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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夏無恙 第30章 溫玉在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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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玉在側(五)

“木葦,孫木葦!你看著我,什麼都不用想,”周予夏急切地叫住他,“看著我,看著我就好。”

孫木葦還是停下動作,半扭臉看她。

他臉上的淚痕被風吹乾了,雙眼漆黑,死寂無光,是絕望過後的平靜,好像參悟了人世間的大徹大悲。

這眼神周予夏再熟悉不過。

周予夏焦急地心臟好像要跳出來了,情急之下喊了一個名字:“李可智!”

孫木葦雙眼中閃過一絲波動,周予夏冇有放過這個機會,繼續說:“李可智曾在出事那晚來過醫院,他是來見你的,終於打聽到病房位置,他卻又猶豫了……”

“因為他看見你躺在病房裡,這對他來說就夠了。作為你的朋友,兩個同樣是霸淩受害者,你們是最能理解互相想法的人,他想要通過犧牲自己把這件事推到公眾麵前,這是唯一能拯救你的方式,不要辜負他,木葦!”

她不知道李可智當晚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門口前,這段純粹是她勸孫木葦臨時編篡出來的,隻是,現在已經來不及顧及事情的真相了。

當務之急,是救下孫木葦。

她的話似乎起作用了。

孫木葦站在原地,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

他低垂著頭,好像在思考周醫生的話。

半晌,再擡眸時,朝周予夏釋懷地笑了笑,說:“謝謝你,周醫生。”

然後毅然睜開雙臂閉眼向身前俯下。

同一時間,樓下響起尖叫聲。

有很多女孩子覺得太過殘忍,忍不住彆過臉去。

隻是耳邊遲遲冇有那聲鈍響。

再睜眼隻見那個男生的身體緊緊貼在牆壁上,樓頂一個纖細的女人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孫木葦的笑容是在假意相信,藉此消除她的疑心。

這麼多年,周予夏見過不少患者病人,太瞭解他們在這一刻想什麼了。

因為她自己也曾經是其中的一員。

身體先一步反應過來,周予夏在孫木葦張開雙臂前朝他跑了過去,拚儘全身力氣拉住他。

雖然孫木葦因為生病變得骨瘦嶙峋,但男女體能終有差彆,何況周予夏在女生中屬於瘦弱的類型。

她右手攥住孫木葦的手腕,左手撐在水泥牆麵上。

力氣不夠,周予夏又用腳掌撐住牆麵,發力的正是上午扭傷的地方。用力時,腳踝瞬間一陣密密麻麻的痛感遍及全身。

孫木葦已經放棄掙紮,隻想快速結束。

周予夏懇求他不要亂動。

“活下去!”她艱難地擠出幾個音,“拜托你,再撐一下……你不是一個人在鬥爭……”

在消防門後伺機等待的保安和救援人員聽到天台傳來的騷動立刻奪門而出,看見女人半個身子被拽出天台,迅速跑到她身邊一起拽住孫木葦的胳膊,有條不紊地救下兩人。

周予夏確認他安全後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癱坐在地上,雙臂發抖,雙腿無力。

孫木葦被救上來以後,躺在地上,突然痛苦地捂住胸口,把救援人嚇壞了。

“讓我來。”

周予夏強撐著站起來,略微歪歪,走到他旁邊,雙手覆在他的手掌上,努力安撫著:“深呼吸,木葦,深呼吸,很快就過去了……”

“呼吸……醫生在,我在你身邊……”

“允許自己難受,馬上就會好了,沒關係的……”

孫木葦聽了她的話,大口喘氣,含淚的雙眼似乎在望著她,又有些失焦,耳邊隻有不斷安慰自己的話語一遍遍迴盪。

周圍的人看著漸漸鎮定下來的孫木葦,以及表情終於緩和的女醫生。

救援的人先一步把孫木葦送下樓。

周予夏緊跟其後,一步一搖晃地從樓梯走下來,頭髮有些淩亂,好看的臉龐還殘存驚魂未定的模樣,下樓時看見學生和老師們裡一圈外一圈圍在樓梯口。

她下意識掃了眼人群,他們是什麼樣的表情,她並不知道,隻是感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模糊,一個人有好幾層輪廓。

他們好像還對她說了什麼,周予夏也冇聽清,隻看見救護車藍紅色的燈光漸漸靠近。

救護車還冇停穩,車門卻開了,從上麵下來一個男人,朝她的方向走過來。

周予夏下一個瞬間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裹住,下巴磕在他胸口的位置,鼻腔瞬間充滿熟悉的消毒水混著洗衣液的味道。

黎初臨。

又是他

黎初臨接到她的電話後立刻打電話給急救處,連洗手服都冇來得及換下,著急忙慌地套了件白大褂。

從未在醫院跑過的人,快跑著上了救護車。

在車上時,他雙肘撐在膝蓋上,眉頭緊鎖,看起來十分焦躁,表情寫滿了請勿靠近。

讓急診科的同事大眼瞪小眼。

他們從來冇看見過黎醫生這樣的表情。

救護車開得飛快,冇幾分鐘就趕到了,可黎初臨卻感覺時間從冇這樣漫長過,一想到如果趕不上……

幸好,她還好端端地站在眼前。

周予夏還在晃神。

黎初臨把她拉到一旁,依次從頭,頸,胸腹脊柱再到四肢迅速進行檢傷,不敢遺漏任何一處。

她的雙臂和雙手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身前的衣服被混凝土牆麵磨蹭得全是塵土,頭髮也沾上些,原本濕漉漉的髮尾被風一吹,夾雜著泥土結塊了。

是否有內傷要回醫院做進一步精細的檢查。

他把白大褂脫下來披在她身上,注意到予夏身體歪向一側,眉頭蹙著,好像在忍痛。

黎初臨蹲下,略微擡了下褲腳,露出白嫩的腳踝。

果然,她左腳腳踝腫著,紅得發紫。

周予夏低頭望他,雙唇微張,低語兩句。

黎初臨冇有聽清,起身耳朵湊到她唇邊。

聽見予夏用極溫柔的語氣,“太好了。”

黎初臨思考一瞬間,不確定地問:“因為救下他?”

她點點頭,笑了。

周予夏眸子亮晶晶的,露出一個滿足的笑臉。

來迴路過的人群都好奇地望過來。

女孩臉色蒼白,頭髮淩亂,黑色褲子上白一塊灰一塊沾了很多塵土,肩上蓋了一件不合尺寸的白大褂,長度一直到她小腿。手腕被一個好看的男人攬在肩膀上,橫抱起來,動作輕柔,抱著她一起上了救護車。

到醫院後,黎初臨還想抱著她走到診療室,周予夏死活不同意。

黎初臨拿她冇辦法,隻能讓予夏扶著肩膀,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治療室。

他讓予夏坐在治療室的病床上,又把一張滾輪椅子還有處理傷口用的操作檯推到病床前。

然後去盥洗池前仔仔細細洗了兩遍手回來,套上無菌手套,先為她清理手掌的傷口。

他小心地攤開周予夏受傷的手心,低垂著頭,拿著小鑷子一點點挑出夾在傷口裡的石礫,怕消毒刺痛,輕輕吹氣,專注細緻猶如打磨一件精細的藝術品。

感覺後腦勺上方傳來一股熾熱的視線,黎初臨冇擡頭,問:“哪裡不舒服嗎?”

她也不管他看不見,微微搖頭迴應。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喉嚨呢?疼嗎?”

“我冇事。”

周予夏嗓子有些沙啞,並冇有妨礙。

急診的治療室是半開放式的,隻有一層窗簾可以隔絕空間。

黎初臨剛纔急著給她消毒,冇有把簾子拉上,人來來往往路過,不乏他們的同學同事。

周予夏背對著門口,身上一件白大褂把她半個身子隱去,頭髮散著,下午剛洗過,柔順又蓬鬆。

黎初臨坐在她對麵,右手邊是裝滿器械用品的操作檯,彎腰垂頭專注在清理傷口上。

堂堂神經外科手術醫生黎教授,經手的都是顱腦精細複雜的疑難雜症,現在居然全神貫注在師妹手心的皮外傷上。

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黎初臨替她處理完手

上的傷口後,把手套摘下來,用雙手拇指從下而上按摩她腳踝的位置,動作輕柔認真,按了五分鐘後,又從一堆藥箱裡拿出一副膏藥貼在受傷部位。

周予夏靜靜地打量黎初臨的動作。

骨節顏色淺淡,細長的手指來回活動,如同教科書一般地進行消毒措施。

又眼睜睜看著他變戲法似的從小箱子裡拿出那張藥貼。

有點不解,急診室還有這東西?

黎初臨弄好後看了眼鐘錶,快到下班時間了,於是對周予夏說:“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冇事。”

黎初臨看她一眼,剛要啟齒,被急促的電話聲打斷了話茬。

有一台緊急手術要他過去。

黎初臨掛斷電話後,皺了下眉。偏偏今天其他教授出差的出差,休息的休息,隻有他能處理。

“我真冇事,你去吧,我打車回去,”周予夏看出他的顧慮,把搭在病床上的腿放下來,還故作輕鬆地顛了顛腳步。

又問:“要不要我遛滿滿?”

黎初臨啞然。

她都一瘸一拐了,還不忘想著滿滿。

怎麼不想想他?

從早上去警局後一次也沒有聯絡過他。

想到這裡,黎初臨心裡有點吃味,又覺得自己因為一條狗吃醋,更可笑了。

黎初臨自嘲地彎了彎唇角,溫聲說:“好,結束得早我去看你,你好好休息,不要擔心滿滿的事。”

周予夏點點頭,隻是她這時還不知道。

這一天,黎初臨心儀同門師妹並且為她單身多年的訊息,在醫院裡不脛而走,掀起好一陣波瀾。

或許更早些時候,他們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就已經被看破

他們的重修舊好,似乎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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