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域性暴雨 第6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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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
砰的一聲巨響,殘損的房屋在大雨當中墜下了一片磚牆,車都跟著震了幾震。奚玉汝呆滯著看了幾秒,忽地趴在方向盤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聲音剋製不住、身體在跟著顫抖。
一切都在發生改變,唯有他奚玉汝停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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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玉汝離開之後,黎奉一個人在玄關站了很久很久,一陣驚雷才讓他重新回過神來。
他拿出手機打開了一個頁麵,一個小綠點正在地圖上快速地移動著,目標方向似乎是貧民區。
盯著那個小綠點看了幾分鍾,黎奉感受到了一股非常濃烈的焦躁不安,以及茫然無措。
奚玉汝生氣了,但他為什麽生氣?
黎奉不知道,他嚐試去分析,卻發現毫無頭緒。
不過爭吵是很正常的事情,實際上他們在一起的這八年也發生過不少次的爭執,但很快又會被完美地解決——他們最後還是會和好如初,像以前一樣生活。
這不屬於人生的變故,這隻是很正常的生活摩擦。
雖然奚玉汝這一次確實比從前都要生氣,也在情緒的推動下說出了一些非常不理智的、他不喜歡聽的話,最後竟然還像叛逆期的少年一樣,怒氣沖沖地離家出走。
但他相信這次的結果與從前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奚玉汝會捋清楚他自己的情緒、想清楚根本冇有可生氣的點,然後兩人重歸於好。
事實上他認為人不應當如此情緒化,不過做出這樣事情的人是奚玉汝,那也理所應當地可以被輕易地原諒。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著奚玉汝幾個小時後重新回到這個別墅來。
然而他在別墅中獨自吃完了晚飯、處理好了殘餘的垃圾、將身上婚禮的痕跡洗去、坐在床上半蓋好了被子,奚玉汝也還是冇有回來,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鍾——不忙碌的時候,他們一般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入睡。
通常情況下,奚玉汝躺在他的左邊,右邊的床頭櫃上放著一杯全滿的水,被褥被奚玉汝的體溫染熱,沾上不屬於資訊素範疇的、讓人感到安心的氣味。
當然,他們也總會有忙碌的時候,但晚歸總是會伴隨著一個訊息報備。
然而黎奉打開手機,反覆重新整理開合了許多下,他也還是冇有收到應該收到的資訊。
盯著那個突兀的、讓人感覺到不舒服的深色置頂看了好幾分鍾,仍舊冇有出現會出現的紅點,於是他下床用有線電話撥打給了隨身管家。
「別墅內的無線網出了問題,我收不到資訊了,你明天叫人來處理一下。」
吩咐完之後他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學著奚玉汝的方式捋順自己的頭髮閉冰眼準備入睡,可空空蕩蕩的左半邊床以及乾淨得隻剩下洗滌劑味道的被褥,讓他心中被壓下去的焦躁又湧了上來。
不對、不對、不對。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立刻下了床,在房內轉了好幾圈,最後將奚玉汝昨日換下的外套給抱上了床。上麵的溫度早已散去,但還殘留著淡淡的、屬於奚玉汝的味道,放在枕邊的時候終於讓他覺得舒適了不少。
黎奉又點開了手機的那個介麵,此時小綠點已經停留在了貧民區的某家酒店,並且長久地保持著位置不動的閃爍呼吸狀態。他將酒店周圍的環境勘察了一遍,確認附近冇有什麽潛藏的危險和變故後,終於生出了一些睏意。
把手機的免打擾狀態關閉,音量調大,而後放在了觸手可及的地方。
既然奚玉汝想要一個人冷靜一下,那他應該稍微地慷慨一些,反正他們還有很多年很多年的時間,多分開幾個小時,其實也冇有什麽。
他想。
不過第二天早上八時醒來,小綠點的位置從d州變為了a州。
奚玉汝在冇有告知他的情況下,獨自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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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玉汝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落荒而逃。
在貧民區的那幾個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感到煎熬,他曾經以為自己十分憎惡那個地方,然而當他時隔多年故土重遊發現舊景不再的時候,感受到的卻是如潮搬的無措和空虛。
他不被a州所承認、又對現在的d州感到陌生,是一個回不到過去記憶,去不了模糊未來的,現實時空中無家可歸的羈旅客。
該怎麽辦?他不知道,他隻能像個懦夫一樣逃跑。
於是他連夜地購買了去a州的票,什麽東西都冇帶,隻給黎奉的隨行管家發了一個挪車的資訊,就乘坐上了回程的飛機。
五六個小時的航班他冇能睡著,下了飛機之後也不敢做任何歇息停留。
他先是去了前段時間看過的那套房,迅速地交付了全款,而後匆匆忙忙趕往下一個地方,又毫不猶豫地將首州大學附近那家看好的鋪麵給定了下來。簽了合同之後,一刻也不停地去找室內設計師,快馬加鞭地敲定了房子和店鋪的設計方案。
忙完這些,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他靠在西江大橋上給自己點了一根菸,辛辣的煙過肺捲了一遍,又從口中緩緩吐出。
夜晚的江風帶著綿柔的涼意,拂過的時候很輕易地就可以吹淨一身的燥熱粘膩,而西江大橋的夜景也是真的好看。
江麵顰動的燈火、江邊呼吸的裝飾燈、江上緩慢行駛的輪船餐廳和輪船酒店。橋上的熱鬨不遑多讓,住在附近的家庭晚間散步,說著無關緊要卻又應當要提的生活瑣事;到此旅遊的旅客舉著手機拍照打卡,和朋友分享者歡欣;陷入熱戀的情侶青澀曖昧地牽手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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