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小師弟 第908章 石中城
晨光剛漫過天工城的城牆時,楊辰已站在城東的亂石灘前。腳下的青石板在一夜露水中泛著潮光,遠處的山巒還浸在霧裡,唯有那塊橫臥在灘塗中央的巨石,像頭沉眠的巨獸,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就是這兒了。”周顯拄著鐵杖跟上來,杖頭在濕滑的石板上敲出篤篤聲,“三百年前,你師父在石上刻的那句‘雲歸處,石有城’,指的應該就是這塊‘臥龍岩’。”
楊辰望向巨石,它約莫十丈高,表麵布滿蒼勁的紋路,像天然形成的城牆,又像某種巨獸的鱗片。最奇的是石頂那道裂縫,晨光正順著裂縫流淌進去,在內部映出細碎的光斑,彷彿巨石的心臟在跳動。歸墟劍在腰間輕輕震顫,劍鞘上的星圖紋路隱隱發亮,與石紋產生了奇妙的共鳴。
“沈前輩當年為何要在石上刻字?”淩霜按了按劍柄,赤霞劍的紅光在石前微微波動,“這石頭看著普通,卻連我的劍穗都在發燙——裡麵定有蹊蹺。”
沈清辭蹲下身,指尖撫過石根處的青苔,指尖的藥粉落在青苔上,竟泛起淡金色的光。“你看這些紋路,”她指著石身交錯的溝壑,“不是自然風化的痕跡,是人為刻的陣紋。隻是刻痕太老,被歲月磨得快要看不清了。”她取出隨身攜帶的硃砂筆,沾了點靈泉水,沿著紋路輕輕勾勒,“這是‘鎖靈陣’的變種,能把整座城的靈氣鎖在石中,尋常人靠近隻會覺得壓抑,唯有與陣紋共鳴的器物,才能開啟入口。”
話音剛落,歸墟劍突然掙脫楊辰的手,懸浮在巨石前。劍身上的星圖徹底亮起,化作一道銀線,精準地嵌入石頂的裂縫。隻聽“哢”的一聲輕響,原本渾然一體的巨石,竟從裂縫處緩緩裂開,露出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石門,門內漆黑一片,卻有溫潤的靈氣漫出來,帶著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微腥。
“果然是它。”楊辰握住歸墟劍,劍身上的星圖與石門內的微光相呼應,“歸墟劍能感應到裡麵的氣息,像是……有座活的城池。”
周顯往石門裡探了探,鐵杖在石壁上敲了敲,傳來空蕩的回響:“石中藏城,倒也符合你師父的性子——總愛搞些出人意表的名堂。隻是三百年過去,裡麵怕是早已積滿了塵埃。”
“未必。”沈清辭從藥囊裡取出顆夜明珠,靈力催動下,珠子發出柔和的白光,“你們看石門內側的凹槽,有新鮮的苔蘚。若真是死城,苔蘚早該枯了。”
四人對視一眼,由楊辰持劍在前,依次踏入石門。剛邁過門檻,腳下的觸感便從堅硬的石麵,變成了鬆軟的泥土。夜明珠的光照亮前路時,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氣——
眼前並非想象中的黑暗洞穴,而是條鋪著青石板的街道。兩側是鱗次櫛比的石屋,屋頂覆蓋著薄薄的青苔,窗欞上還掛著風乾的草藥束,彷彿昨日還有人居住。更奇的是,石縫裡竟鑽出嫩綠的草芽,在靈氣的滋養下舒展葉片,遠處甚至傳來潺潺的水聲,清澈得能看見水底遊動的石魚。
“這……真是在石頭裡?”淩霜伸手觸控身旁的石牆,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竟還能感受到微弱的脈搏般的跳動,“像是座活著的城。”
街道儘頭立著塊石碑,碑上刻著“雲棲城”三個篆字,字跡蒼勁,與臥龍岩上的刻痕如出一轍。碑前的石香爐裡,還插著半根未燃儘的香,香灰是新的,顯然不久前有人來過。
“有人在我們之前進來了?”周顯皺起眉,鐵杖在地上頓了頓,“看這香的燃度,最多不超過三個時辰。”
楊辰突然停下腳步,歸墟劍指向左側的石屋。“裡麵有動靜。”他壓低聲音,劍身上的星圖指向石屋的窗欞。眾人屏住呼吸,隻見窗紙被輕輕頂起,露出雙圓溜溜的眼睛,正怯生生地望著他們。
那是個約莫七八歲的孩童,穿著粗布麻衣,頭發用草繩束著,手裡還攥著半塊麥餅。見被發現,他嚇得“呀”了一聲,縮回頭去,屋內傳來翻倒木凳的聲響。
“彆跑!”沈清辭連忙喊道,聲音放得極柔,“我們不是壞人,隻是路過的旅人。”她從藥囊裡取出塊桂花糕,放在窗台上,“這個給你,嘗嘗?”
過了半晌,窗縫裡才又探出半張臉,孩童盯著桂花糕,嚥了口唾沫,卻不敢伸手。“你們……是持劍人嗎?”他小聲問,眼睛瞟著楊辰手中的歸墟劍,“像爺爺說的那種,能開啟石城門的持劍人。”
“爺爺?”楊辰蹲下身,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你爺爺是誰?這城裡還有其他人嗎?”
孩童猶豫著接過桂花糕,小口咬了一口,眼睛瞬間亮了:“爺爺是守石人,他說雲棲城是三百年前沈城主造的,要等持劍人來了,才能開啟城門,讓城裡的靈氣重歸天工城。”他指向街道深處,“城裡還有好多人呢,都住在石屋裡,靠石縫裡的靈米過活。隻是最近石縫裡的靈米長得越來越慢,爺爺說,是外麵的靈氣快鎖不住了。”
眾人跟著孩童往城深處走,越往裡走,越覺得震撼。石城竟是座完整的小城,有集市、有藥鋪,甚至還有座小小的學堂,石桌上還擺著未寫完的字,墨汁在石硯裡泛著微光。路邊的石槽裡,活水潺潺流淌,裡麵遊動的石魚竟真的有鱗片,隻是通體透明,像用水晶雕成。
“沈城主造這座城,是為了什麼?”淩霜撫摸著學堂的石牆,牆上刻著孩童們的塗鴉,稚嫩的筆畫裡,竟有與歸墟劍星圖相似的紋路。
“爺爺說,是為了存‘根’。”孩童啃著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說,“三百年前,天工城遭遇大旱,靈氣枯竭,沈城主就造了這座石中城,把僅剩的靈氣鎖在裡麵,還讓願意留下的人住進來,守著這些靈氣。等外麵的靈脈恢複了,再開啟城門,讓靈氣回去。”他指著城中心的那棵石樹,樹乾上布滿了星圖紋路,“那是‘靈根樹’,城裡的靈氣都從它根須裡來。隻是最近它的葉子開始黃了……”
眾人走到靈根樹前,果然見石樹的葉片邊緣泛著枯黃,原本流轉在樹乾上的靈光也黯淡了許多。樹下坐著位白發老者,正用布擦拭著塊石碑,石碑上刻的,正是“雲歸處,石有城”六個字。
“沈城主的預言,終於應驗了。”老者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在看到歸墟劍時,突然亮了起來,“歸墟劍認主,持劍人帶著新的靈氣來了。”他站起身,對眾人深深一揖,“老朽是最後一任守石人,懇請諸位,讓雲棲城的靈氣回家吧。”
楊辰望著靈根樹,突然明白師父留下的那句批註——“雲在天,天在雲”,說的從來不是雲天秘境,而是這石中城與外界的靈脈相息。他舉起歸墟劍,劍身上的星圖與靈根樹的紋路徹底重合,銀亮的劍光順著樹乾蔓延,注入每一條枯黃的枝葉。
刹那間,整座石城開始震動,石縫裡的靈米瘋狂生長,石魚躍出水麵,在空中劃出透明的弧線。靈根樹的枯黃葉片紛紛脫落,抽出嫩綠的新芽,樹乾上的靈光順著石脈蔓延,穿過石門,湧向外麵的天工城。
孩童和老者歡呼起來,石屋裡的人們紛紛走出,望著靈根樹流淚。他們的身影在靈光中漸漸變得透明,化作點點光屑,融入靈根樹——原來守石人早已不是血肉之軀,而是靠著執念與靈氣留存的魂念。
當最後一縷靈光從石城湧出,整座雲棲城開始變得透明,像冰雕在陽光下融化。楊辰等人站在臥龍岩前,看著巨石緩緩合攏,恢複成原來的模樣,隻是石身上的紋路,此刻清晰如昨,在晨光中流轉著溫潤的光。
“原來這纔是師父藏的‘根’。”楊辰握緊歸墟劍,劍身上的星圖多了道新的紋路,像條連線天地的靈脈。
周顯望著天工城方向,那裡的草木正在瘋長,空氣裡的靈氣濃鬱得幾乎要凝成霧:“石中城的靈氣回家了,天工城的靈脈,算是徹底活過來了。”
沈清辭的指尖沾著靈根樹的嫩葉,那葉子在她掌心化作光點:“守石人說的沒錯,我們不僅是持劍人,更是送靈氣回家的人。”
淩霜的赤霞劍在空中劃出道紅光,與歸墟劍的銀芒交相輝映:“這趟石中城之行,倒比任何典籍都教得明白——所謂守護,從來不是把珍貴的東西鎖起來,而是讓它回到該去的地方。”
晨光灑滿亂石灘,臥龍岩安靜地伏在那裡,像頭完成使命的巨獸,沉沉睡去。而天工城的炊煙,正混著新生的靈氣,在朝陽中升起,勾勒出一幅鮮活的人間煙火圖。石中城雖已消散,卻以另一種方式,活在了每一縷風、每一寸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