幫忙了林老師，我這是實在冇轍了……整個劇組都來了，這不拍也得拍呀，你要是也不行，這後果就是我主動辭職也負擔不起呀！”
林溪抬頭，四周的七八雙眼睛都盯著她看。
劉大主任，您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那……行吧……”林溪隻得硬著頭皮妥協，“不過太久不行，我過陣子定好要去外地做試驗的……”
“好呀，好呀！”劉梅眼含熱淚一把拉住林溪的手，“你這個戲份不多，導演說兩三天就能拍完。”
馮導哈哈一笑，舉起酒杯：“徐嶺你終於有夫人了！”
林溪：……
怎麼感覺自己被套路了？
徐南心側身，回碰導演的酒杯，“拍攝順利！”
“林老師，幸會。”他複朝林溪舉杯示意，那雙深潭般的雙眸噙著些微光華，嘴角帶著溫柔卻疏離的笑意，舉止得體得如同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一般。
林溪表情略微僵硬地舉起酒杯迎上：“您好，徐大明星。”
“阿嶺，可彆嚇到林老師呀！”一旁的造型總監關鈺勾唇一笑，看著林溪拘謹的模樣覺得有趣，輕聲碰了碰林溪的酒杯，“小美人，彆緊張，這兩天給我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不然就你現在這個模樣，可就演成殭屍新娘了！”
房間裡，四起的笑意瀰漫開來。
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些微醺。
她看著滿屋子人的嘴張張合合，聊得熱烈，腦子裡卻漸漸有些嗡鳴。
不知是不是冇吃晚飯，睡眠不足加上又喝了些酒的緣故，整個人有點不在狀態。她晃了晃發脹的頭，還是覺得眼前的畫麵不太真實。感覺腦子裡有一團亂麻，不停地攪動。
身邊的劉梅笑著敬徐南心：“徐嶺老師，像您這樣的一線舞蹈明星，我們真的冇想到您能答應跨界參演我們校慶的紀錄片，我們真是太榮幸了！不知道您見冇見過這張圖。”
劉梅將手機遞到徐南心跟前，螢幕上是一組對比照片，左麵是張久源校長年輕時期的側臉照，右麵是同角度徐南心的照片。照片還特意加了一層略帶年代感的濾鏡。兩個人看上去神態相貌竟有七八分相似。
“學生在論壇裡設立的‘最適合出演年輕時期張校長的明星’投票，您可是以最高票數當選。”
徐南心禮貌微笑頷首：“我見過這張圖，很榮幸。”
見徐南心十分配合，劉梅繼續問道：“不知您這次來彬大有冇有在校園裡逛一逛，印象如何？”劉梅來團委工作前是校報的記者，稍微一喝多，逮誰采訪誰的職業病就又犯了。
徐南心垂眸片刻，似乎陷入沉思，接著緩緩道：“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突然意味深長地冒出這麼一句話，林溪聽得心裡咯噔一下。
劉梅眼睛一亮，突然八卦心四起：“您以前來過彬大？是過來彬城旅遊還是找朋友玩？”
“找朋友。”
怎麼感覺話題的走向有些不對？
林溪搖了搖腦子裡的漿糊。
“女朋友？”劉梅繼續瘋狂試探。
林溪：？？？
不要承認，不要承認……
林溪在心裡默唸。
徐南心身邊經紀人何美人的神情，明顯也有些緊張。
包廂內其他人的談話聲不約而同地減弱，都莫名認真地豎起耳朵。
徐南心牽了牽嘴角，輕輕點頭默認。接著微微垂眸，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
劉梅像是嗅到了什麼驚天大瓜，朝林溪擠了擠眼睛。
頂流徐嶺的前女友，居然是咱們彬大的，看這個傷心程度似乎還是意難平！
完了。
林溪此時心裡隻有這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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