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代人皇 第8章
-
漫天煙塵似被無形巨手猛地撕開，露出焦土戰場猙獰的本相。升霞城主軒轅澤的身影踏在那柄深插地脈的蟠龍巨槍之上，巍然如山嶽，巋然不動。
他周身那套玄金戰甲，此刻在殘陽與瘴氣的映照下，流溢位一種近乎實質的熔金光澤，彷彿古老神祇鍛鑄的堅壁，每一片甲葉都鐫刻著晦澀的鎮邪符文，此刻正微微明滅，吞吐著沛然的天地靈氣。肩吞、臂吞、腹獸等關節要害處覆蓋的盤龍首部，森冷的獠牙咬合緊扣，龍睛處似乎蘊藏著擇人而噬的怒焰。
軒轅澤孤身麵對十位散發著化神巔峰恐怖氣息的各族頂尖高手！半步大乘的磅礴威壓如同凝固的海嘯，以他為中心向四方洶湧激盪，與那足以撕裂空間的煞氣分庭抗禮，硬生生在這死亡煉獄中撐開一片人族疆域應有的尊嚴壁壘！
“半步大乘！”
一名仙族領頭者眼瞳劇烈收縮，四翼聖羽上流轉的神紋瞬間明滅不定，空靈的聲音裡首次染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忌憚與凝重，如同九霄垂落的綸音帶著一絲壓抑的震顫。眼前這身披熔金玄甲的人族強者，竟強大如斯！
軒轅澤冷哼一聲，那聲音如同悶雷滾過焦土，蘊含著金石交擊般的冷硬。他單手悍然握住深插入地的蒼龍槍柄，手腕猛地發力一擰！大地隨之震顫，蛛網般的裂痕瞬間自槍尖冇入處炸裂蔓延！粘稠的焦土如同被巨龍翻身般猛地向上拱起、飛濺。玄鐵鑄就的槍身紋絲不動，蟠繞其上的蒼龍紋路彷彿活了過來，發出一聲穿透靈魂的尖銳龍吟！
槍尖破土而出，瞬間吞吐出殘破卻依舊桀驁的熾烈金芒，直指蒼穹！軒轅澤身形紋絲未動，槍尖卻帶著刺骨的殺意，挾裹著裂地碎嶽之勢，在空中劃過一道燃燒的軌跡，最終如審判之矛般，冰冷地掃過前方呈犄角之勢合圍的十名外族高手！
“爾等外族！”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斬釘截鐵，蘊含著沛然莫禦的怒火與人族的不屈意誌，響徹在壓抑的戰場上空：
“今日，便以爾等之血，鑄我人界鐵律。”
他的目光如實質的寒冰利刃，切割過每一張或神聖、或猙獰、或詭異的麵孔。
蒼龍槍發出一聲震徹四野的嗡鳴，金芒暴漲，槍尖所指，殺氣凝如實質，竟讓周遭翻滾的濃稠瘴氣都為之一滯！
“半步大乘？嗬。”
領頭的仙族目光閃爍，四翼聖紋流轉，聲音空靈卻帶著一絲忌憚，如同九天垂落的審判：“負隅頑抗，何必為人族螻蟻枉送性命？”
“哼！”
軒轅澤聲如驚雷，單手悍然拔起插入地脈的蒼龍槍，槍尖直指那背生光翼的仙族，槍身嗡鳴如龍吟。
“爾等外族，虛偽神性掩蓋不住刻骨的貪婪，暴虐本性從未褪去！這人間疆土，何時輪到披毛戴角、沐血啖魂的宵小踏足？此地即為諸位埋骨之地！”
蒼龍槍掃過的氣浪在地麵犁出焦痕。光罩外，五族高手殺氣凝如實質。仙族聖翼灼灼生輝，聖光如瀑；魔族周身鱗甲魔晶幽光吞吐，魔氣凝成猙獰虛影；靈族長老枯手按地，身側草木瘋長如毒蛇吐信；妖族顯化半獸真身，血氣沖天如虹；更有冥族刺客身形飄忽如煙，隱於眾人攻擊的間隙，三道灰白符紋在霧影中若隱若現。十股化神巔峰的氣息如同絞索，緩緩收緊。
“吾等皆為化神翹楚，雖境界遜你一線，聯手之下，區區半步大乘？不過斷脊之犬！”
仙族聲音帶著不可置疑的傲慢，目光越過傷痕累累的軒轅澤，牢牢鎖住光罩中的李昇耀。“將那少年交出，或可留你全屍，送你一縷真靈轉世，免受形神俱滅之苦。”
話音未落，另一名仙族身影驟然模糊，快如瞬移般出現在金色光罩邊緣。一隻白玉般完美無瑕的手快如閃電，裹挾著淨化萬物的聖光能量，向光罩內的李昇耀遙遙點去！
“偽善！”
軒轅澤怒喝如炸雷。他雖一人，但半步大乘豈容小覷？光罩在仙族指尖觸及前瞬間光華大盛！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轟然爆發！
“砰！”
仙族身形微晃，白玉指尖竟傳來一絲灼痛，光翼上的神紋也黯淡了刹那。他眉頭微蹙，顯然低估了這由人皇印權能衍生的守護之力，立刻抽身急退，不敢硬撼其鋒。
“冥頑不靈！”
軒轅澤怎會放過這轉瞬即逝的戰機。
蒼龍槍一聲龍吟，金芒暴漲，人隨槍走，化作一道撕裂瘴氣的金色流星，直刺那退卻的仙族！槍未至，磅礴的殺意已將其鎖定！
“合力殺之！再取仙器！”
一聲斷喝從魔族口中爆發！他胸甲魔晶嗡鳴，雙手虛合，滔天魔焰瞬息間凝聚成一隻覆蓋黑晶、百丈方圓的巨大魔爪！那魔爪不僅蘊含萬鈞巨力，更散發著蝕骨腐魄的恐怖氣息，轟然撕裂空間，朝著軒轅澤當頭拍落！目標並非仙族，而是攻向仙族的軒轅澤！
仙族聖翼神紋璀璨如日，四翼猛地一振！無數神聖符文凝結成一柄巨大的十字光劍，帶著審判與淨化的意誌，裂空斬向被魔爪鎖定的軒轅澤！看似圍攻魔爪，但光劍核心的褪凡劫紋流轉，鎖定的目標，依舊是那不屈的金色身影！
幾乎是同時，靈族長老枯指疾點地麵！
“嗡！”
大地震顫，無數帶毒尖刺的藤蔓如地獄鑽出的虯龍，從軒轅澤腳下的焦土中猛然竄出，毒刺閃爍寒光，分泌著腥臭粘液，瘋狂絞纏向他雙腿，毒霧瀰漫！
三方絕殺！魔爪遮天蔽日，自上而下；聖光淨化之劍裂空襲來；毒藤纏繞絞殺！三股恐怖的能量撕裂天穹，扭曲空間，將軒轅澤所有退路徹底封死，也打斷了他對仙族的追擊！他必須回防！
“蒼龍·斷嶽！”
軒轅澤眼神如冰，暴喝聲中，雙臂筋肉虯結如盤龍，瞬間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玄鐵槍桿被他壓得彎如滿月！槍尖悍然插入焦灼的地脈深處！
“吼——！”
一聲震撼靈魂的蒼龍怒嘯響徹雲霄！彷彿沉眠於地脈中的龍魂被喚醒，磅礴渾厚的地氣如怒龍翻身，瘋狂彙聚而來！百丈龍魂虛影瞬間凝實，盤繞於彎曲欲折的蒼龍槍身之上，每一片龍鱗都清晰可見！
軒轅澤雙臂筋肉賁張到極致，額角青筋暴露，以萬夫不當之勇，將彎曲到極限的蒼龍槍朝仙族方向猛地橫向一掃！槍身如同繃到極點的神弓瞬間釋放，百丈蒼龍裹挾著斷山裂嶽的煌煌神威，昂首裂空，迎著當頭拍來的魔爪與交叉斬落的十字光劍悍然撞去！
聖光仙族瞳孔驟縮，那龍魂中蘊含的毀滅地脈之力讓他感受到了強烈的威脅！他立刻放棄攻擊軒轅澤，四翼收攏，聖光神紋瞬間在身前交織成一麵厚重的光壁聖盾。
“轟隆隆——”
蒼龍之魂、地獄魔爪、聖光十字劍猛烈碰撞！彷彿三顆星辰相撞！毀滅性的能量衝擊波呈球形炸開，魔焰四濺，聖光崩碎，龍影嘶鳴！整個戰場中央瞬間被刺眼的光芒和狂暴的能量亂流淹冇！焦土被掀起數十丈高，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然而，就在軒轅澤全力爆發對抗兩大殺招的刹那。
靈族長老操控的、密密麻麻帶毒刺的堅韌藤蔓，終於徹底突破了瞬間防禦薄弱點，緊緊纏住了軒轅澤的腿部和腰身！毒刺狠狠刺入玄甲薄弱處的縫隙，致命的毒液混合著腐蝕靈力的粘液瘋狂注入！劇痛讓軒轅澤動作一滯！
更致命的是，一隻體如山嶽、渾身覆蓋著暗紅鱗甲的妖族巨猿，不知何時已高高躍起，趁著軒轅澤受創瞬間失去平衡的空隙，巨大的拳頭纏繞著崩山之力，帶著刺耳的音爆，狠狠砸落！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甲冑碎裂聲！
軒轅澤隻來得及勉力側身，左肩便硬抗了妖猿這蓄勢已久的全力一拳！
魔爪雖被龍魂抵消大半威能，但殘餘的魔氣黑流如跗骨之蛆，瞬間順著玄甲碎裂處鑽入！冰冷蝕骨的魔氣瘋狂侵蝕他的血肉筋脈，如同億萬毒蛇撕咬，原本金色的血液被魔氣浸染成汙濁的黑煙，從傷口處嗤嗤蒸發！
“嗤！”
仙族那被阻隔的十字光劍殘餘力量並未徹底消失！一道凝聚到極致、穿透力極強的高頻聖光光束，如同燒紅的鋼針般刺入軒轅澤的腰側！冇有物理傷口，但那淨化萬物的聖光之力卻如同劇毒，瘋狂侵蝕灼燒他體內最為核心的人族法脈本源！遠比魔氣入侵更讓他心悸！
就在這前後三重打擊疊加的瞬間！
一道暗影彷彿自幽冥中凝聚，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軒轅澤防禦力最弱的左後側！正是那名潛伏的冥族刺客！時機把握得妙到毫巔！一柄纏繞著灰白霧氣、形狀奇詭的匕首，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刁鑽刺出，直指軒轅澤玄甲裂縫、被魔氣侵蝕的左肩窩！匕首上三道燃燒的灰暗符紋亮起，散發著萬物終結的湮滅之力！
嗤啦！
匕首精準地刺入玄甲裂縫，狠狠紮進魔氣侵蝕的傷口深處！玄甲內蘊含的護體金光本能爆發，與匕首上的灰白湮滅之力激烈對抗，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呃啊——！”
前所未有的劇痛席捲全身！魔氣噬骨、聖光焚脈、靈毒蝕體、妖力震腑、再加上這把意圖直取心脈、蘊含湮滅法則的冥族匕首！五股不同的毀滅效能量在軒轅澤體內肆虐衝撞，瘋狂破壞著他的生機，吞噬著他的生命力。眼前陣陣發黑，耳中嗡鳴不止，嘴角再也壓製不住，大股大股混合著黑氣、金屑的鮮血噴湧而出！玄甲之上的龍紋迅速黯淡，整個人如同被染上五色斑駁汙跡的殘破金像，被毒藤死死纏繞，在妖猿的恐怖重壓下，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地麵傾斜，眼看就要被徹底壓倒。
光罩之內……
李昇耀目睹這一切，如遭雷劈！心臟彷彿被無形巨手狠狠捏碎！他眼睜睜看著那片曾閃耀如天神的身影，在五族聯手編織的惡毒天網中掙紮、染血、崩塌！那柄曾劃破黑夜、帶來無限震撼的長槍，此刻被壓得幾乎彎折，在主人手中悲鳴顫抖。他看到了軒轅澤腰側被無形聖光燒灼的焦痕，看到了左肩傷口中翻騰的魔氣與汩汩流淌的汙血，看到了纏繞腿部的毒刺藤蔓，更看到了那柄刺入肩窩、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冥族匕首！
“城…城主…”
李昇耀的嘴唇顫抖，聲音如同破舊風箱嘶啞。他蜷在地上的身體劇烈地痙攣，不是因為斷骨的疼痛，而是因為那深入骨髓的、目睹守護者為自己粉身碎骨的絕望與無力的窒息感！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胸前，死死攥住那塊冰冷的金屬——那麵在深山將他救出戰場、此刻卻冰冷死寂的龍鳳陰陽鏡。
他的手無意識地觸碰到腰間的凡鏡，心頭卻不敢升起絲毫奢望。他害怕，害怕再押上所有希望，換回的仍是更深的絕望。他將其舉到胸前，眼神空洞，隻是無助地望著鏡麵。
“能……行吧？就像上次那樣，把我從戰場中間救了回來……”
“能行吧。”
“能行吧…………”
李昇耀低聲懇求，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的稻草，兩行滾燙的淚水滑落臉頰，滴在那毫無反應的冰冷鏡麵上，又順著鏡麵滑落地麵。他的希望，此刻正如那滴墜入泥土的眼淚，滲入塵埃，再無音訊。
一滴，兩滴，三滴…………
“能行吧！”
“能行吧！”
李昇耀低語陡然拔高，帶著對自己的憤恨與對殘酷現實的控訴。
“螻蟻。”
仙族那空靈得不帶絲毫人間煙火氣的聲音，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精準地刺穿了李昇耀瀕臨崩潰的意識防線，清晰傳入光罩內。
“放棄抵抗，獻上仙器。”
另一個仙族聲音緊隨而至，聖潔而悲憫，卻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他的耳膜：“入我化仙池，褪去凡胎，得享長生逍遙，永離人境苦難。此乃天道賜福，莫要自誤。”
這所謂的賜福，在李昇耀聽來無異於最刻毒的羞辱！他恨不能鑽進地裡消失，羞憤與恐懼如同烈火燒灼著他殘存的神誌。他用儘力氣嘶吼，試圖蓋過那令他靈魂都在屈膝的聲音：“啊——！！！”
就在這時。
噗嗤！
一聲微不可聞卻又刺耳至極的利刃入肉聲！
光罩外，那個一直隱忍在側的冥族刺客，終於在最完美的時機出手了！一道灰暗無光的匕首殘影，從軒轅澤防禦完全崩潰的右後側悄然刺出，快得超越了視線捕捉的極限！目標直指他未被重甲覆蓋的腰肋要害！
“唔！”軒轅澤身體猛地一震！又是一道深入骨髓的刺痛傳來！冥族匕首雖被本能反應略微擦開，未能致命，但那匕首上附帶的玄幽冥氣卻如同跗骨之蛆，瞬間腐蝕著甲片縫隙，試圖鑽進體內，進一步侵蝕他本就瀕臨崩潰的軀體。他悶哼一聲，嘴角再次溢位鮮血，身形更加不穩，全靠燃燒本源爆發的力量才勉強站住，硬頂著上方妖猿的重壓！
李昇耀看得目眥欲裂！五族！五族的惡毒手段！每一種都在要軒轅澤的命！那些所謂的仙人、尊主，手段比山林裡最毒的蛇蠍還要卑劣！怒火滔天，恨不得衝出光罩與這些豺狼拚命！可他的身體，連手指動彈一下都如同酷刑！
李昇耀徹底絕望了。他顫抖著，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雙手緊緊攥住那麵冰涼、死寂、對他額頭鮮血和滾燙淚水都毫無反應的古銅鏡！手背和額頭撞出的傷口因為劇烈動作再次撕裂，血混合著淚，染紅了鏡框上的龍鳳紋路。
“為什麼冇用！”
他從喉管深處擠出野獸般的嘶鳴，不顧一切地用頭去撞擊那冰冷的鏡麵！
哐！哐！哐！
沉悶的撞擊聲在光罩內迴盪，撞得他額頭血肉模糊，卻撼不動那古鏡一絲一毫。絕望如同冰冷的毒液，沿著脊椎向上蔓延。
“螻蟻，何苦徒勞？”
仙族的聲音再次鑽入，帶著悲天憫人的惋惜。
“你看那升霞城主，龍魂破碎，本源枯竭，獨戰群魔隻為護你片刻苟延。然天道昭昭，你與那仙器皆已遭天棄。你之殘軀尚能苟活，他卻因你執念，正被魔火噬魂、聖光焚脈、妖力震髓、靈毒蝕骨、冥氣湮身……何其悲苦？何其不值？”
這聲音彷彿擁有魔力，引導著李昇耀模糊的視線穿透光罩。他“看到”軒轅澤熔金玄甲遍佈蛛網裂痕，左肩巨大的破口中黑霧翻騰如毒蛇啃噬著筋骨；他“看到”仙族那無形聖光穿透之處，軒轅澤體內最核心的本源如被點燃的枯柴般飛速燃燒；他“看到”纏繞其腿的毒藤，毒刺上流淌的綠液正將血肉染成可怕的死灰色；他更“看到”那把刺入肩窩、灰氣繚繞的冥族匕首，正在緩慢而堅定地消融著最後的生機……
“值得麼？”
仙族的聲音冰冷如霜，字字錐心。
“值得麼……為你這被天道遺棄、被仙器背棄的廢物，葬送人界一城之主的性命，毀掉他百年苦修的道基？”
另一個空靈的仙音適時響起，如同九天降下的綸音，帶著悲憫的誘惑：“放手吧。天道無情，強求終化飛灰。將此鏡獻於吾，隨我迴歸仙域。吾不僅可保你血脈蛻變，凡胎飛昇，得享長生。便是軒轅澤此刻所受的噬魂之苦、焚脈之痛……亦非不可逆轉，非不可救！”
這如同救贖的承諾，如同黑暗中唯一閃爍的星光，帶著無法抗拒的誘惑力，瞬間攫住了李昇耀崩潰的意識！交出鏡子，不僅自己能活，更能救下城主？！那刻骨的絕望、對死亡的恐懼、對軒轅澤的無儘愧疚，如同滔天巨浪，瞬間沖垮了他最後一絲對仙器的微弱指望和對人族的模糊堅守。
蠱惑的力量徹底淹冇了殘存的清醒。雙手僵硬地鬆開緊抱鏡子的手臂，指尖顫抖著，沾染著自己額頭的鮮血和無用的淚水，一點一點，將那麵冰涼、沉重、如同一塊死鐵的凡鏡，從胸口緩緩拔起。
他不敢再看光罩外那慘烈搏殺的金色身影，生怕看到它徹底熄滅的瞬間，成為永生永世無法擺脫的夢魘。
“隻要……隻要放過他……”
喉中擠出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混雜著血沫。李昇耀用儘殘存的所有力氣，拖著幾乎廢掉的身體，如同拖著一袋破碎的骨頭，在冰冷的焦土上一點一點，朝著光罩邊緣——那懸浮於空、聖潔光輝卻散發著致命誘惑的仙族方向挪去。每一次拖行，骨頭都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那麵被他雙手捧著高高舉起的古拙銅鏡，冰冷依舊，死寂如初。鏡麵上隻有他額頭上淌下、正慢慢凝固的暗紅血痕，在聖光的映照下，分外刺眼而絕望。
獻祭！他要用自己僅存的價值，換取城主一絲渺茫的生機！
就在光罩之外！
那被妖猿重壓、毒藤纏繞、魔氣噬骨、聖光焚脈、冥匕刺身、已然半跪在地、視線都開始模糊渙散的軒轅澤，僅憑最後燃燒的不屈意誌支撐著。他用眼角餘光死死地、死死地鎖著光罩內的動靜！當他看到那個少年，那個他豁出性命、甚至燃燒本源也要保護的少年，此刻竟拖著重傷之軀，顫抖著、屈辱地將那麵關乎人族未來的唯一希望——龍鳳陰陽鏡，高高舉向那偽善的仙族時，軒轅澤的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一股比千刀萬剮更強烈的焦灼與無邊的憤怒，瞬間點燃了他瀕臨枯竭的魂火！
“不——！！！”
一聲撕裂蒼穹、蘊含著無儘血性、無儘不甘、無儘絕望與焦急警告的咆哮，如同垂死洪荒巨龍的滅世嘶吼，從軒轅澤那幾乎被汙血堵塞的喉嚨中。
萬般的不甘也隻能停留在仙族的偽善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