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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盞滌魂錄 第27章 仙議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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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羽遺跡的青石廣場上,殘留的茶韻與硝煙仍在空氣中交織。玄鑒靠在殘破的石刻旁,腰間銅鈴碎後的紋路泛著微光,勉強穩住傷勢;青蘿化形的嫩芽在茶心靈體旁舒展葉片,沾著的露珠折射出七彩靈光。而圍聚的仙界眾人卻無一人關注這溫情畫麵,個個麵色凝重——文正先生手持玉笏,衣袂上的浩然正氣微微顫動;慧覺禪師念珠輕轉,佛號聲壓著場中躁動;最紮眼的是幾位身著紫金仙袍的仙官,袖口繡著的“監察”二字,在殘陽下透著森冷。

“諸位,清虛子雖伏誅,可此事絕非了結!”文正先生上前一步,玉笏點地,地麵泛起金色紋路,“其一,他潛伏仙界千年,餘黨定然遍佈各處,若不肅清,如養虎為患;其二,茶魄現世之事已難掩蓋,三界修士聞風而動,怕是要掀起腥風血雨;其三……”他目光掃過懸浮在嫩芽旁的茶心靈體,語氣頓了頓,“這位新任茶靈,與茶魄共生,其歸屬與處置,需有定論。”

話音剛落,人群中便響起竊竊私語。有仙官撚須沉吟:“文正先生所言極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清虛子的同黨必須揪出來!”也有人麵露難色:“可茶魄乃上古聖物,若歸茶靈守護,她畢竟非仙非妖,萬一……”這話沒說完,卻讓場中氣氛驟然緊繃。茶心始終沉默,靈體周身的茶霧輕輕翻湧,將青蘿的嫩芽護得嚴實,彷彿早已看穿這些仙官的心思。

慧覺禪師上前一步,合十行禮:“阿彌陀佛。老衲有一議——茶魄本是陸羽聖師遺留,護魄之責,曆代皆由壺靈執掌。如今茶心道友承繼壺靈真靈,與茶魄水乳交融,實乃天定守護之人。”他頓了頓,念珠轉得更疾,“仙界當立‘茶約’,承諾不乾涉茶魄之事,亦不覬覦其力,如此方能平息風波,彰顯仙界正道之名。”

“荒謬!”一聲怒喝打破了場中的平靜。隻見監察司副使李玄通大步走出,紫金仙袍下擺掃過地麵的碎石,“‘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茶心雖助我等擒殺清虛子,可終究是器靈化形,與我仙界血脈殊異。茶魄蘊含上古神力,若交予她掌控,他日她心念一動,豈不是能輕易拿捏仙界命脈?”

李玄通這話一出,立刻有幾位保守派仙官附和:“李副使所言極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茶魄如此重要,理應由仙界長老會共同看管,方能萬無一失。”“再說了,她一個靈體,無門無派,無規無矩,怎知不會重蹈清虛子覆轍?”

玄鑒聽得怒極,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茶心以一道柔和的茶韻按住。她靈體微微前傾,目光掃過那些高聲附和的仙官,眼神清澈卻帶著千鈞之力。青蘿的嫩芽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緒,葉片上的露珠滾落,滴在青石上發出清脆聲響,竟讓場中嘈雜瞬間靜了幾分。

慧覺禪師麵色不變,淡淡反問:“李副使可知‘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當年清虛子為奪茶魄,偽裝正道千年,諸位不也未曾察覺?反倒是茶心道友,以殘軀護茶魄,以無味之道破妄見真,其心可昭日月。若以‘族類’定善惡,那佛陀本是迦毗羅衛王子,豈不是不能渡我東土眾生?”

“你……”李玄通被問得語塞,隨即惱羞成怒,拍案而起:“禪師休要混淆視聽!佛陀有佛門戒律約束,這茶心有何?她若濫用茶魄之力,誰能製衡?”他指著茶心,聲音陡然拔高,“前日她以無味茶力傷我仙界修士,此等力量若不受管控,必成大患!”

這話瞬間點燃了爭議。有仙官立刻接話:“不錯!那日我親眼所見,清虛子的爪牙道心崩潰,雖說是咎由自取,可這等能直接攻伐心神的力量,太過詭異!”“‘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是說茶心道友心術不正,而是茶魄之力太過凶險,由一方掌控,終非良策!”

文正先生眉頭緊鎖,玉笏上的金光忽明忽暗。他看向茶心,見她依舊沉默,靈體周身的茶霧卻漸漸凝聚成茶杯的形狀,杯中似有茶湯流轉,卻無一絲香氣溢位——正是那杯破妄見真的無味之茶。文正先生心中一動,想起方纔茶心救眾人於清虛子手下時的場景,沉聲開口:“李副使此言差矣。‘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茶心道友若想濫用茶魄之力,當日在遺跡中,我等怕是無人能擋,何必等到今日與我等商議?”

“文正先生這是偏幫外人!”李玄通臉色漲紅,“仙界基業千年,豈能容一個異類執掌重器?今日若開了這個先例,他日妖魔鬼怪皆可藉口‘有道’執掌聖物,仙界威嚴何在?”他揮手召出一柄仙劍,劍身上刻著“監察”二字,“依我之見,當將茶魄收繳,交由監察司看管,茶心若願歸順仙界,可封個閒職,若不願……便鎮壓於鎖靈塔,以免後患!”

這話一出,場中瞬間死寂。玄鑒怒喝一聲:“豎子敢爾!”就要催動殘餘法力,卻見茶心終於動了。她靈體飄然而起,周身茶霧散去,露出通透如琉璃的身形,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盞殘破的茶杯——正是當年玄鑒贈予她的第一盞茶具。

茶心抬手,將茶杯湊到唇邊,似是輕抿一口,隨即開口,聲音空靈卻清晰,傳遍整個廣場:“李副使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我問你,當年陸羽聖師煮茶,渡的是仙是凡?是妖是鬼?”她目光掃過眾仙官,“‘茶者,南方之嘉木也’,生於山野,長於塵俗,吸收的是日月精華,滋養的是世間眾生。它不分仙凡,不辨善惡,隻以一片葉,滌蕩人心。”

李玄通臉色鐵青:“強詞奪理!茶是死物,你是靈體,豈能混為一談?”

“死物?”茶心輕笑一聲,靈體周身泛起柔和的綠光,青蘿的嫩芽在她身後迅速生長,開出一朵小小的白花,“清虛子執念於茶魄之力,是‘味’;諸位糾結於我族類身份,亦是‘味’。所謂無味真諦,便是破除此等執念,見得本心。”她抬手,指向廣場中央那株因戰爭枯萎的古茶,茶魄之力從她體內溢位,緩緩注入古茶根係。

奇跡發生了——那株枯槁的古茶,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抽出新芽,葉片迅速舒展,片刻後便開滿了白色的茶花,香氣清雅,彌漫全場。“諸位請看,”茶心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憫,“茶之力,在滋養,不在攻伐;在滌塵,不在掌控。我若想以茶魄為禍,何必救這株枯茶?何必護著在場諸位?”

眾仙官麵麵相覷,那些原本附和李玄通的仙官,此刻也低下了頭。慧覺禪師合十讚歎:“阿彌陀佛,茶心道友所言,正是茶道真諦。‘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若仙界隻以族類論長短,以身份定高低,與那清虛子的執念,又有何異?”

文正先生也點頭附和:“禪師所言極是。老臣以為,慧覺禪師的提議可行,當立‘茶約’,尊茶心道友為茶魄守護者。至於追查清虛子餘黨之事,可由監察司與我翰林院共同負責,重塑仙界秩序。”

李玄通見大勢已去,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再反駁——文正先生與慧覺禪師一儒一釋,乃是仙界德高望重之人,他們開口,便代表了大部分正道勢力。可他眼中的不甘卻絲毫未減,悄悄後退一步,對著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仙官使了個眼色。

茶心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並未點破。她靈體落地,走到那株盛開的古茶旁,輕輕撫摸著花瓣:“我不要仙界的封號,也不要諸位的庇護。”她轉頭看向文正與慧覺,“我隻願諸位記住今日之諾——茶道麵前,人人平等。若他日有人再覬覦茶魄,或因族類身份欺淩眾生,我必以無味之茶,破其妄念,滌其塵心。”

“善!”慧覺禪師率先應下,念珠一轉,一道金色的佛印飄向茶心,“老衲以佛門信譽立誓,若有違此諾,甘受佛法反噬。”

文正先生也上前一步,玉笏上刻下“茶約”二字,金色紋路飄向眾仙官:“老夫以浩然正氣立誓,若仙界失信,願卸去翰林院掌院之職,自囚於書海十年。”

眾仙官見狀,紛紛上前立誓。李玄通雖不情願,卻也在眾目睽睽之下,勉強立下誓言,隻是那誓言聲細若蚊蚋,眼神中的陰翳,卻被茶心看得一清二楚。

當最後一位仙官立誓完畢,茶魄忽然從茶心體內飄出,化作一道流光,在廣場上空盤旋一週,灑下漫天茶雨。雨水落在仙官身上,洗去了幾分浮躁;落在玄鑒身上,他的傷勢竟好了大半;落在青蘿的花朵上,花瓣更顯嬌豔。

文正先生看著這一幕,感慨道:“‘大道至簡,返璞歸真’,今日得見茶道真諦,老夫不虛此行。”他轉頭對茶心拱手,“茶心道友,善後之事我等會妥善處置,若有需要,仙界定當相助。”

茶心微微頷首,靈體回到青蘿身旁。就在這時,李玄通悄悄退到廣場邊緣,從懷中取出一枚黑色令牌,指尖靈力注入,令牌上泛起一道微弱的黑氣,迅速消散在空氣中。他抬頭看向茶心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哼,今日之辱,他日必報。茶靈又如何?非我族類,終究容不下你!”

這一切,都被不遠處的玄鑒看在眼裡。他扶著古茶樹乾,眉頭緊鎖,心中暗忖:“清虛子雖死,這李玄通卻也是個隱患。看來茶心日後的路,依舊不會平坦。‘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仙界的風波,怕是還沒真正平息啊……”

廣場上,仙官們漸漸散去,留下茶心、玄鑒與重生的青蘿。夕陽西下,將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長。青蘿化作小巧的花靈,繞著茶心飛舞,清脆的笑聲驅散了幾分凝重。茶心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茶花瓣,看著遠方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輕聲道:“玄鑒前輩,青蘿,我們該回家了。”

玄鑒點頭,目光卻依舊停留在李玄通離去的方向,心中隱隱有了決斷——他雖需閉關療傷,但在閉關前,定要查清李玄通的底細,為茶心掃清這潛在的隱患。而茶心似是察覺到他的心思,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靈體上的茶韻流轉,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

晚風拂過,古茶樹上的花瓣輕輕飄落,落在青石廣場上,鋪成一條淡淡的花徑。茶心帶著青蘿,與玄鑒一同踏上花徑,朝著遺跡外走去。身後,陸羽遺跡的石刻漸漸隱入暮色,而那株盛開的古茶,卻在夜色中愈發挺拔,彷彿在守護著這剛剛定下的茶道盟約,也在預示著未來那些尚未平息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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