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夏無恙 第5章 故人來自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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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來自遠(五)
“你結的賬嗎?今天應該我請,多少……”話間,周予夏劃開手機螢幕。
那人無言,忽地止住周予夏的動作並將她的手按下去。
掌心傳來溫熱的觸感無法忽視。
突然的肢體接觸讓她宕機般呆滯住。
原本在腦中排練的動作台詞全部被清空了。
隻聽黎初臨微帶冷淡的嗓音從上方傳來。
“你冇有彆的要對我說嗎?”他問。
從周予夏的視角望去,逆著燈亮,黎初臨正麵被籠罩在光影下,唯有那雙澄澈的雙眼正牢牢定格在她臉上。
周予夏心裡愧意,不敢看他,彆過臉去,沉默片刻後才說:“你過得還好吧,還冇恭喜你成為教授。”
嗓音裡是她拚命壓製的顫抖。
黎初臨垂眸良久,最終輕歎一口氣。
“周予夏。”
平淡的名字被從他口中說出來,好似添了一道誘人的魔咒,讓人止不住心顫。
冇等她說話,樓上傳來漸近的說話聲和腳步聲。
周予夏下意識想撤手逃離這裡,黎初臨卻冇給她機會,依舊攥住她的手腕。
她瞬間受驚,擡頭看他,兩隻眼睛倒映著光亮,卻滿是怕被人看見的驚恐。
周予夏手上暗暗使勁,隨著逐漸嘈雜聲增大,她有些著急了,無意識咬唇皺眉。
一時間僵持不下。
周予夏心焦,可她根本比不過力氣,連忙背過身麵朝落地窗。
終於,樓梯拐角聚集了三四個人,原本攀談的聲音在路過他們時都不約而同消失了。
不用看也知道他們為什麼突然不說話了。
大約都在探究側目。
一男一女在樓梯角拉拉扯扯,氣氛古怪。
不知道怎麼腦補他們的關係。
窗外燈火通明,玻璃窗上依稀映著兩人的身影。
周予夏餘光看見玻璃上的倒影,他們身後下樓的人不是醫院的同事,隻是彆桌的食客,稍稍鬆口氣。
喧鬨的樓梯間再次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腕還被他鉗住。
許久,一個微弱的聲音傳出,“對不起。”
周予夏終於轉過身直視他。
黎初臨身高優越,站姿挺拔,經典的襯衫西褲搭配,五官立體,骨相優越得像專為電影螢幕打造的演員明星。臉龐冇了學生時代的青澀,增添了一些成熟男人的沉穩。
兩個人的近距離迫使她仰頭。
唇瓣被她咬得鮮紅的好像會滴出血來。
“對不起,五年前不告而彆,很不負責,”她十分誠懇地遲來道歉,“不論怎樣解釋都是藉口,我當時辜負了你是事實,對不起。”
不論是五年前還是現在,她的眼睛明亮清澈,總能輕易讓人卸下心防。
是啊,一彆五年,什麼都變了,又好像什麼都冇變。
她瘦了。
原本就是皮肉緊緻的菱形臉,轉頭時下顎骨清晰可見,倒真是刀削流暢的臉龐。此刻襯衫以及西裝長裙的搭配像秀場模特撐起的衣架子似的。
餐廳空調開的很熱,周予夏卻感覺手涼得直冒冷汗。
“僅僅是不告而彆嗎?”
黎初臨語氣平淡,但話語裡的卻蘊含了太多。
一時間,他不知道應該先釋放哪種情緒的表情。
不甘,憤怒還是委屈?
看到她那雙乾淨如寶石珠子的眼睛,最後隻剩下無可奈何的脫力感。
周予夏被他的反問堵得說不出話。
當然不僅僅是不告而彆。
她在兩人最相愛的時候提了分手,然後從江立市消失了。
甚至分手兩個字,她都不敢當麵對他說,隻能窩囊地發簡訊。
周予夏深呼吸了一次,準備悉數承受來自黎初臨的控訴埋怨。
片刻後,她冇等到指責,隻是感覺手腕的力度鬆了不少。
他的語氣又柔了幾分,“你欠我一個理由,告訴我為什麼?”
原本以為再見時,他會無法控製的發怒,可是真當看見她那一刻,柔弱溫婉如初的模樣,他毫無辦法。
周予夏低頭扭了扭僵住的關節,緩緩道:“可能,當時不喜歡了吧……”
她實在不想深究,打算悄無聲息把話題點從分手理由轉移到以後相處方式上。
於是又故作輕鬆地說:“都過去這麼久了,我們也都不是小孩子了,這件事被你的學生知道或許會尷尬,我們還是保持同事關係吧。”
可是這點小伎倆怎麼瞞得過他。
良久,頭頂傳來一聲輕歎,充滿磁性的嗓音在空中盪開。
“予夏,”
黎初臨頗為無奈,“就算分開了,我們做朋友時也很自然不是嗎?”
他微微側身垂眸看著她的眼睛。
“至少不要裝作不認識我。”
紛雜的聲音忽而全都遠去,這世間,彷彿此刻僅剩他們二人。
周圍安靜得可怕。
周予夏感覺耳朵滾燙燙的,隨便扯了一個笑容,並未作答。
緊接著,她趁黎初臨不注意,轉身向樓上跑去,動作靈活輕快得像隻小兔子。
因為是工作日,又怕隨時有緊急手術,大家冇喝酒,飯局很快就散了。
回到家時,周予夏一下子卸力癱在沙發上。
緊繃的神經總算鬆懈下來。
雖然做好了不免和黎初臨打照麵的心理準備,可真當他出現在眼前,她還是無法完全隱藏自己的情緒。
至少,在他麵前,她總是漏洞百出。
她目光定格在之前被黎初臨握住的手腕。
燈光灑在臉上,絲質襯衫順著動作滑落到手肘,小臂的疤痕在陰影裡若隱若現,儘管時隔多年,她還是會感覺疤痕處隱隱作痛。
被塵封在回憶裡的往昔時不時在腦海裡跳出來作祟,好像以此就能磨練她的抗壓能力一樣。
她把自己縮成一團埋進沙發裡,對今天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進行覆盤。
思來想去,那張俊朗的麵容總會浮現在眼前,怎麼甩都甩不掉。
再次重逢,她開心。
知道他冇有談戀愛,她開心。
可是鼻尖又為什麼止不住發酸呢
周予夏的手掌漸漸覆上心臟位置。
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這裡卻還在叫囂著痛苦。
這種隔著皮肉觸摸不到的異樣感覺讓她難受至極。
保持距離是她先說的,黎初臨隻不過出於禮貌想做朋友,也冇有過分要求她說清楚分手原因,這不是就是她希望的嗎?
話雖如此,還是煩躁得很。
感覺喘不過氣來。
周予夏半仰著向空中發泄踢腿,試圖甩掉糟糕的情緒。
奈何體力不好,冇撲騰幾下她就累了。
又歇了一會兒才起身去洗漱。
周予夏並冇有刻意躲開黎初臨。
他們雖然在同一層工作,一個全天看診,一個全天手術,若非特意,根本冇有交集,除了每週一醫院例行開會,她再也冇見過黎初臨。
就這樣過了一個禮拜。
一個平常的工作日,周予夏吃了午飯,在醫院花園裡走路消食。
今日陽光甚好。
五月上旬,江立市溫暖宜人,正午地表溫度還不是很高,不少病人,醫護人員都在這裡放鬆散步。
周予夏走到一大叢繡球花前駐足,陽光灑在她身上,髮絲散發淡淡的光暈。
忽地,不知道從哪飛來一隻白翼蝴蝶停在麵前的繡球花上,周予夏瞬間屏息不敢動。
她從小就怕昆蟲,就算是蜻蜓蝴蝶也怕,可偏偏這種生物像是知道她害怕似的,總是
往她身上撲騰。
周圍都是不認識的患者護工,她顧及嚴肅謹慎的醫師形象,小步挪動後退,遠離這片危險地帶。
移到五米之外的地方,纔算稍放心,轉身準備從連廊進去參加會議。
冇成想一擡頭,隔著玻璃落地窗看見黎初臨和霍然迎麵打招呼。
黎初臨穿著襯衫,還打了條黑色暗條紋領帶。
西褲皮鞋,冇穿白大褂,正從口袋裡拿出工作牌戴上,看樣子剛到醫院。
霍然站在扶梯上,一眼就發現從他敬愛的黎老師,小步顛著走到他麵前,“黎老師你可回來了。”
周予夏卻愣住了。
後麵是猛獸昆蟲,前麵是黎初臨。
她被前後夾擊,不知如何行動,隻能站在原地觀察情況。
黎初臨的聲音溫和,聽起來有些疲憊,“嗯,我走的一個月你冇闖禍吧。”
他剛下飛機,連家都冇回,趕著過來參加會議。
“怎麼會,牢記使命,不敢造次。”霍然做了一個敬禮手勢,“老師東京好玩嗎?有冇有帶特產回來。”
“我確實帶了好東西。”黎初臨從手上拎著的袋子裡拿出一本十厘米厚的外文書遞給霍然。
霍然同時發出一聲哀嚎,“不是吧老師!”
從內側向室外看,比從隔著玻璃從外向裡麵觀察更清楚,外麪人的舉動也看得一清二楚。
黎初臨注意到站在花園裡的周予夏,眼眸微亮,卻有些不解。
她站的位置前不前後不後。
人們都是為了放鬆纔去露天廣場,可她站在陰麵,畏首畏尾,實在稱不上放鬆。
霍然順著老師的目光,也看見了周予夏,冇多想,開心地招手打招呼,“周醫生好,一起去開會啦。”
周予夏實在無處可躲,定神應聲,隻能走到二人身邊。
一週不見,黎初臨的頭髮剪短了些,加上正裝製服的襯托,整個人挺拔,清爽乾淨,走在周予夏身邊,她又感受到熟悉的來自四麵八方來的受人關注的視線。
好在會議室不遠,幾步就到了。
他們到的時候,人剛來了一半。
周予夏在靠前麵幾排隨便找個位子坐下。
為了和黎初臨保持距離,她故意坐在一個比較年長的女醫生旁邊。一坐下便和對方禮貌寒暄起來,生怕再和他眼神交彙。
晚一步進來的黎初臨輕輕略過周予夏在方向,並未表露任何情緒,坐在她身後隔一排的位置。
霍然剛剛嘰嘰喳喳了一路,見自己老師坐下,順便在他旁邊也坐下了,但是嘴上的動作冇冇停,又怕打擾其他人,於是壓低了聲音繼續和老師說話。
作者的話
槐夏
作者
02-24
見麵時傲嬌裝正經,見不到又會想念,如果真的完全放下前任,大概就心如止水了吧,誰懂我們敏感女孩子的腦迴路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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