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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盞滌魂錄 第5章 刀吞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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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滌塵軒的地底,傳來青銅鎖鏈的轟鳴…

“吼——!束縛…斷裂!血食…美味!刀歸我!我替你…殺蛟!殺!殺!殺!!!”

九淵妖刀刀鍔上的饕餮獸首,如同掙脫了萬古封印的凶魔,在粘稠黑血的浸染下徹底活了過來!那兩點深紅的眼瞳,燃燒著純粹的毀滅與吞噬**,死死鎖定了茶心。被邪靈操控的刀身,帶著刺耳的金屬震鳴,一點點、一寸寸,緩慢而無可阻擋地從南宮翎緊握的刀鞘中向外抽出!

冰冷的刀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茶心纖細的脖頸,激得她麵板泛起細小的戰栗。濃烈的血腥味、妖刀散發的凶煞之氣、門外群妖的瘋狂嘶吼,混雜著地上那三根慘白刺目的指骨散發出的死亡氣息,如同無形的泥沼,將整個滌塵軒拖入絕望的深淵。

“砸!砸開那門!”

“壺靈!蛟主要的是壺靈!”

“一刻鐘快到了!第四根骨頭呢?快扔進去!”

“嘿嘿嘿……貴人呦,時間不等人呐!”鼠精那滑膩如毒蛇吐信的聲音,在群妖的鼓譟聲中鑽入屋內,帶著刻骨的惡意,“蛟主的沙漏,又翻過一刻嘍!第四根‘信物’,給您奉上!”

一隻枯瘦的爪子閃電般從門縫下方探入,“啪嗒”一聲,又一截森白的人指骨被扔了進來,滾落在前三根旁邊,如同四座冰冷的墓碑,昭示著生命倒計時的終點。

“四根骨頭……雞犬不留!雞犬不留!”門外群妖徹底沸騰了,汙言穢語彙成滔天巨浪,瘋狂地拍打著滌塵軒的門窗。腐朽的木板在重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窗紙被尖銳的爪牙撕扯得支離破碎,露出更多猙獰貪婪的妖瞳!

南宮翎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半邊身體被黑血侵蝕帶來的麻痹冰冷,與妖刀九淵上傳來的狂暴熾熱的邪念,在他體內展開慘烈的拉鋸。他的右臂肌肉賁張如岩石,青紫色的血管蚯蚓般在麵板下暴凸,死死扼住刀柄,試圖阻止它完全出鞘。但左半邊身體卻僵硬如木,被那陰寒黑血侵蝕的經脈傳來刺骨的劇痛,力量正在飛速流失。他赤紅的雙目之中,理智的光輝在嗜血狂潮的衝擊下忽明忽滅,如同風中殘燭。

“南宮翎!”茶心厲喝,聲音穿透妖刀的咆哮與群魔的嘶吼,帶著一絲金玉交擊般的清越,“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你的刀,要噬主嗎?!”(化用《論語》典故,意指凶獸出籠,寶物毀匣,質問其是否失控)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右手猛地一揚!一道翠綠流光自她袖中激射而出,並非攻向南宮翎或妖刀,而是閃電般釘在了昏迷的玄鑒身前的木榻之上!

那竟是一片邊緣捲曲、色澤混沌、散發著古老氣息的茶葉——正是那能吞噬生機的混沌古茶!

“嗡——!”

茶葉落定刹那,一股無形的波動驟然擴散。這波動並非毀滅,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空”與“寂”,如同投入狂濤中的一枚定海神針!狂暴的妖刀邪氣、門外洶湧的群妖煞氣,乃至地上那四根白骨散發的死氣,被這混沌古茶的詭異氣息一衝,竟都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

就在這電光石火、萬籟俱寂的刹那——

“叮鈴——!”

一聲清脆、悠揚、彷彿來自亙古洪荒的鈴音,陡然從玄鑒緊握的殘破銅鈴中響起!這聲音是如此清晰、如此純淨,完全蓋過了所有的喧囂,如同一道清泉,瞬間洗滌了彌漫的汙濁!

南宮翎那雙被血色瘋狂充斥的瞳孔,在這聲鈴響與混沌古茶的雙重衝擊下,猛地收縮!一絲屬於他自己的、混雜著無儘痛苦與決絕的清明,如同破開烏雲的閃電,硬生生劈開了邪靈的迷霧!

“嗬……嗬……”他喉嚨裡發出野獸瀕死般的沉重喘息,目光死死盯住那距離茶心咽喉已不足三寸的冰冷刀鋒。他看到茶心眼中冰冷的決絕,看到地上四根刺目的白骨,看到窗外密密麻麻、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妖影……

家傳古訓如同驚雷在混亂的識海中炸響:“刀者,凶器也!馭之在心,失心則噬主,如養虎為患,終被虎食!”(引用武家古訓)

南宮家世代傳承的詛咒……父親南宮烈那扭曲瘋狂的麵容……飲血妖刀帶來的無儘殺戮……還有此刻,這柄被邪術玷汙、正將利刃指向同伴的九淵!

“啊——!!!”

一聲撕心裂肺、彷彿要將靈魂都吼碎的咆哮,從南宮翎胸腔最深處爆發出來!那不是邪靈的咆哮,而是他自身意誌最慘烈的絕唱!伴隨著這聲咆哮,那被麻痹、被侵蝕的左手,竟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憑借著難以想象的意誌力,猛地抬了起來!

不是去奪刀,不是去格擋!

而是五指箕張,如同最精準的鐵鉗,狠狠地、決絕地,一把抓住了那正在瘋狂嗡鳴抽出的九淵妖刀——閃爍著寒光的、鋒銳無匹的刀身!

“嗤——!”

利刃割破皮肉,切入骨骼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滾燙的鮮血,如同盛放的紅蓮,瞬間從他緊握刀鋒的掌心、指縫間狂湧而出!鮮血沒有滴落,而是被那貪婪的饕餮獸首瘋狂汲取,順著刀身詭異的紋路,向上蔓延,瞬間將整把妖刀染成了刺目的猩紅!

鑽心劇痛如同海嘯般席捲全身,但這劇痛,反而成了他衝破邪靈束縛的最後助力!

“想吃?!!”南宮翎雙目赤紅如血,嘴角卻咧開一個瘋狂到極致的獰笑,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好!老子讓你吃個夠!”

在茶心驟縮的瞳孔倒影中,在門外群妖因這突變而短暫失聲的死寂裡,南宮翎那抓住刀鋒的左手,爆發出最後、也是最強悍的力量——不是向外推,而是拉著刀身,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地、決絕地、朝著自己的胸膛——心臟的位置——反捅了進去!

“噗嗤——!!!”

沉悶而恐怖的利刃貫穿血肉的聲音,響徹死寂的滌塵軒!

九淵妖刀那狹長、冰冷、飲過無數妖魔之血的刀身,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南宮翎精壯的胸膛,從前心刺入,刀尖帶著淋漓的鮮血和碎骨,從他背後透體而出!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從前後巨大的創口中狂飆而出,瞬間染紅了他破碎的衣襟,也濺在了近在咫尺的茶心蒼白的臉頰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門外的撞門聲、嘶吼聲,消失了。

鼠精得意的尖笑,卡在了喉嚨裡。

連那刀鍔上咆哮的饕餮獸首,都彷彿被這突如其來的、同歸於儘般的瘋狂舉動所震懾,紅光微微一頓。

唯有鮮血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清晰得如同擂鼓。

“呃……”南宮翎身體猛地一僵,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但他握住刀柄(此刻刀柄已被他自己的鮮血浸透)和刀身的雙手,卻如同鐵鑄,死死地將九淵釘在自己的胸膛之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身如同活物般在瘋狂震顫,貪婪地吮吸著他奔湧而出的本命精血,那饕餮獸首傳來更加興奮、更加貪婪的意念,彷彿要將他的靈魂都徹底吸乾!

“吃啊!!!”南宮翎猛地抬起頭,對著空氣,對著那無形的邪靈,對著冥冥中操縱這一切的蛟主,發出了比野獸更凶戾、比惡鬼更瘋狂的咆哮!他口中噴湧著血沫,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儘了生命最後的力氣在呐喊,聲震屋瓦:

“狗東西!你不是餓嗎?!老子南宮家的血,從開刃起就喂著你!一百年!一千年!吃不夠是不是?!”

他死死盯著刀鍔上那雙貪婪的紅眼,彷彿透過它們,看到了那個賦予這把刀詛咒與凶性的源頭:

“來!吃啊!吃——乾——淨——!!!”

“給我滾出來——!!!”

伴隨著這聲泣血椎心的怒吼,南宮翎那貫穿了自己心臟、被妖刀瘋狂汲取精血的右臂,竟爆發出最後一縷力量!他沾滿自己心頭熱血的食指,如同燃燒的烙鐵,閃電般在九淵妖刀那寬闊、冰冷、同樣被鮮血浸透的刀背上,奮筆疾書!

他的動作快如疾風,帶著一種古老的、獻祭般的韻律。每一筆落下,刀背上便亮起一道刺目的猩紅血線!那並非凡間的文字,而是南宮家傳承自上古、以血脈為引、以生命為代價的禁忌之咒——永墮刀獄咒!

“南宮血脈,祭吾魂靈!”他口中念念有詞,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靈魂的重量,如同黃鐘大呂在滌塵軒內轟鳴,竟暫時壓下了妖刀的嗡鳴,“刀獄九重,萬劫沉淪!鎖爾凶魂,永世——封禁!”

最後一筆落下!

一個由純粹心頭精血書寫而成的、古老、繁複、散發著無儘蒼涼與怨毒氣息的“弑”字血咒,如同一個燃燒的烙印,在九淵妖刀的刀背之上,驟然亮起!血光衝天!

“嗡——鏘鏘鏘鏘——!!!”

九淵妖刀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淒厲到極致的震鳴!那不再是凶戾的咆哮,而是充滿了恐懼、痛苦、以及被強行剝離束縛的瘋狂掙紮!刀身劇烈地扭動、震顫,彷彿一條被釘在砧板上的毒蛇!刀鍔上那饕餮獸首的紅光瘋狂閃爍,發出無聲的尖嘯,黑血與南宮翎的鮮血在刀身上劇烈衝突、沸騰、蒸發!

血咒的力量,如同無形的枷鎖,順著妖刀與邪靈的聯係,狠狠反噬而上!

“呃啊啊啊——!”南宮翎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血咒的反噬之力加上心臟被貫穿的致命傷,幾乎瞬間就要將他徹底吞噬。他高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猛地向前跪倒,全靠那柄貫穿胸膛的妖刀支撐著,才沒有徹底撲倒。鮮血如同不要錢般從口鼻、從胸膛的創口中汩汩湧出,在他身下迅速彙聚成一灘刺目的血泊。

然而,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瞬間,那被血咒之力瘋狂衝擊、瀕臨崩解的九淵妖刀刀身之上,猩紅的光芒一陣扭曲、蠕動!

一張巨大、扭曲、充滿了暴虐、貪婪、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的虛幻麵孔,驟然在刀身之上浮現出來!

那是一張中年男子的臉,輪廓與南宮翎有五六分相似,但眉眼間卻充滿了邪異與瘋狂。正是南宮翎的生父,南宮家上一代家主,也是將九淵妖刀徹底引向魔道的始作俑者——南宮烈!

“逆——子——!!!”

那張虛幻的麵孔發出無聲的、卻如同實質般衝擊靈魂的咆哮!那咆哮中蘊含的怨毒與殺意,比妖刀本身的凶煞之氣還要濃烈百倍!如同九幽地獄颳起的寒風,瞬間席捲整個滌塵軒,連門外喧囂的群妖都彷彿被這源自靈魂層麵的恐怖威壓所震懾,瞬間失聲!

茶心瞳孔驟縮,脫口而出:“虎毒尚不食子,禽獸猶知舐犢!南宮烈,你竟連禽獸都不如!”(化用俗語、典故,直斥其非)

南宮翎跪在血泊中,艱難地抬起頭,沾滿血汙的臉上卻扯出一個冰冷、譏誚、帶著無儘悲涼與快意的笑容。他看著刀身上那張因憤怒而更加扭曲的虛幻麵孔,聲音微弱卻字字如刀:

“老匹夫……你的刀……喂不飽了……”他口中湧出更多的血沫,“刀獄……九重……永世……沉淪……下去……陪我那……枉死的……娘親吧!”

“不——!!!”南宮烈的虛幻麵孔發出無聲的、驚恐欲絕的尖嘯。

但血咒已成,無可逆轉!

刀背上那個巨大的“弑”字血咒,爆發出吞沒一切的猩紅光芒!無數由南宮翎精血所化的、細密的、閃爍著怨毒詛咒的符文鎖鏈,如同活物般從血咒中蔓延而出,瞬間纏繞上整個刀身,更深深刺入那虛幻的麵孔之中!

“哢嚓嚓——!”

彷彿琉璃破碎的聲音響起。

九淵妖刀那堅韌無比的刀身,竟在血咒鎖鏈的纏繞下,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刀鍔上的饕餮獸首發出一聲絕望的哀鳴,紅光徹底黯淡、熄滅,變回了死氣沉沉的青銅紋飾。

“噗!”

一聲輕響,貫穿南宮翎胸膛的九淵妖刀,終於徹底失去了所有凶煞之氣與邪靈支撐,如同凡鐵般,從南宮翎的胸膛中滑脫出來,沉重地墜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刀身落地瞬間,寸寸斷裂,化作十幾塊沾染著黑紅汙血的碎片!

而刀身上那張南宮烈的虛幻麵孔,也在血咒鎖鏈的絞殺下,發出最後一聲不甘的咆哮,如同被風吹散的青煙,徹底消失無蹤!

“呃……”支撐的力量消失,南宮翎眼前徹底一黑,高大的身軀如同被伐倒的古木,轟然向前傾倒。

“南宮翎!”茶心身影如電,瞬間掠至,在他倒地之前,一把將他扶住。入手之處,一片粘稠濕熱,那貫穿胸膛的創口,依舊在瘋狂地向外湧血!

“滴答…滴答…”南宮翎的血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聲音在短暫的死寂中格外刺耳。

門外,短暫的沉寂被更瘋狂的喧囂打破!

“刀碎了!”

“他不行了!衝進去!”

“壺靈!抓住壺靈獻給蛟主!”

鼠精尖利的聲音穿透妖群:“骨頭!第五根骨頭!他們死定了!”

“轟!轟!轟!”比之前猛烈十倍的撞門聲響起,整個滌塵軒都在劇烈搖晃,門栓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眼看就要斷裂!

茶心扶著氣若遊絲的南宮翎,臉色凝重如冰。屋內有垂死的同伴,有昏迷的玄鑒,門外是瘋狂的妖群……真正的絕境!

然而,就在這山窮水儘、萬妖臨門之際——

“嗡……嗡……嗡……”

一陣低沉、厚重、彷彿來自大地深處的金屬震顫聲,毫無征兆地從滌塵軒的地下傳來!

這聲音初始細微,但迅速變得清晰可聞,帶著一種古老、蒼茫、鎮壓一切的威勢!伴隨著這震顫聲,地麵上的灰塵簌簌跳動,整個房間似乎都在與之共鳴!

茶心猛地低頭,看向地麵南宮翎流下的那灘鮮血——鮮血之中,幾塊斷裂的九淵妖刀碎片,正詭異地微微顫動。更讓她心頭劇震的是,那些碎片上沾染的南宮翎的鮮血,竟如同被無形之力牽引,正飛速地滲入地下!

與此同時,昏迷的玄鑒手中,那枚剛剛發出過清音的殘破銅鈴,竟再次自行震動起來!這一次,鈴聲不再清脆,而是變得低沉、悠遠,彷彿在回應著地底的震顫!而玄鑒後背那曾被血蛟撕裂、後又爆出青銅鎖鏈的傷口處,繃帶之下,也隱隱透出微弱的、與地底震顫同頻的青色光芒!

地底傳來的青銅鎖鏈的轟鳴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彷彿有什麼沉睡的龐然大物,被南宮翎以心頭精血書寫的“弑”字血咒,被那斷裂的妖刀殘片,被玄鑒體內那神秘的鎖鏈力量……共同喚醒了!

門外,撞門聲、嘶吼聲,似乎在這來自地底的、充滿鎮壓意味的轟鳴聲中,也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滯。

鼠精尖利的催促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疑不定:“什麼……什麼聲音?”

滌塵軒,這座看似平凡的茶鋪,在絕境之中,終於顯露出它埋藏於地底的不凡底蘊。新的風暴,正隨著那青銅鎖鏈的轟鳴,自深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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