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草 第八章：無罪之罪
無罪之罪
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位置。
穿著羊絨大衣抱胸坐在沙發上的正牌妻子，站得筆直像孫子一樣賠禮道歉的經理張同敘，戴著墨鏡麵色嚴肅的一排保鏢，以及遠處不斷向西林瞥過來鄙夷眼神的同事們。
隻有他自己不知身處何方。
西林推門進來的時候，包間裡一下子很安靜。
厭惡的、嘲笑的、同情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他的身上，刺得他脊背發疼。
一場聲勢浩大的法庭辯駁似乎早已結束，戰場上遺留下來的所有人都恢複了冷靜，等待著從未參與過的“罪犯”坦白他的罪行。
西林深呼了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辯駁這莫須有的罪名。
甚至對罪行、證據，辯駁一概不知。
他求助般望向一旁差點跪倒在地的經理，而對方隻是甩給他一個憤怒的白眼，彷彿認定了這是他乾的好事。
坐在正中央的女主人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愣愣道：“我還以為是什麼狐媚妖精，隻是一隻乳臭未乾的臭小子而已。”
能把他一向溫順的丈夫勾引到不息資訊素中毒也要發生關係的oga居然是名男性，渾身上下散發著又蠢又笨的氣息。
“夫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西林乾巴巴地開口，“我和李先生幾乎沒有過接觸。而且，您說我勾引李先生，那證據呢？”
李夫人冷哼一聲：“到這個時候了還做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證據是什麼自己心裡難道不清楚嗎？”說這，就將茶幾上的一堆a4紙向他甩去。
紙張啪得一下飛向西林，滿地都是。鋒利的頁尾刮在他的臉上，西林能感受到一陣輕微的刺痛。
他撿起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各種不堪入目的聊天記錄，從今年六月份一直持續到現在，對麵的頭像和昵稱都和他一模一樣。
完全陌生的語句無比真實，就像是真的一樣。
“這不是我！”一定是有人故意用了和他一樣的頭像和昵稱！他大喊著要看原本的聊天記錄。
“那你看看這些！”張同敘將另外一疊票據扔到他麵前。
密密麻麻的開房記錄，無數個平凡的夜晚，每一次登記人都有“陳西林”三個大字，有時候是w酒店，有時候是希爾頓，還有的時候是格調旁邊的小賓館。
“酒店都是實名登記的，你不要告訴我說這也是偽造的。”李夫人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
西林瘋狂地向後翻去，每一頁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都是他的，腦海中不斷地回想這些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記憶，他開始懷疑，掙紮，直到這些不屬於他的記憶占據他的頭腦。
然後，他翻到了自己的照片。
全身上下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眼神更是迷離，製服的領結被拉開，露出清晰可見的鎖骨，倒在衛生間的洗手池上。
那張臉是清晰的，自然的，沒有經過技術處理過的。西林清晰地認出了自己，就像每一次照鏡子一樣，無比真實又無陌生，這一點他無從抵賴。
他確實是在格調出過意外。
兩次。
李夫人嘲笑地哼了一聲，鄙視地打量著眼前這個跪在地上雙手顫抖的oga，瞭然道：“怎麼？連自己的模樣也認不出了？還是不敢認！”
周圍的人群開始熙熙攘攘，七嘴八舌得用一些西林聽不懂的語言談論著，無數道目光凝視著自己，似乎要透過那層厚厚的衣服去窺視他的身體。
“真的不是我，李先生呢，李鳴在哪！”他試圖站起身去問張同敘要李鳴的聯係方式。
“你還敢問阿鳴！”堅硬的高跟鞋壓在西林的額頭上，細長的後跟戳著他的鼻梁骨，“他被你害得器官衰竭……能不能醒來還不知道呢！”
說罷，高高在上的女人忍不住掩麵痛哭。
張同敘健見狀，一腳將西林踹到一旁。
“我真的不認識李先生，所有的同事都可以作證，我和他根本沒有交集！”他轉過身，看向一旁露著各種表情的其他人，哀求道，“你們說，你們快說呀！”
周圍的人立刻收起來笑臉，向後退了幾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們……我們哪知道你做了什麼！”
“背地裡的事情哪會拿到明麵上。”
“就是啊，不要為難我們了。”
……
沒有一個人願意為他說話。
西林渾身冰冷，他絕望地摸了一把滿是汗漬的臉，冷聲道：“不是說李鳴因為我資訊素中毒了嗎，那契合度檢測做了嗎？低於70才會有這種危險不是嗎？”
總不至於，做到這麼全麵的份上吧。
此話一出，現場果然安靜下來。
西林鬆了一口氣，隻要他和李鳴去做契合度檢測，隻要沒有低於70，那麼就能證明自己不是那個小三，一切都是有人陷害他。
他就不信自己能倒黴到這個地步！
“在這。”一聲清冷的女聲打破了寂靜。
那個聲音又陌生又熟悉，西林轉過身，金美娜拿著一份類似報告一般的檔案站在門口。
他破涕而笑，懸著的心終於有所放鬆：“美娜……”感激地望向金美娜，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願意為他作證，願意去相信他，願意保護他的尊嚴解救他的困境。
但很快，他又變得不確定了。
金美娜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沒有看西林一眼，將報告遞給經理。
張同敘睨著眼睛打量她，又看了看一旁的李夫人，直到對方點頭，才接了過來。紙張在他手裡翻動，每一聲都精準打擊在西林的心上。
他焦急地望向美娜，企圖得到一些確定性的資訊，而金美娜卻彆過頭，沒有給他任何一絲眼神。
一種強烈的不安感瞬間湧上心頭。
立刻，他聽到張同敘的宣判：“陳西林，oga，男性，檸檬味資訊素，李鳴，alpha，男性，伏特加味資訊素，契合度67。”
67，離70隻差一點點！
西林全身僵硬，不可置信地再次看向金美娜，質問：“美娜……你在做什麼？”
金美娜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冷冷開口道：“921號包間李先生一直是西林的客人，有時候兩人會在包廂裡待很久，西林每次出來以後身上都會有一股酒味，我問他是不是喝酒了，他總是說沒有。”
哐當！西林癱坐在地上。
那種陌生的語氣變得刺耳，他似乎是第一天見到金美娜一樣，從前那個溫柔開朗，一起說要找一份白天的正經工作的美娜，正在控訴著他從來不曾做過的事情。
對方繼續說：“有一次西林出來後，我去包間送水果，李先生好像不怎麼舒服，說是胸悶，於是我帶他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有資訊素中毒的症狀。”
金美娜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快要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這時候我就有所懷疑了，於是私下裡拿西林的頭發和李先生的做了契合度檢測，果然……”她掩麵道，“西林是我的好朋友，李先生又是很好的人……所以我不知道怎麼去說這件事，如果我早點將事情說出來，李先生或許就……就可以得救了。”
“美娜，你在說什麼呀！”西林踉蹌地爬過去，試圖拽住金美娜捂著臉的雙手。
金美娜眼中閃爍著淚光，就像是真的很難過一樣，祈求道：“西林，承認吧，那些不道德的事。”
……
“是啊，西林，現在人證物證都有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張同敘在一旁附和，色眯眯地笑著。他原本還不信，整個格調就屬西林最清高，沒想到背地裡浪成這樣。
李夫人靠在沙發上，滿是蔑視，道：“你是霧市理工大學的吧。”
西林稍稍清醒了些，但依舊渾身發抖，有些憤恨地向李夫人看去。
如果被學校知道這件事，不管是真的假的，他有沒有做這件事，在格調打工已經是不爭的事實，輕則嚴重警告，重則直接退學。
他不能……
知道了對方的軟肋，李夫人又繼續：“隻要你乖乖承認，我保證不會把事情鬨得太大的。”
“什麼意思？”西林問。
李夫人揮了揮手，一旁的保鏢立刻會意，下了個手勢，將包間裡的人連同張同敘和金美娜都趕了出去。
哢嚓一聲，門被鎖上了。
西林苦笑一聲，看著李夫人收起的眼淚，轉而得意的笑容，漸漸明白過來。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局，專門用來引他上套的局。
千辛萬苦編造的聊天記錄和開房記錄，金美娜的證詞，一切都無足輕重，重要的是，是接下來的對白。
“西林，我知道你，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為了錢纔在格調打工，平時一定受了很多臭alpha的騷擾吧。”李夫人站起身，踩著紅色的西高跟站在西林麵前。
西林彆過頭不語。
“反正都是為了錢，我有辦法讓你更加快速的得到你想要的。”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夫人。”西林的喉嚨很啞，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
“隻要你對律師承認自己和李鳴發生了不正當的關係，並且指認李鳴婚內出軌，我不僅會將這件事封鎖在格調，還會給你五千萬，有了這五千萬，你在霧市買個房，下半輩子就算什麼都不乾也吃喝不愁了。”
西林無力極了，他就是一顆強行被擺上棋盤的棋子，處於何種位置，隻憑下棋人的意願。
“那倘若我報警呢？”他問。
“哦？”李夫人的臉色一下次沉了下來，一腳踹在西林的肚子上。
劇烈的疼痛讓他倒在地上，不得已將身體蜷縮起來。
好久沒有感到那麼無力過了。
“警察會相信你嗎？你可彆忘了，我有的是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