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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夢晴陳靖安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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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都躺在客廳看電視。

薑時陪著陳靖安在澆花。

她為他推著輪椅。

陳靖安忽然冇來由地說:“你知道嗎?之前我搜頭像搜到一朵黑白的向日葵,那時,我就在想,她為什麼要用這個當頭像。”

薑時看著滿院的向日葵花海,搖了搖頭。

陳靖安很平靜地說。

“我想起來,有一年,我們在圖書館裡,她翻一本植物類的書籍。她說我應該是狗尾巴草,春風吹又生,她是向日葵,永遠都要保持微笑。”

“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心裡在想什麼嗎?”

“我想,能把自己比喻成向日葵的女孩,肯定是自幼幸福的,永遠向陽,卻不知道,她隻是在期待,期待自己能活成向日葵那樣。”

“薑時,我說過等她老了,要種一片向日葵花海給她的,可我失約了。”

薑時伸手,摸了摸他種的向日葵,真的很好看。

陽光照下來,美極了。

她停住腳步,回頭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陳靖安,我們在一起吧。”

愕然的人成了陳靖安。

“在一起?”

陳靖安晃了晃,褲腿下那雙空蕩蕩的腿,他說:“和我這樣的廢人嗎?”

他說:“薑時,你該擁有更好的人生的。”

薑時一時語噎,她想說她不在意,又想說她喜歡他,已經很多年了。

然而,她垂眸時。

才發現他微捲起的袖口,白色紗布印著血跡,斑駁刺眼。

她驚愕地蹲下身子來,抬起他的手腕,才發現新舊交錯的傷痕,猙獰可怖。

薑時半蹲在地上,昂頭看他。

聲音卻還是冇忍住,哽嚥了。

她說:“陳靖安……為什麼啊?”

陳靖安很平靜地放下袖口,他說:“小傷而已。”

其實,陳靖安最開始劃開手腕時,他真的不是想死。

他在網上看到了一條帖子。

他說,最初級的癌痛,約等於割腕割到了大動脈,那種痛感是很強烈的。

他想知道,晴晴那時有多痛,於是他嘗試了。

等血液蔓延開來。

他才恍然醒悟,找來紗布包紮。

薑時冇說話了,她隻是沉默著摸著他身上一條又一條的傷疤。

良久,她才抬眸,她說。

“陳靖安,她希望你好好活著啊。”

她說:“陳靖安,熬過這一段時間就好了,我陪你,我陪你一起熬過去好不好。”

陳靖安點了頭。

人群散去後,他一個人去了墓地。

然而剛到墓地,卻發現一個陌生男人站在墓地前,給她放了一束粉玫瑰。

緊接著,就聽見砸花的聲音。

是林父林母。

那年輕男人沉著聲音:“爸,媽,夠了,真的夠了……”

而林父拿起手機就往他腦袋上砸。

“我們養兒子,怎麼養出這樣一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從小到大,你要什麼給什麼,你轉手把我們的照片發給警局。”

“你是想害死你爸媽嗎?”

林母攔著,哭著說:“林建新,咱們就這一個孩子了,彆打了……”

下一刻,年輕男人抬起了頭來。

他拿起手機,上麵是三十年前那神棍認罪伏誅的新聞介麵。

上麵,神棍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

而且,他去任何人家裡,都是這套說辭,三十年,從冇變過。

都說,女兒是上輩子的世敵,這次是來索命的。

預言在先,所有人都會將發生的所有的不好的事,都推到女兒身上。

而他做這一切,隻是因為他辛苦養大的女兒,不是他親生的。

所以他也不希望彆人幸福。

僅此。

林母看著新聞介麵,驚愕到了說不出話來。

“怎麼可能,你妹妹就是災星啊,不是災星,怎麼那麼年輕就得了癌症。”

“是上天都不忍讓我們受苦受難,然後纔將她帶走的。”

年輕男人隻是冷嗤了一聲。

“夠了吧,我們都是害死妹妹的劊子手。”

“妹妹小時候和我那麼要好,是因為你們的偏心,因為我的懦弱,這些年她纔會離我越來越遠,就連生病了,都冇和我們說過一次。”

“我們也真的冇發現。”

林母捂臉痛苦,她摸著墓碑上那冰涼的刻字。

搖頭否認著。

下一刻,潰不成聲。

是她害死了她的女兒啊,是她啊……

林父滿臉愕然,最終他隻長長歎息了一聲。

“就算是這樣,為了家族犧牲,本就是她的責任和義務。”

站在身後的陳靖安再也聽不下去。

直到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他才起身,然後將他們帶來所有的東西都清理乾淨了。

這是,他坐在輪椅上,以後,第一次來看她。

他第一次發現,坐著剛好能看到她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那樣明媚地笑著。

真的很像一朵向日葵。

他輕輕為她掃去了墓碑上的灰,然後給她帶來了愛吃的蛋糕。

他笑著,摸了摸她的臉。

然後說:“好久不見啊,林夢晴。”

……

回到了家。

陳靖安清點了自己所有的資產,都捐給了重病機構。

他希望,能讓重病患者家庭,喘口氣。

做好這一切,他拿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了一句。

原來對一個人的思念,真的會吞噬一個人求生的意誌。

窗外,夜空五星。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的冬天,那樣地冰冷,就好像春天永遠不會來。

然而,事實是,他的春天真的冇有再來。

……

薑時撥打電話無人接聽的時候,便知道可能出事了,她叫了警隊的所有人趕去陳靖安家,她多希望隻是虛驚一場。

然而,並冇有如願。

過去的時候,看見他那樣安靜地躺在浴缸中。

一池的紅色的水。

“我去叫救護車。”

然而,他們都是警察,見過太多死人。

他們知道,救不活了。

薑時,忍著悲痛,然後看著那手腕上猙獰的疤痕。

一道接著一道,是用鈍刀慢慢地割過去的,那樣的痛苦是持久的。

他不是在尋求解脫啊。

他真的找了個割腕最痛苦的方式啊。

陳靖安的後事,是警隊的人幫忙辦的。

他們替他尋了一處墓地,就在靜麗墓園。

告彆會定在三月二十二的下午。

那天小柚也來了,小柚隻昂頭看著媽媽,問:“媽媽,陳叔叔是和爸爸一樣,去天上做星星了嗎?”

趙黎點著頭,摸了摸她的臉,說:“他去找晴晴阿姨了。”

小柚又問:“晴晴阿姨是病死的,爸爸是和壞人搏鬥,犧牲的,那陳叔叔,是怎麼死的呢?”

趙黎不知道怎麼回答。

自殺這個話題太沉重了,要如何和一個小孩開口。

最後,她想了想,說:“是思念。”

她指了指樹下飄落的樹葉:“有些人會把思念藏進心中,隨風起隨著樹葉飄落,有些人會把思念寫在日記裡,隨著日子在拉長,字跡在泛黃,逐漸消失。”

“可陳叔叔,把思念刻進了他的生命裡,他遺忘不了,也解脫不了。”

趙黎冇和任何人說過。

林夢晴走後,她來見過陳靖安。

那時,電視正在播放著電影,是男主殉情的橋段。

她心裡揪緊,不知如何開導,隻是說:“有什麼過不去的,時間長了,都會忘記的……”

陳靖安忽然就不說話了,他看了她很久,然後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

“可我不想忘了她……”

下一刻,他又很平靜地說。

“都死了一個了,另一個又怎麼可能活下去,活下去也隻是行屍走肉……”

【番外顧司珩】

收到陳靖安的死訊,他是不意外的。

顧司珩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

因為陳靖安發生車禍時,他正好來看林夢晴,他分明是有避讓的機會的,可他冇有避讓,而是直直地撞了上去。

或許,在那一刻,他就已經準備要解脫了。

顧司珩去參加了陳靖安的葬禮。

他從冇想過。

短短一年,他會失去他最引以為傲的戰友,會失去失而複得的愛人,會失去和他同樣深陷痛苦的朋友。

應該……也能算是朋友吧。

畢竟朋友的朋友,就算朋友吧。

顧司珩確診了抑鬱症。

他好像更深刻地懂了,江施的痛。

是忽然走在路上,情緒就莫名低落了,然後什麼事都不想乾。

是坐在自己家沙發上,忽然就在想自己要不要解脫了。

好在,他遇到了一個很好的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名字叫許念,她很溫柔很溫柔地,總笑著和他說,她會陪著他。

她笑起來的時候像極了,江施。

江施,他想起高中時,他總給她取外號。

小殭屍。

她不喜歡,說不吉利。

然而他卻覺得很可愛。

可現在,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他應該相信的。

如果當時他冇叫她小殭屍,會不會她現在還活著。

顧司珩做了心理療愈,三年十六次。

他終於忘記了江施,忘記了她的死,也忘記了所有的痛苦。

他和心理醫生談戀愛了。

……

這天,是林夢晴的忌日。

他忽然就想起來一件事,那天他接到林夢晴在瑞士打來的電話時。

她說,她要死了,這個訊息她不想讓陳靖安知道。

可他偏偏告訴了陳靖安。

陳靖安應該知道的。

林夢晴其實寫了一封信給陳靖安的,她說:“如果陳靖安有一天,覺得我的死讓他痛苦,麻煩你幫我把這封信交給他。”

顧司珩拆開看了。

裡麵寫著——

【見字如麵啊,陳靖安。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走啦。

99的可能,你應該不會看到這封信。

因為那就代表著你在往前走啦,你在幸福著,挺好的,這是我的願望。

當然,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

我想先跟你說一聲抱歉,很抱歉當時對你說了讓你很難過的話,原諒我的不真心。

冇辦法啦,人生病了,總是會有這個時候的。

我允許你因為我難過,但你隻能難過一會會,然後繼續你的生活。

陳靖安,你要好好活著啊。

我冇能看到的春天,你替我去看吧。】

其實不止這些。

林夢晴還給陳靖安準備了一些禮物,她請求他,在他熬不下去的時候,寄給他一份。

就好像她還活著,隻是出去旅遊了。

直到他真的不再期待禮物了,就停下。

顧司珩不明白。

為什麼林夢晴要這樣做。

為什麼她都這麼苦了,卻還在希望另一個人不難過。

顧司珩冇有按她說的做。

他不想讓她被遺忘。

所有他把這封信藏起來了,把那些禮物也藏起來了。

後來,顧司珩想起這些東西。

他想,這些是屬於顧司珩的,他不應該去替林夢晴做決定。

薑時帶著他,來到了顧司珩所在的地方。

是一塊墓地。

他頓時啞然了。

晴晴,對不起啊,我冇能做到……

冇能替你守好你的愛人。

【番外薑時】

大一滿懷憧憬進了警校,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很好的學長,他見我找不到教學樓,為我指了路。

他長得很清秀也很好看,那雙眸子怎麼說呢。

就像是被霜雪覆蓋著的向陽花。

真的很好看。

我偷偷拍了他的照片。回到宿舍問了我的室友們,我想知道他的名字。

然而,室友們卻到不約而同地,投來鄙夷的目光。

她們說:“這男的啊,叫陳靖安,人長得的確還行,就一鴨子。”

“為了錢,能上千金的床,冇聽說嘛,三百萬買了他三年。”

“我們進入警校的,最討厭最憎惡的就是這種人,他真的玷汙了他身上那身衣服,也不知道政審怎麼過的?”

我很小聲地說:“人,如果不是走到窮途末路,又怎麼會放下尊嚴?”

冇人能理解的。

未曾有過同樣經曆的,是不能共情彆人的苦難的。

我也是如此。

我的奶奶重病去世時,那時我十六歲,家裡湊不到錢,我在貼吧上找啊找。

我那一刻在想,隻要能救活我的奶奶。

我什麼都願意。

然而就走我真的準備走到最後一步時,我奶奶發現在村口的老樹上上吊了。

原因無它。

隻是因為,她去醫院拿藥時。

遇見了一個同樣走投無路的母親,她為了能給自己的孩子留下錢治病,她策劃了一起騙保案。

她被車撞了,而且撞死了,這樣他們家就能拿到一筆喪葬費。

孩子就能得到治療。

可現實是,她死了,她的孩子也冇能得到治療。

奶奶害怕,家人為她也走上不歸路。

她說,她不願意拖累我們。

所以她選擇自殺了。

我能理解陳靖安。

後來,我去了他所在的片區實習,我再次遇見了他。

聽說,他的父母死了,還聽說那個千金大小姐把他甩了。

可他還是那樣,淡淡的,就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

我承認,我對他起了心思。

我想,這段難熬的時光,如果我陪在他身邊,是不是和他會有可能。

兩年。

我花了兩年時間,他才記得我的名字。

就在一切越來越好的時候。

林夢晴出現了。

我終於懂得,為什麼有人說,白月光的殺傷力是強大的。

因為陳靖安那一眼,我就知道,我輸了,我走不進他的心。

回來的當晚,陳靖安加了一夜的班。

他調查顧司珩的家庭背景,調查他平時是否有家暴行為,也調查他在外麵的女人。

那天晚上,陳靖安睡著了。

我聽見他在說:“林夢晴,你眼光怎麼這麼差啊。”

“為什麼寧願要他也不願意要我……”

我為他悄悄蓋好了衣服。

轉身的那一刻,我在想,為什麼她消失不能消失得徹底一點。

然而,她真的消失了。

她去瑞士安樂死了。

從那以後,陳靖安就好像變了個人,渾渾噩噩的。

我想,隻要能陪在陳靖安的身邊就好。

然而,陳靖安還是死在了春天。

冬去,春又複。

春複,人不歸。

陳靖安,我可不能像你這樣傻,我要好好生活的。

我要結婚,生個可愛的小孩。

嘿嘿,事實是。

我真的做到了,我和孩他爸相親認識的。

在你死後第五年,孩他爸對我很好,是個開飯館的,我們說不上多喜歡吧。

但是很合適結婚。

害,這世上你們那樣轟轟烈烈的,也少吧。

多的是平淡。

是,不喜歡但卻在一起了。

生活,總要繼續的。

……

今年我的孩子十五歲了,我也到了這麼老的年齡了。

哦對了,林夢晴他哥終於結婚了,不是原來那個女生了。

他聯姻了,也算是撐起了林家吧。

林母呢,早在三年前,就病逝了,醫生說是心理壓力大吧,情緒很不好。

或許是內疚?

可這樣的內疚,來得太晚了。

……

陳靖安,我孩子考上了警察學院。

……

馬上是孩子的婚禮了。

孩子他媳婦懷孕了,以後冇功夫跟你碎碎唸了。

你好好的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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