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瀾斂儘與君絕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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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內紅綢高掛,賓客盈門。謝玄寂牽著蘇淺月踏著錦毯走來,兩旁侍女不斷將花瓣撒向新人。
“新人攜手,永結同心!”司儀高聲讚誦,滿堂賀喜聲不絕。
蘇淺月頰染飛霞,幸福滿溢。她沈驚瀾是女戰神又怎麼樣,還不是乖乖讓自己進門。這國師府的女主人隻能是她。
有細心的賓客小聲嘀咕:“看這婚禮排場挺大,可是謝老夫人和謝夫人都不出現,這分明就是納妾的議程呀。”
到了二拜高堂的時候,滿堂賓客也都反應過來了。蘇淺月立刻變了臉色,一把揪掉蓋頭,厲聲吩咐:“還不趕緊請老夫人出來!”
此時,謝玄寂才反應過來,母親和沈驚瀾好像一直都冇出現。一股不好的預感縈繞心頭不散。
“聖旨下,國師謝玄寂接旨!”傳旨官員高聲唱和。
蘇淺月頓時雨過天晴,之前謝玄寂就說過要為她請封誥命,冇想到皇上會在大婚之日頒佈聖旨。這樣整個皇城的人都知道了,她的風頭肯定能超過沈驚瀾那個災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國師謝玄寂與夫人沈氏驚瀾,成婚五載,因故未行夫妻之實。今謝玄寂另有所愛,沈氏自請和離。朕念其功績,特準所請,解婚姻之約,複二人各歸本真。沈氏驚瀾重歸將位,鎮守北狄,欽此。
聖旨上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把他剛剛醒悟的愛意鑿得粉碎。
滿場嘩然,賓客議論紛紛,謝玄寂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沈驚瀾自請和離!原來她早就計劃離開他了。她之前說和離不是吃醋,而是真的不要他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他?難道就因為一個蘇淺月,就要把他們二十年的情誼都放棄了嗎?
“師兄,賓客都等著呢,咱們趕緊拜堂吧。”蘇淺月扯著謝玄寂的袖子,低聲撒嬌。
雖然聖旨不是她想要的內容,但沈驚瀾自請和離也是一件好事。以後她就是國師府裡唯一的女主人了。
“滾開!”謝玄寂此刻隻想找到沈驚瀾質問她為什麼要跟自己和離,根本顧不上蘇淺月的情緒。猛地抽出袖子,無視被他甩出去的蘇淺月,直奔沈驚瀾的院子。
老舊的木門承載不了謝玄寂的怒火,顫顫巍巍地發出吱呀的聲音。
“沈驚瀾,你給我出來!”謝玄寂在院中嘶吼,“你憑什麼與我和離?我已經承諾此生隻有你和阿月兩人,你為什麼這麼善妒?”
迴應他的隻有滿院的風聲。他推開內室的門,房間內一點沈驚瀾生活過的痕跡都冇有。
幾個片段在他腦海中串聯起來。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桃花樹下,火盆早已涼透了。
殘餘的幾個未燃儘的紙屑上寫著“妹妹安好”是他寫給沈驚瀾的信。每一封她都寶貝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地儲存在盒子裡。
她連這都不要了。
巨大的恐慌將剛剛的怒氣擠壓得一點不剩。這時,貼身小廝從外麵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國師,夫人和白芷晨起就騎馬朝著德勝門方向去了。”
還未出皇城地界,沈驚瀾就感受到有大批人馬從遠處朝著她的這個方向疾馳而來。她和白芷趕緊進入備戰狀態。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高高軍旗,上書一個大大的沈字。
“小姐,是沈家軍。沈家軍來接我們了。”白芷騎在馬上興奮異常。
沈驚瀾鬆了一口氣,看到帶隊的人不由一愣,竟然是七皇子李承燁。五年不見,他早就不是之前那個文文弱弱的皇子。身披鎧甲,頗有武將之風。
十年前他隨她一起被皇上派上戰場,冇少給她添麻煩,冇想到現在已經成長為一名合格的軍人。
軍隊眨眼到了近前,李承燁翻身下馬,目光炯炯地看著她:“想好了,真的要離開?”
沈驚瀾一錘他胸口:“你小子竟然敢帶這麼多人來皇城?是想乾嘛?”
李承燁一改吊兒郎當的德行,肅殺之氣頓生:“如果你想留下,踏平國師府為你討公道;如果你想離開,萬千沈家軍接你回家。”
她眼眶一熱,彷彿又見當年戰場上,那個遞來戰旗的少年。十年輾轉,終有人在她滿身傷痕時,說出了最鋒利的守護。
“好,我們回家。”
一句話又將李承燁打回原形,他騎著馬開心地繞著沈驚瀾轉圈。大手一揮,所有士兵下馬,俯首跪地,萬千鐵甲齊聲高呼:
“恭迎沈將軍回家!”
“恭迎沈將軍回家!”
聲震九霄,威壓頃刻籠罩皇城,朱雀街石板為之震顫,驚起宮闕簷角寒鴉亂飛。
謝玄寂策馬狂奔而至,揚起的塵土還未落下,隻看見李承燁與沈驚瀾並轡而行的背影。
他慌得直接從馬背上滾落,踉蹌著朝那一抹決絕的人影追去:“驚瀾!”
數道黑影倏然落下,暗衛橫臂阻攔:“國師不可離開皇城,請即刻返回。”
“驚瀾!彆走!我們談談。”他嘶聲呼喊,幾乎破了音。
遠處那道身影幾不可察地頓了一瞬,隨即策馬揚鞭,再不回頭。身影在官道儘頭越來越淡,像一抹即將消散的晚霞。
“讓我過去!”謝玄寂瘋了一般要衝破桎梏,暗衛隻得死死將他按在地上。他十指深深摳進泥土,用儘全身力氣向前爬行,沙礫磨破指尖,在黃土上拖出數道血痕。
“驚瀾,我真的卜出吉卦了”他抬起頭,望著空無一人的官道喃喃,最後一絲力氣隨著這句話徹底耗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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