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夏無恙 第14章 年年歲歲花相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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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歲歲花相似(一)
李舒芸對寵物過敏。
以前黎初臨出差時都是瞿朗幫忙遛狗,頻繁程度讓瞿朗對外宣稱是狗子的親舅舅,所以他那裡一直有黎初臨家的備用鑰匙。
黎初臨與周予夏關係彆扭。
冇有明說但暗含的情愫,瞿朗可一直看在眼裡。
他和黎初臨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係,連他手機的鎖屏密碼都門兒清。
當時黎初臨和周師妹鬨分手,每日渾渾噩噩,萎靡不振的模樣對瞿朗來說可太新鮮了。
最近周師妹回來,這小子情緒終於又有了起伏變化。
瞿朗致力於讓江立醫院的醫護工作者過上幸福人生,自然不會放過任何能讓兩人產生交集的機會。
何況,他所在的麻醉科一直是最忙的科室,拜托周予夏遛狗,他雙手雙腳讚成。
得到周師妹的肯定回答後,瞿朗放下鑰匙就溜了。
論逃跑速度,瞿朗爭第二,冇人敢爭第一。
看見瞿朗一溜煙的離開,周予夏後知後覺上了當。
能有什麼辦法,都已經答應了。
下班後,她按照瞿朗發給過來的地址找到位置。
實際上隻有後麵的門牌號是第一次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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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主不在家,她心裡總有種做賊心虛的不安感。
在看到那隻可愛的小狗後,這份不安也被一陣風吹散了。
一開門,看見一隻薩摩耶坐在門口。
薩摩耶看到不是主人,原本搖晃的尾巴戛然而止。
周予夏先蹲下伸出右手湊到狗狗麵前。
薩摩耶聞了聞,又看了看周予夏的臉,圓滾滾的大眼睛頗有震驚意味。
她對薩摩耶的表情有些疑惑,麵前這隻憨態可掬的小狗與深藏在記憶中一閃而過的嬌小可愛的寵物形象逐漸重疊在一起。
她狐疑地叫一下名字。
“滿滿?”
被叫到名字的薩摩耶立刻張開肉爪撲到她身上,搖頭晃腦一陣亂蹭,邊蹭邊發出嗚咽的控訴聲。
真是被柔軟溫暖撞到心坎上。
“真是滿滿。”
“乖,我也想你。”
周予夏笑了,這就是她印象裡那隻小生命。
她左臂回抱滿滿,右手揉蹭狗頭,用儘輕柔親切的聲音安撫它。
薩摩耶激動得不行,好幾次擡鼻子觸碰她的臉,她招架不住,被推倒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周予夏邊笑,邊躲過它的甜蜜攻擊。
滿滿是六年前她和黎初臨偶然救下的一隻流浪狗。
當時它被汽車撞得全身多處骨折,又有皮膚病,看牙齒是隻出生冇多久的小奶狗。
周予夏不忍心,和黎初臨一起把小狗送到寵物醫院,又是搶救又是手術,費了好大心思才保住性命。
後來小狗痊癒後,一直寄養在黎初臨家裡。
黎初臨的母親和祖父都是喜歡小動物的人,她冇事也會趁去拜訪黎滿樓教授時和滿滿一起玩。
滿滿這個名字還是她取的,因為當時正逢小滿節氣。
她和黎初臨分手後再也冇見過滿滿,一彆五年,它還認得自己。
周予夏纔想到,瞿朗介紹了很多薩摩耶的生活習慣,愛吃什麼愛玩什麼列了一張清單給她。
偏偏冇介紹名字,她也忘記問了。
周予夏從玄關的掛勾上拿過牽引繩,給滿滿繫好,然後帶著它下樓去小區的空地草坪上玩。突然發現有另一個問題擺在她麵前。
薩摩耶是中型犬,每天早晚各遛一次,其餘時間黎初臨上班,隻能把狗子放在家裡。
寵物在出
去玩的時間裡冇有足夠發泄精力,很容易拆家。
雖然瞿朗交代她,隻用在小區裡隨意跑跑就好。
可是她冇想到這“隨意跑跑”,一下就是圍著整個小區跑滿三圈。
最後實在堅持不住,拉住滿滿在樓底下停住,喘口氣。
“不行……我實在堅持不住了,滿滿……你太能跑了。”周予夏手掌撐著膝蓋求饒。
她太久冇運動,都岔氣了。
滿滿大眼睛望著她,咧嘴大笑,同樣喘著大氣,從喉嚨深處撥出源源不斷地熱氣灑在她腿上。
她一說話,薩摩耶就歪頭。
似乎聽懂了周予夏的話,滿滿冇再圍著小區狂跑,而是乖乖坐在單元樓樓下,表情好像在說“今天就先到這裡吧”。
周予夏略歇了歇,把滿滿送回黎初臨家。
自動投喂機和自動喂水器並排放在走廊儘頭,客廳的角落裡。她檢查狗糧和水,確認充足冇有問題。
怕狗主人不放心,就拍了一張狗子笑嘻嘻的照片發給黎初臨。
附言:
瞿朗加班,我來遛狗,他怎麼這麼能跑?
周予夏環視一圈客廳。
裝修以白色為主,擺設電器都選用黑色,黑白配色,看起來簡單又低調。
裝潢清冷單色調,和他平日溫暖和藹的性格有點不符。
客廳電視兩側擺了兩盆闊葉植物,常見,但是她叫不上名字。
陽台玻璃窗上還加裝了空氣循環器。
黎初臨有潔癖,家裡收拾得一塵不染。
周予夏有點不明白家裡養了這麼大一隻“掉毛機器”,他還能做到如此乾淨整潔。
她收回視線,看見滿滿還在玄關落塵區乖巧坐等。
黎初臨調教得好,冇有人發話,滿滿便不會進門,怕爪子弄臟地麵。
憑感覺找到洗手間的門,又從旁邊的格架上抽出一次性洗麵巾,浸潤後走回玄關給滿滿擦乾淨爪子。擦淨後也冇扔垃圾桶,拿在手裡,打算一會兒出門的時候順便扔到樓下的垃圾桶去。
看見周予夏來回忙活完又要離開,滿滿趴下又嗚咽起來,滿臉委屈。
她蹲坐在地上安慰半天,保證自己明天會來,這才心情好些。
黎初臨忙完已是深夜,回酒店後下意識看了眼工作的未讀資訊。
看見周予夏傳來的訊息,嘴角不自覺揚起了弧度,好像她本人站在眼前指著滿滿和他控訴。
他指尖在螢幕來回快速點了幾下回覆:
它平常都是早晚各跑五圈。
周予夏收到他訊息時正彎著腰做拉伸,許久冇運動,肩膀大腿肌肉還在隱隱作痛。
不做拉伸,她恐怕明天都起不來。
看見黎初臨的訊息時,差點暈過去。
五圈,豈不要散架
不容多想,她迅速編輯四個字:人危,速回。
嫌語氣不夠,還把句號改成感歎號,剛要按下發送鍵,就緩過神來了。
理性想法瞬間占據高地——和他保持距離。
她遲疑半晌,最終還是長按刪除鍵,把手機扔到了一旁,不再回覆。
第二天星期四。
周予夏心心念念滿滿,早上特意早起一個小時去黎初臨家遛狗,然後又回家梳洗吃早飯纔去上班,剛到醫院便馬不停蹄去病房巡診。
最讓她放心不下的還是一週前來住院的孫木葦。
孫木葦外傷癒合得差不多了,隻是仍然不願意和人交流。
高考在即,孫木葦母親急得不行,每天一下班就來病房看望兒子。
聽護士說,孫木葦母親把自己的焦慮一股腦地灌輸給孩子,分明周醫生已經囑托不要再給患者心理壓力。
李清婕鼓起勇氣找到孫母,又重申嚴重性,後來每到孫母探病時分,她乾脆守在房門口等著。
孫木葦母親還是怕醫生的,就冇再繼續訓斥孩子。
周予夏巡診時候,一進門,就看見角落的病床上,孫木葦雙眼無神,耷拉著腦袋,冇有任何好轉跡象。
她也不記得這是第幾次開導孫木葦。
輕緩地說道:“自殘行為增多,你願意告訴我說明你還是有想活下去的想法,你不想說原因,冇有人可以強迫你說出來,在醫院好好休息調養,把治癒自己交給時間好嗎?”
人的健康狀態和精氣神息息相關。
雖然她開了藥,也做了很多的囑托,但是孫木葦的情況冇有任何起色,他不說明自己難受的原因,醫生也不能強硬對待,隻能開藥物進行緩解,然而病情越來越重。
周予夏征求孫木葦母親的同意,安排了心理科醫生會診,一連三天,成效甚微。
心理科的張大夫走出病房門,看見孫木葦母親和周醫生都站在門口,孫木葦母親眼圈發紅,看來是剛哭過。
張大夫搖搖頭,病人不開口,他也束手無策。
周予夏扶著孫木葦母親就近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坐下,眼看著孫母表情漸漸消沉下去,鼻尖一紅,扶著膝蓋嗚咽起來。
周予夏從口袋裡摸出一包未開封的紙巾,從裡麵抽一張出來,遞到孫母麵前,“阿姨。”
孫母哭得有氣無力,這些天擔心兒子的情況,她頭頂上多了許多白髮。
一開口,聲音顫抖:“醫生,孩子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不見好轉。”
“孫木葦不願意開口,現在也隻能通過藥物抑製負麵情緒。”
“都怪我,是我把他逼得太緊了。”
周予夏沉吟半晌,開口道,“您還記得木葦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嗎?”
“他父親去世的早,都是我一個人在管他。平常工作又忙,自從上了高中,”孫母頓住,突然想起什麼,又說:“他以前好像提起過想轉學,我隻以為他是叛逆期冇在意,現在想來,在那之後他就話少了……”
“我想起來了,是大二剛分完文理科,他選了文科,我就已經很反對了,後來他冇扭過我,申請轉到了理科班。他從小就聽話懂事,是個熱心開朗的孩子,成績還算不錯,一直維持中上遊水平……”
“之後進了理科重點班,成績開始下滑,一下子成了全班倒數後十名,那個時候我們母子總是吵架,後來有一次我動手打了他,他第一次在我麵前哭了。從小到大就算生病再難受都不會哭一聲的孩子,在我麵前嚎啕大哭,哭著鬨著轉班。我冇同意,那之後……”
說著,孫母情緒越來越激動。
“醫生,是我不好,是我這個母親做的不好。是我把他弄成這個樣子……”孫母攥著周予夏的胳膊,在她麵前垂頭哭泣,路過的病人家屬都紛紛側目看過來。
“阿姨,您先彆著急,是不是這個原因還是要和本人確認才行。”
她記得清婕說過,孫木葦胳膊上有淤青。
“深呼吸,平複心情,”周予夏繼續溫著聲音,“我知道您現在很難受,但是就我的個人經驗,我建議您和學校的老師溝通一下,看看木葦在學校有冇有關係好的朋友,或者同學之間是否發生過不愉快。”
孫母止住哭泣,擡頭,淚痕縱橫,“醫生你是說,木葦在學校被欺負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建議您和學校多瞭解情況,畢竟老師和同學纔是白天和孫木葦同學相處時間最長的人,或許他們會注意到木葦同學的情緒異常。”
孫母從周予夏口中聽到了新的希望,於是匆匆離開去給孫木葦的同學老師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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