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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盞滌魂錄 第8章 茶煙顯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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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茶林的暮色比外界沉得更快,殘陽剛掠過山尖,濃墨般的陰影就順著茶樹虯結的枝乾爬下來,將地麵的青苔染成深綠。茶心半跪在地,膝蓋壓著濕潤的腐葉,掌心貼著玄鑒後心的傷處,指尖滲出的淡綠色靈力像細弱的遊絲,剛觸到玄鑒體內紊亂的氣息就被撞得粉碎。

青蘿蹲在一旁,翠綠的裙擺沾滿泥點,她將三片新鮮的茶樹嫩芽按在玄鑒眉心,木靈之力化作細碎的光粒滲入,卻隻能勉強穩住那不斷外泄的神魂。“茶心姐,這樣不行,玄鑒先生的傷是神魂重創,尋常靈力根本補不上。”她聲音發顫,餘光瞥見不遠處那片會移動的茶林邊緣,隱約有靈光閃爍——方纔追殺他們的清虛子徒孫雖被暫時甩開,卻像附骨之疽般陰魂不散。

茶心咬了咬下唇,齒間泛起淡淡的血腥味。她懷裡的茶具碎片忽然發燙,那是之前從各地收集的八塊殘片,此刻正隔著錦布傳來脈衝般的暖意。“隻能試試那個了。”她小心翼翼地將玄鑒扶到一棵老茶樹下,這棵茶樹的樹乾需兩人合抱,樹皮上布滿刀刻般的紋路,是這片迷陣中少數氣息穩定的植株。

她從行囊裡取出僅剩的半塊茶餅,那是玄鑒早年贈予的“雲霧老樅”,據說存世已逾百年。茶針挑開茶餅的瞬間,陳香就裹著草木的清苦漫開來,青蘿頓時覺得眉心的木靈之力順暢了幾分。茶心沒有用尋常的紫砂壺,而是將碎茶直接放入那片最大的茶具殘片——一塊邊緣刻著雲紋的壺底,又從腰間解下水囊,倒出僅存的半囊山泉水。

沒有爐灶,她便以指尖靈力引燃幾片乾燥的茶枝。火舌剛舔到壺底,異變陡生。本該升起的白色茶煙忽然凝而不散,在半空中擰成一團混沌的灰色霧氣,像被揉碎的烏雲,又似未成形的玉漿。更詭異的是,灰霧中開始閃過細碎的光影,快得讓人抓不住,卻能清晰分辨出是人手在轉動陶輪,赤焰在爐中跳躍。

“這是……什麼?”青蘿驚得後退半步,指尖的嫩芽竟自行脫落,紮根在泥土裡瞬間抽出細芽。她能感覺到,灰霧中散發出的氣息,與這片茶林深處那股哀傷的靈韻同源,卻更古老、更厚重。

茶心也愣住了,掌心的靈力險些失控。灰霧中的畫麵漸漸清晰:一位身著素袍的老者正蹲在窯前,手中捏著一團紫泥,指節翻飛間,泥團就有了茶壺的雛形。老者眉眼模糊,卻透著一股“大道至簡”的韻味,正是傳聞中的陸羽!他身旁的案上擺著九盞茶具,形製與茶心收集的碎片一模一樣,隻是此刻完整無缺,泛著溫潤的光澤。

“是陸聖仙師!”青蘿捂住嘴,眼中滿是敬畏。就在這時,畫麵驟變,陸羽站起身,望向天際,原本平和的麵容沉了下來。天邊烏雲翻滾,幾道身著仙袍的人影閃現,為首者氣息淩厲,雖看不清麵容,卻讓茶心莫名想起清虛子那陰鷙的眼神。

灰霧中傳來模糊的對話,斷斷續續,卻足以讓人心驚。“陸道友,茶魄乃天地靈物,應交由仙界看管,方能避免妖化……”“茶魄本是自然所生,何來妖化?爾等欲奪其力,休要巧言令色!”陸羽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千鈞之力,他揮手將九盞茶具擺成陣法,茶煙升起,形成一道光幕,將那些仙袍人影擋在外麵。

“原來……茶具是陣眼。”茶心喃喃自語,懷中的碎片燙得更厲害了,像是在呼應灰霧中的陣法。她忽然明白,之前玄鑒說“九盞茶具亦是鑰匙”,並非虛言——它們不僅能開啟遺跡,更能催動陸羽留下的守護之力。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找到了!那丫頭果然在這裡!”伴隨著囂張的嗬斥,五道身影從茶林中竄出,為首者正是清虛子的大徒孫趙烈,他腰間掛著道家法牌,手中握著一柄拂塵,拂塵絲上還沾著茶樹的汁液,顯然是強行闖過茶林而來。

趙烈一眼就看到了半空中的灰色茶煙,瞳孔驟然收縮,臉上露出貪婪的狂喜:“混沌茶煙!是茶魄即將現世的征兆!天助我也!”他身後的四名弟子也麵露喜色,紛紛祭出法寶,劍影閃爍,靈力逼人。

青蘿立刻擋在茶心身前,雙手結印,地麵的茶樹根係突然暴起,像鎖鏈般纏向趙烈等人。“想傷茶心姐,先過我這關!”她雖年幼,此刻卻毫不退縮,木靈之力催動到極致,連周圍的茶樹都開始搖曳,葉片發出“沙沙”的怒鳴。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趙烈冷笑一聲,拂塵一揮,金色的靈力化作利刃,將根係斬斷,“上次被玄鑒那老瞎子僥幸困住,這次他昏迷不醒,我看誰還能護著你們!”他踏步上前,拂塵直取茶心手中的茶具碎片,顯然是看出了碎片與茶煙的聯係。

茶心心頭一緊,她知道自己不是趙烈的對手,可玄鑒昏迷,她絕不能讓茶具落入對方手中。危急關頭,她想起玄鑒曾說“茶顯本真,以心禦器”,便不再刻意催動靈力,而是將心神沉入灰霧中的畫麵,感受著陸羽當年擺陣時的心境——不是爭鬥,而是守護。

奇跡發生了!半空中的灰色茶煙突然俯衝而下,繞著茶心旋轉起來,形成一道環形光幕。趙烈的拂塵剛觸到光幕,就像撞在鐵板上,金色靈力瞬間潰散,他本人也被震得後退三步,虎口發麻。“不可能!這丫頭怎麼會催動陸聖的遺跡之力?”他滿臉難以置信,眼中的貪婪卻更甚,“定是那碎片的緣故!搶過來!”

四名弟子立刻圍攻上來,飛劍、符籙齊出,光幕被打得劇烈搖晃,茶心嘴角溢位鮮血,卻死死咬著牙不肯鬆手。她能感覺到,灰霧中的畫麵還在推進,陸羽正將一枚散發著七彩光芒的晶體放入茶壺中——那一定就是茶魄!而畫麵裡那些仙袍人影的攻勢越來越猛,光幕上已經出現了裂痕。

“茶心姐,我來幫你!”青蘿一聲輕喝,身形突然化作一道綠光,融入了旁邊的老茶樹中。老茶樹猛地震動起來,枝乾瘋長,葉片變得像刀刃般鋒利,朝著四名弟子抽去。這是青蘿的本命神通,以自身靈韻溝通植物本源,雖能爆發出強大力量,卻會消耗自身修為。

有了青蘿的牽製,茶心壓力大減,她趁機將心神完全投入灰霧。畫麵中的衝突已經到了白熱化,陸羽的光幕即將破碎,他長歎一聲,將九盞茶具分散丟擲,其中八盞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最後一盞則與那枚茶魄一同沉入地下,隻留下一座山門虛影。而那些仙袍人影見無法得手,便在茶林中佈下了某種禁製,隨後離去——這就是茶林茶樹哀傷的根源!

“原來如此……”茶心恍然大悟,心中對清虛子一脈的恨意更甚。就在這時,灰霧突然劇烈收縮,化作一道光柱直衝天際,隨後又猛地落下,籠罩了整個茶林。光柱中,一道白衣女子的身影緩緩顯現,她身著素裙,手中握著一根茶針,周身散發著與茶魄同源的氣息,正是之前壺中妖丹記憶裡的茶魄守護者!

趙烈看到白衣女子的身影,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驚恐之色:“是……是當年的‘妖王’!師尊說她早就被抽走茶魄而死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身後的弟子也嚇得臉色發白,紛紛後退,顯然“妖王”的名號在他們師門中是禁忌般的存在。

茶心也愣住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白衣女子身上沒有絲毫妖氣,反而純淨得像山巔的初雪。畫麵繼續推進,白衣女子被數名仙袍人影圍攻,為首者的輪廓與清虛子有七分相似!那些人手段陰狠,不與白衣女子正麵交手,而是用符籙困住她的四肢,然後由一名老者手持法器,硬生生從她體內抽出了那枚七彩茶魄。

白衣女子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形開始變得透明,卻仍用儘最後力氣將一縷靈韻注入旁邊的茶壺中——那茶壺的形製,與茶心的本命茶壺一模一樣!“茶魄……不可……落入……奸人之手……”她的聲音帶著無儘的不甘,隨後化作光點消散。

“那是……我的前世?”茶心渾身巨震,腦海中湧入大量碎片記憶,與壺中妖丹的記憶完美重合。原來她不是簡單的壺靈轉世,而是茶魄守護者的靈韻與壺靈本源的結合體!

“妖言惑眾!這都是陸聖設下的幻象!”趙烈回過神來,知道不能再讓茶心看下去,否則師門的醜聞就會曝光。他猛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拂塵瞬間暴漲數倍,金色靈力化作一條巨蟒,朝著茶心撲去,“受死吧!”

此時茶心剛融合記憶,心神不穩,光幕瞬間變得暗淡。青蘿所化的老茶樹立刻擋在她身前,枝乾與巨蟒碰撞在一起,發出“哢嚓”的斷裂聲,綠光從枝乾中溢位,青蘿的身影跌落在地,臉色蒼白如紙。

“青蘿!”茶心驚呼一聲,眼中燃起怒火。就在巨蟒即將撲到她麵前時,灰霧中突然傳來一聲輕響,那枚一直被茶心握在手中的玉質茶葉——玄鑒昏迷前塞給她的那枚,突然飛起,融入了灰色茶煙中。

茶煙驟然暴漲,化作一隻巨大的茶盞虛影,將巨蟒牢牢困住。茶盞旋轉間,巨蟒的金色靈力被不斷吞噬,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趙烈臉色煞白,轉身就要逃跑,卻被茶煙形成的藤蔓纏住了腳踝。

而此時,灰霧中的畫麵已經到了最後一刻。白衣女子消散後,陸羽的身影再次出現,他望著滿地狼藉,搖了搖頭,隨後抬手佈下層層禁製,將這片茶林與地下遺跡封印起來,隻留下“非誠心者不可入”的箴言。

灰霧漸漸散去,茶心還沉浸在往事的衝擊中,身旁的青蘿卻突然指著地麵,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茶心姐,你看!那是……那是我族先祖的氣息!”

茶心低頭望去,隻見青蘿跌落的地方,泥土中滲出一縷淡綠色的靈韻,與灰霧中白衣女子身邊的一縷靈韻一模一樣。而那縷靈韻所過之處,之前被趙烈斬斷的茶樹根係,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生長。

趙烈被藤蔓纏住,見狀也顧不上掙紮,眼中滿是驚恐:“不可能!妖族怎麼會和茶魄守護者有關係……”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茶心冷冷的目光打斷。

茶心緩緩站起身,手中的茶具碎片發出柔和的光芒,與地麵的靈韻遙相呼應。她終於明白,玄鑒為何會說玉質茶葉是關鍵,也終於知道青蘿的族群為何能感應到遺跡的靈韻。這一切,早已在千年前就埋下了伏筆。而眼前的趙烈,不過是揭開真相的第一塊墊腳石。

“你師門欠的債,今日該開始還了。”茶心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堅定。她抬手一揮,茶煙再次升起,這一次,不再是混沌的灰色,而是帶著淨化之力的淡金色,朝著趙烈籠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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