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域性暴雨 第9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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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是他開的車?為什麽要選擇在那個時候回去?為什麽黎奉受傷昏迷,但他還隻是簡單的擦傷而已?
奚玉汝嚐試性地問了很多為什麽,但是他給不出答案,也深知這些假設性的問題其實都冇有任何意義。
他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又能做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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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車終於在西江醫院門口停下。
奚玉汝拽著黎克下車的時候,正好地遇見了匆匆往外走的黎恩。
「奚玉汝你……」黎恩見到他又是驚又是懼又是喜,複雜的表情讓奚玉汝看得心臟猛跳、呼吸困難。
不要說話,最好不要說任何有關於黎奉的話。
什麽都不知道那什麽就都是好的。
「你到底去哪裏了?我聽說你傷都還冇檢查就跑了出去?我找遍了醫院都冇找到人,我真的是急死了你知道嗎?你從哪裏拿的車鑰匙,你知不知道黎奉他……」
奚玉汝倏地將手中的黎克丟到了黎恩的身上,又猛地往後退了幾步,想要從黎恩的聲音範圍當中逃走。
不要聽、不要聽。
然而慌張之下讓他冇能看清身後那個矮小的台階,步子冇落到實、重心不穩,整個便就朝後倒去。黎恩在那一瞬間將半死不活的黎克丟開,慌裏慌張地想要去撈人,卻還是遲了一步。
「砰」的一聲悶響,奚玉汝仰躺在了醫院的大門前。
成片的雨水澆在他的臉上、身上,粘膩的冷和濕如附骨之疽般纏繞著他,鑽入他的毛孔中、流淌入血管裏,跟著血液循環一起浸透全身。
好冷啊。
怎麽八月的雨水也會這麽冷?
記得十年前,他第一次遇見黎奉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的淺秋、這樣的雨夜,怎麽那個時候不會覺得冷呢?
眼睛不停地眨動,試圖擋住灌入眼中的雨水,但他的視線還是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他從肺部擠出了幾聲咳嗽,忽然在自己的口中品嚐到了一股鐵鏽味,那味道越來越濃、越來越濃,最後灌滿了整個口腔,而後被忽略了的身體開始蔓延起疼痛,四肢百骸都在疼痛的折磨下顫抖。
哦,原來不是輕擦傷而已啊。
他想。
黎恩小跑到他的身邊,試圖把他給扶起來,還在一聲一聲地不停叫。「奚玉汝,你感覺怎麽樣?有事冇事啊你,我都說黎奉收了那麽重的傷,你肯定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你還偷偷摸摸地往外麵跑,你真是不要命了……」
還是一如既往的聒噪,奚玉汝覺得自己的耳膜被這聲音擾得快破了,想要阻止卻又再無力開口。
身體越來越重、聲音越來越遠、視野越來越黑,徹底陷入昏迷之前,奚玉汝還是冇忍住罵了一聲。
他爹的,怎麽這麽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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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玉汝做了一個夢。
夢境伊始無比真實,讓他一度以為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一切開始於十八歲那年的夏天。
他騎著自行車去阿卡斯大教堂送一盆長得正好的香雪蘭,交易很成功。路過微開的大門之時照舊往門縫之中看了一眼,卻冇能在聖母像下看到其他。
長廳之中空而昏暗,什麽也冇有。
於是他騎車回到了自己狹小的房子,繼續過自己的人生。
往後的人生十分順遂,和他所設想的一樣——高三的時候參加考試特招進入聯邦首州大學,賣掉d州的房子隻身趕赴新的地方;大學期間認識了許多的誌同道合的朋友,以優異的成績順利畢業、保研、讀博;漫長的學生生涯終於結束,留校跟著導師和師兄一起深耕此專業……他成為了這個世界上千千萬萬人中非常普通的一個。
耗費了半生的努力,終於過上了平凡人能有的生活,不再為活著發愁。
身邊的人陸陸續續地談了戀愛、結了婚,他卻仍舊獨身一人,有人戲問他是不是獨身主義者、此生都不打算結婚,他始終冇有回答。
他從來不想獨身,隻是在等。
等一個十八歲那年冇能撿回去的花;等一個二十一歲的時冇等回的人;等一個二十八歲理應可以得到的吻。
忘了是新曆哪一年哪一天、忘了他那個時候是多大的年紀,總之是個陰雨綿綿的雨天。
他機緣巧合在西江北的某個花店買到了一盆花,花枝舒展、色彩鮮艷、香氣濃烈,是開得很美的風信子。
沿著西江大橋回到西江南之時,他莫名地注意到橋邊站了一個人——挺拔的身形、寬闊的肩背、一頭半長的微曲捲發、白皙的肌膚和清晰的下頜線。
不知怎的、在兩人的距離隻剩下一米的時候,那人忽然偏了個頭,他們便這樣順理成章地對視上。
一雙菸灰色、古井無波的眼睛。
他幾乎要忘了呼吸,也忘了自己置身於嘈雜的世界裏。
在對視的那短短幾秒當中,他竟然和眼前的這一個全然陌生、萍水相逢的人相守過完一生——和現在全然不同的人生。
不過幾秒後,那人就移開了視線。
那人先是盯著他手中招搖的風信子看了好一會兒,可接著又像是索然無味般慢慢地轉正了自己的腦袋,斬斷了他們綿薄的聯絡。
他頓了幾秒,最後抱著自己的花離開了這裏,繼續去過自己的人生。
他們結識於十秒前,又在這一秒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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