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於樊籠 第3章 落入樊網
落入樊網
酒意濃鬱的包廂，滿眼都是豔麗春色。
“裴少”
包廂內，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站起身，手裡端起一杯紅酒，態度十分恭敬誠懇。
裴司辰坐在中央的沙發裡，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偏頭直接無視那盞遞來的酒杯，自顧自點燃一根煙。
白色煙霧模糊了他的輪廓，斑斕地燈光打在那雙沉鬱的眼睛上，襯得他整個人詭譎莫測。
蘇嘉琛開口，打破了尷尬的氣氛：“林副市長日理萬機，最近怕更是忙的不可開交吧。”
被稱作林副市長的男人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躬身朝向蘇嘉琛，連聲附和道：“最近海市經濟動蕩，開發區的建設前期投入過大，導致現在資金鏈斷裂，很多工程都被迫暫停，再加上前幾年的疫情影響，國民經濟消費水平下降得嚴重，想要挽回經濟頹勢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
蘇嘉琛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開發區的問題不難解決，隻要增加小資階級的滲透，減少成本消耗，再讓人把政府準備建設城中城的假訊息放出去，用這塊肥肉做誘餌，自然會有人幫你解決眼前的麻煩。”
林副市長卻麵色為難：“可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一旦訊息散播出去，勢必會引發金融市場新一輪的暴亂。”
一個新的經濟區所帶來的利潤，足以讓那些資本家掙紅了眼，可等到謊言被戳穿的那天，所帶來打擊也是災難性的。
蘇嘉琛無所謂的輕笑道：“林副市長，在這個世界上，每天破產的公司比海市的大廈還多，因為錢而跳樓的人連起來比海市最高的樓都高，把你手裡那些快要發黴的地產和專案扔下去，否則，怎麼能讓那群嗅到血腥味的‘獵狗’們心甘情願的掏出真金白銀來接盤？”
“可……”
“隻有暴亂，才能讓一塵不變的死水煥發生機，畏手畏腳，隻會讓你看起來像個蠢貨。”裴司辰坐在沙發上，表情冷懨的諷刺道。
“可這麼大的風險，我怕那些人不會上當。”
“他們會上當的。”
躺在沙發上的裴司辰優雅地坐起，看向身前的猩紅色的液體，身體微微前傾，斑斕的燈光在此刻照亮了他眼底流動的情緒，那是一種漠視一切，近乎殘酷的清醒與算計。
“風險越大，利潤越高，那些人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就像獵狗抓住腐肉，不咬下來一塊肉，他們不會輕易鬆口的。”
“你要做的，不該懼怕風暴，而是駕馭它。把訊息放出去，股市板塊會比你預期的收益更多。”
蘇嘉琛拍了拍林副市長的肩膀，揮手讓人將一杯酒端到他麵前：“訊息一旦放出，必然會有無數投資者蜂擁而上，當那些自詡聰明的‘獵狗’以為穩坐高台時，你再讓國資委‘適時’放出一些‘辟謠’但語焉不詳的話，或者宣佈一兩個無傷大雅的企劃，貪婪過後的恐慌，會讓下跌更加瘋狂。”
林副市長的額頭在不知覺時已經掛滿了汗珠，但眼神裡，卻流露出一絲被說服的悸動。
“屆時，再由林副市長親自扶持一波新興產業，穩定股市。不僅開發區的問題可以迎刃而解，就連之前埋下的雷也能順勢摘除大半。至於過程中會有多少小魚小蝦被碾碎……”蘇嘉琛輕笑一聲，眼底是和裴司辰一般無二的冷漠，“這個市場的自然規律而已，和你林副市長又有什麼關係呢？”
蘇嘉琛的話像是一把尖刀，精準的剖開了利益和風險的核心，將一場經濟屠殺粉飾成資本盛宴。
“這場賭局，你和我們都隻有“贏”這一種結果，林……市長，你可想清楚了。”
在聽到蘇嘉琛對自己的稱呼後，男人的表情瞬間一滯，連呼吸都重了幾分。看著麵前的酒杯，在沉默了幾秒後，他拿起那杯酒一飲而儘。
“裴少、蘇少，合作愉快。”
“林市長真是痛快。”蘇嘉琛哈哈一笑，也隨之將酒水喝下，“那這杯酒就祝林市長，前途無量。”
裴司辰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對這場既定的結果沒有任何意外。
做空經濟，豪吞利潤，這場金融風暴下，有多少人會被逼上絕境他們並不在乎，他們在乎的隻有最終的利益歸屬，必須落在他們手裡。
……
江若白醒來，已經是三天後。
睜開眼後的他，第一件事就是抱著醫院的馬桶直接吐了個昏天黑地，不僅是生理上的惡心，心理上被猥褻難堪纔是最難以忍受的。
在他住院期間，來看他的，也隻有和他同期進“暗色”培訓的周洛。
周洛和他說，是裴司辰將他從周濤海手裡救出了他，還讓人把他送去的醫院。現在“暗色”人人都在傳，裴司辰是不是看上了江若白。
“白哥，你要是真被裴少看上發財了，可彆忘了我呀。”
周洛說這些的時候，眼裡有對他的好奇，也有羨慕。畢竟能被那樣的大人物看上，哪怕明知不會有結果，但從中得到的利益，也足夠他們在一個小縣城安穩過一輩子了。
江若白聽後隻有苦澀一笑，要知道裴司辰對他的那點“善心”，不過是單純的看他笑話。以他那樣的身份怎麼可能會看上他們這種人，況且……江若白擡頭看著熟悉的一片白色，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妻子溫柔的笑。
這幾天在暗色的經曆，也讓他徹底想清楚了，無論什麼辦法，他都要儘快湊齊手術費用，然後離開“暗色”
想起周洛曾向他說過的一件事，江若白抓住周洛的肩膀，急切的問道：“周洛，你前幾天和我說過的那支穩賺不賠的股票是什麼？”
“白哥，你之前不是說覺得有風險，不準備入股了嗎？”
之前周洛確實和江若白提過這隻股票的事，但被江若白的態度卻很堅決。
放在之前，這種帶有賭博性質的投資他的確不會參與，但……想到醫院發來的欠費清單以及會所的經曆，江若白隻覺得渾身發麻，他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其實，我是想著多賺點錢，好早點離開‘暗色。”江若白神色疲倦道。
周洛點頭，他也能看出江若白並不屬於他們這個圈子，想必來暗色工作也是被迫無奈。
“白哥，你放心，這次的訊息我可是聽我男朋友說的，他在市政府有認識的朋友，據說市政府最近有大動作，他有內部訊息，你跟著我一起炒股，這次一定穩賺不賠！”
“謝謝。”江若白發自內心地感謝道。
他和周洛其實並不熟絡，見麵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沒想到他會願意幫自己。
周洛撓頭憨厚一笑：“白哥這你就見外了，談什麼謝不謝的，以後有啥問題你開口就行，我能幫上忙的一定幫。”
“真的很感謝你周洛，以後你遇到什麼問題，我一定儘全力幫你！”
周洛被江若白一臉嚴肅地表情逗到，笑的明朗：“白哥，你不用這麼客氣的。”
“不過話說回來，白哥，你準備投多少？”見玩笑開的差不多了，周洛重新將話題引到了正事上。
江若白眉頭微鎖，眼神中閃過掙紮。
“周洛，你上次和我說的回報率是多少？”
周洛伸出三根手指，道：“至少……三倍。”
也就是他投進去一萬就能獲得三萬，妻子的手術費是50萬，想要湊足手術費就需要投十幾萬，但他現在手裡隻有五萬，這已經是他能拿出來的的全部積蓄了。
“白哥我先提醒你，股市都是有風險的，你要是擔心，前期少投一點，也是可以的。”
江若白沉默幾秒後堅定道：“我想先投5萬。”
周洛勸阻：“白哥，你要不再想想，五萬不是
一筆小錢。”
江若白搖了搖頭，“就投五萬，周洛你幫我操作吧，至於錢……我三天後打給你。”
周洛看江若白表情堅決，也不好再勸，點頭道：“白哥你放心，我一定把這事辦好。”
“這本來就是你幫我，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好兄弟之間有什麼幫不幫的，白哥你儘管好好養傷，彆的都不用擔心。”
江若白眼眶發紅，說不感動那是假的，隻是這些感激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一通電話打斷了。
打電話的人是“暗色“一層的領班經理——李海。
暗色每一層都有對應的負責人，樓層越高，權力也就越大，江若白作為一樓的服務生，自然是歸李海管理。
擔心是因為自己這幾天曠工惹得經理不快，江若白麵容忐忑地按下了接聽鍵，“喂，經理。”
“小江啊，你這幾天身體休養的怎麼樣了？”
聽筒另一邊傳來的不是對他曠工的責罵，而是李海親切的關懷，這副模樣，屬實與前些日子動不動就對他們破口大罵的形象相差甚遠，巨大的反差感直接讓已經做好被劈頭蓋臉罵一頓的江若白，一時間有些無措。
“我……我好多了經理，今晚就能去上班。”
“不著急，你再休息一段時間也沒關係，畢竟身體要緊嘛。”李海
體貼地說道。
江若白搖頭，以為李海這是要開除自己客套話，連忙道：“我的身體已經沒事了，經理你放心，我今天一定按時到崗。”
“那好吧，既然小江你這麼堅持，那我就給你排上班了，你的身體還沒好，就不給你排下半夜了，你值上半夜就好。”
江若白對李海的態度受寵若驚，連忙表示感激，最後在一句句感激聲裡，結束通話了電話。
笑得春風滿麵的李海在結束通話電話的一瞬間，嘴角的笑容瞬間消失。
站在李海身邊的青年一臉不解的問道：“李哥，你對江若白說話這麼客氣做什麼，他不就是個普通的服務生嗎？”
“你懂什麼？！能在裴少的包廂完好無損的出來，還被裴少救下的人，你覺得他是個不起眼的人？”
“可他就是beta，又生不了孩子，裴少憑什麼能看上他？”青年語氣不悅道。
李海挑眉，從上到下掃視了一圈青年，警告道：“把你的那些小心思收起來，裴少看上誰那是他的事，但你最好彆動什麼歪心思，想一想思思。你也不想後半生都插著胃管在醫院裡當個活死人吧。”
想起那個不知天高地厚，勾引裴司辰的oga，青年臉色發白。
女人當夜被擡出來的悲慘模樣直到現在他還曆曆在目，儘管內心充滿對那個名叫江若白的beta的嫉妒和不屑，但心理的恐懼讓他暫時也不敢有什麼小動作。
李海：“在‘暗色’管好你的嘴和眼睛，懂得審時度勢，擺清楚自己的位置才能活得長久。“
青年垂下眼，語氣不甘卻也隻能無奈認命，“我明白了。”
李海看青年的表情就知道他還沒完全死心，但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至於他能聽進去多少，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裴司辰那類人，本身就是他們跨越不了的鴻溝，更不是能招惹的物件，那些看似站在金子塔頂的王子，實際上不過是一群徹頭徹尾的瘋子，和瘋子打交道，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想起那通意味深長的電話，深知那些人惡劣程度的李海現在倒有些可憐那個老實的beta了，隻希望他能平安度過今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