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悼 第8章
永彆,再也不見的意思。
專業一點的話說就是人生死離彆時的語言,代表與對方永遠不能再見的意思,詞語出處應該是《二刻拍案驚奇》。
路明非之前始終無法理解這兩個字的含義。
當他聽到師兄說他和父親永彆的時候更多是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當他看到師兄和小龍女永彆的時候更多是惆悵,感歎兩人之間的感情。
當他聽說校長年輕的時候曾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的時候反而不是那麼在意,在他看來那老傢夥已經擁有過一切了,擁有那麼多似乎失去一點也不會怎麼樣。
哪怕凱撒和芬格爾,似乎也與什麼美好的東西永彆過,那種觸之不及卻又無力迴天感覺似乎每個人都知道,而隻有他始終無法理解。
直到在那個夜晚中,他和懷中的女孩永彆了。
他感覺像是有個人拿著刀在他的心頭一刀一刀的刻著字,簡直要將那種無力感以及卑劣感刻在他的骨頭上,印在他的靈魂中。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錯,錯的原因是因為他太弱了,弱的代價就是什麼都保護不了,屆時所有東西都會如同砂礫一般從他的指縫間溜走。
路明非發瘋了,不是精神上的,而是行動上的。
東京之戰後的一年裡他一直在發瘋,發了瘋的訓練自己,訓練的強度之高哪怕是凱撒那麼驕傲的人都不敢肯定自己能完成,他做到了,用近乎於無的底子完成了全部科目,他將自己揉碎了重新捏了起來。
隨後他發了瘋的接任務,執行部的,校長的,甚至是守夜人論壇裡的,他不管是哪裡的,隻要有任務他就會去接,越是危險的任務他越是會第一時間拿下,他怕了,他生怕有熟人會接到危險的任務,隨後再也不出現自己眼前。
在外人眼裡他是學生會的新任主席,完美的像是超人,總是奮戰在危險的第一線,而隻有他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卑微,甚至連以前的那個衰仔都有所不如,因為他在竭力去避開那個名字,他一年間將自己忙的腳不沾地,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理由不再重新踏入這片土地。
他把所有人都騙了,無論是誰都不能指責他冇空去給女孩掃個墓,他騙過了所有人。
但是他唯獨騙不過自己,他已經很久冇有好好睡過一覺了,到了雨天後他就會呆愣著看著雨不停的下,女孩睡在懷裡的樣子依舊曆曆在目。
路明非成了一個悼亡者,和楚子航不同的是師兄還有目標,他還能為了宰掉奧丁努力,自己則是一個連目標都失去的廢物罷了。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這種狀態要持續多久,或許等自己躺在棺材裡閉上眼的時候才能解脫吧,他的世界不知何時已經黑了,他隻是漆黑世界中的一個旅行者罷了,找不到前行的目標,也不再期待什麼,隻是一直在走而已,至於為什麼不停下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繪梨衣還活著。
隻有六個字,路明非的力氣就被抽乾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看到了名為“希望”的東西。
那種熾熱的悸動,猶如沙漠中的綠洲,長夜中的光明。
他死死地按住了那份衝動,“希望”是那麼的脆弱,卻又那麼的寶貴,路明非不敢有任何多餘的舉動,他要按耐住自己,他生怕一個不留神就再度要失去。
他看到源稚生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他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的表情了,滿腦子都是那個紅髮的女孩,他呆愣愣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還以為自己可以這麼淡定的見過源稚生便也可以這麼淡定的去見小怪獸,哪怕小怪獸“嗷嗚”一聲撲上來他也能僵著臉假裝淡定的揉揉她的腦袋。
他錯了,錯的離譜,他發現女孩哪怕隻是躺在那不動,他的心就碎了,他以為自己一年前已經為她流乾了眼淚,可是發現自己原來還是那麼的懦弱,還是那麼無能,甚至不能幫上近在咫尺的她半點忙。
是自己親手將她送回了蛇岐八家,是自己親手將她推進了那個火坑,在她最最無助隻能妄求他來給予一點幫助的時候,自己卻隻敢縮在地窖裡喝酒。
“哈哈哈,哈哈哈.....”
壓低的笑聲,似乎是在嘲笑發出笑聲的本人。
“04.24,和Sakura去東京天空樹,世界上最暖和的地方在天空樹的項上。
“04.26,和Sakura去明治神宮,有人在那裡舉辦婚禮。
“04.25,和Sakura去迪士尼,鬼屋很可怕,但是有Sakura在,所以不可怕。
“Sakura最好了。”
眼前不知何時已是一片模糊,早已卸下偽裝的男孩的心都揪到了一起,他發現自己有好多好多話想要說,所有的話,道歉,感謝,喜悅,他想將自己的一切和麪前的這個女孩分享,他好想讓女孩知道他有多想她。
還能見麵真是太好了,你還在真是太好了,我好想你,對不起..............
“Sakura”
聲音低的像是幻覺,猶如窗外拂過的一縷清風,路明非驀然抬頭。
麵色蒼白,嬌弱如紙的女孩不知何時已經半靠在潔白的病床上了,她艱難的撐起半邊身子,無力的像是颶風中搖曳的花朵,右手輕輕覆蓋在路明非繃緊的右手上,像是一層覆在雪上的薄霜,清涼且脆弱。
路明非呆呆的望著女孩,麵龐上還掛著無數淚痕,滑稽的像是一個小醜。
“.........”
似是害怕男孩冇聽清,女孩艱難的再吸了一口氣,抱著路明非的手輕輕地用力,似乎要用掉全身的力氣來呼喚麵前的男孩。
這次她冇說出話,因為迎接她的是一個火熱的擁抱,火熱到繪梨衣一時間隻知道愣愣的望著天花板而忘記反手擁抱住男孩。
“Sakura....”
繪梨衣再度呼喚了一聲,感受著耳邊的聲音,感受著自己懷中的體溫,路明非癡了。
“謝謝,謝謝....”
他一遍一遍的重複著,像是一個壞掉的留聲機,現在其餘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哪怕小怪獸為什麼可以重新開口他都無所謂了,他隻想擁抱她。
繪梨衣也從有些懵懵的狀態中開始了迴歸,她將臉頰埋在了男孩的肩膀上,略顯冰涼的雙臂伸出挽住了男孩的臂彎。
月光之下,男孩擁抱著女孩,女孩依靠著男孩。
直到路明非感受到背部略顯薄弱的拍打感,他才結束了這次擁抱。
“Sakura,我好睏。”
繪梨衣低喃著,眼皮忍不住開始打架,頭止不住的輕點,像是一個努力在與睏意做鬥爭的小貓。
“睡吧,等你下次睜眼我依舊會在你身邊。”
一邊撫摸著女孩的蒼髮,一邊輕聲說道。
繪梨衣枕在路明非肩頭睡著了,嘴角帶著滿足的弧度,路明非則是化為了一個雕塑一動不動,兩人相依著,像是一幅靜謐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