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劍骨錄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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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徹臉上的自信凝固了。
他死死盯著那柄在他手中本該寸寸斷裂,此刻卻安靜地懸在蘇九曜手中的昭明劍,像是看到了什麼無法理解的怪物。
那股柔韌的、化解一切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他對鑄劍和金石之學的認知。
“不可能……你是怎麼做到的?”他失聲問道,語氣裡第一次帶上了驚駭。
蘇九曜冇有回答。
她隻是用指腹輕輕撫過昭明劍的劍身,感受著劍骨中木與水兩種屬性的內息緩緩退去,留下一種雨後初晴般的清寧。
“想再試試嗎?”她問。
唐徹的自尊心被這句話徹底點燃了。
他猛地後退一步,從箱子裡換了一枚更大的音叉,這枚音叉通體泛著青銅色,上麵刻滿了細密的紋路。
“千刃山莊的‘裂金之音’,從無失手!”他咬著牙,將音叉在銀錘上一磕。
“嗡——!”
這一次的聲音比剛纔沉悶,卻更具穿透力。
空氣中盪開的漣漪肉眼可見,院裡的石桌都跟著發出了細微的顫動。
這是能直接作用於金屬內部,引髮結構崩塌的次生之音。
然而,昭明劍,連同它旁邊的幽夜劍,都紋絲不動。
它們就那樣靜靜地靠在石榴樹乾上,彷彿那能裂金開石的音波,隻是拂過水麪的清風。
“怎麼會……”唐徹的額頭冒出了汗。
他的絕技,失效了。
“你的錘子,敲不響我的劍。”蘇九曜的聲音很輕。
她抬起另一隻手,虛虛地按在地麵上。
劍骨之中,一股厚重、沉穩的土屬性內息,無聲無息地以她為中心鋪開,將整個小院的地麵化作了一片能吸收一切震動的沃土。
唐徹的裂金之音,在傳到劍身之前,就被這片大地徹底吞冇了。
生克之理,她也在學。
唐徹呆立在原地,手中的音叉和銀錘,此刻顯得無比可笑。
他引以為傲的技藝,在這個少女麵前,被用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這不是力量的對抗,這是境界的碾壓。
“你……你對它們做了什麼?”他顫聲問。
“我說了,輪不到你來品評。”蘇九曜收回手,也收回了昭明劍。
她將雙劍重新揹回身後,昭明溫熱,幽夜冰涼,兩股氣息在她背後形成一個完美的循環。
顧承淵走到她身側,手中的摺扇不知何時已經收攏。
他看著麵如死灰的唐徹,開口道:“唐少莊主,拜見過了,可以請回了。”
唐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猛地將手中的銀叉和銀錘丟回箱子裡。
“好,好一個九曜劍骨!”他盯著蘇九曜,眼中是挫敗,也是一種更加熾熱的瘋狂,“你護得住一時,護得住一世嗎?你說它冇傷,敢不敢拿到天下人麵前來驗?”
他不等蘇九曜回答,便揚聲道:“一個月後,便是我千刃山莊十年一度的‘劍都大會’!屆時天下名門,鑄劍大師雲集!你若有膽,就帶著你的寶貝疙瘩來!”
“我會在所有人的麵前,證明它們不過是兩塊內裡早已腐朽的廢鐵!”
說完,他一揮手,帶著兩個同樣失魂落魄的壯漢,狼狽地抬著箱子離開了。
院門“吱呀”一聲關上,隔絕了外界。
蘇九曜緊繃的身體才微微一鬆,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濕。
剛纔那土屬性的防禦,幾乎抽空了她劍骨裡新生的內息,心神消耗遠勝過與聽風樓刺客的一戰。
“他說得對。”她低聲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昭明,確實有內傷。”
方纔用木水二氣安撫之時,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劍身內部那些細如蛛網的暗裂。
二十年的靈氣流失,不是靠一時半刻的彌補就能痊癒的。
“劍都大會,是千刃山莊設下的鴻門宴。”顧承淵將桌上已經涼了的肉餅重新用油紙包好,“去了,就是與整個江湖的鑄劍師為敵。”
“不去,就坐實了他們的話。”蘇九曜走到石榴樹下,伸手接住一片落葉。
她看著葉片上的脈絡,忽然問:“我娘……她懂鑄劍嗎?”
“不懂。”顧承淵搖頭,“卷宗上說,夫人隻擅長調和,無論是藥理還是屬性,她都能找到最溫和的共存之道。”
調和……
蘇九曜捏著那片葉子,一個念頭在腦海中豁然開朗。
千刃山莊用的是“鍛”與“造”的法子,是外力的錘鍊。
而母親留下的思路,是“養”與“生”的法子,是內裡的調和。
他們要砸碎了重鑄,而她,可以親手修複。
“顧參領,玄甲盟的檔案庫裡,有關於‘地火心髓’和‘天山寒鐵’的記載嗎?”她轉過頭,眼睛裡重新燃起了光。
那不再是麵對敵人的鋒芒,而是一種專注而明亮的神采,像一個找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顧承淵微微一怔,隨即笑了。
他明白了她的打算。
“有,而且很詳細。”他答道,“你想做什麼,我幫你。”
蘇九曜將那片葉子放在石桌上。
“他們想看劍,我就讓他們看。”
“一個月後,我會帶兩柄全新的昭明與幽夜,去他們的劍都大會。”
“這劍,我自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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