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草 第四章:追到了
追到了
尷尬,非常尷尬。
如果可以無痛死去,那麼殺一萬遍都可以,隻要昨天的事情什麼都沒發生。
提前特殊期也就算了,至少不能讓周言慎將他帶回家。帶回家也就算了,至少不能對著人家做那種事……甚至周言慎還親力親為地幫助他。
為什麼會做到那個地步呢?
幸好醒來的時候周言慎已經走了。
但西林依舊緊閉雙眼不敢回憶昨天發生的一切。
脖子上的頸環也被取了下來,能感受到昨天資訊素釋放地太過份,腺體處乾澀得厲害。
周言慎應該是幫他清理過,垃圾桶裡放著兩支抑製劑的包裝,一支是昨天晚上的,另一支應該是周言慎怕他難受今早注射的。
羞愧、悔恨,沒有辦法再麵對對方。
西林懷著沉痛的心情開啟手機,美娜連發了好幾條訊息,最後差點要報警了。西林連忙回過去,撒謊說昨天太難受回家睡著了。
還有周言慎給他發的訊息——營養液和早飯在冰箱裡,記得吃了再走。
連營養液都考慮到了。
再三措辭之下,西林回了句謝謝,又說了聲對不起。周言慎大概是真的很忙,沒有再回複他。
衣服已經清洗烘乾過了,放在床邊的小桌子上,甚至內褲都是清洗乾淨的。暖烘烘的,就像有陽光的天氣裡的白雲。
西林穿上衣服,離開了臥室。
周言慎的家是很簡約西式的大平層,北歐風的裝修風格,家裡傢俱很少,客廳出了幾張沙發和一張茶幾,連個電視機都沒有。
冰箱裡是做好的雞肉三明治和一盒牛奶,還有一盒單支裝的營養液,看上去是周言慎今早剛買的,連同外賣的紙包裝都沒有扔。
西林沒有胃口,注射了營養液,將三明治揣在懷裡想帶回去吃。
“滴滴滴”的幾聲,門口的密碼鎖被開啟了。
周言慎從外麵回來,幾片雪花落在黑色的大衣上。
下雪了。
“你……回來了?”西林小聲說。
周言慎嗯了一聲,微笑著看著他:“你感覺怎麼樣了?還難受嗎?”
西林的臉立刻又燒了起來,使勁地搖頭說自己不難受了,甚至很沒禮貌地想要快速離開這個地方。
“外麵下雪了,公交車停運了。”周言慎說。
“我走路。”
“你認識路嗎?”周言慎反問,又說,“這裡是郊區,離市中心開車都要兩個小時。”
“沒關係,我正好散散步,消消食。”話剛說出口,西林自己都覺得好笑。
周言慎將他拉回來,有些生氣:“你還沒好透,要是路上又出事了該怎麼辦。”
西林想到了什麼,臉立刻又紅了。
周言慎揉了揉他的頭,把他拉到沙發上:“本來是想去公司的,後來發現雪下大了,所以趕緊回來了。還擔心你已經走了,幸好沒走。”
他從櫃子裡拿了條毯子,鋪在西林身上。毯子好像是鵝絨的,薄薄一條卻很暖和。
周言慎將冰箱裡的牛奶拿出來倒進杯子裡,又放進微波爐裡熱了熱遞給西林:“先喝點牛奶,等會兒給你做午飯。”
西林接過被子,小聲說:“是不是太麻煩您了,周總”
“周總?”周言慎笑出聲來,“又是周先生,又是周老師的,現在居然又多了周總這個稱呼。”
“那我……”
“就不能是周朋友嗎?”周言慎說。
“周朋友?”
“對呀,我們已經到……那個地步了。”周言慎靠得更近了,“難道連朋友都不能算嗎?”
西林的臉刷一下紅了,何止是朋友,就算是剛在一起的小情侶都未必能做到這個地步。
他甚至不能去責怪周言慎一句話,對方非常紳士地將他帶回去,給他打抑製劑,甚至還幫他緩解,不僅沒有趁人之危,戴了隔離麵罩,甚至釋放了安撫資訊素。
“周言慎。你還是直接叫我周言慎吧。”
“怎麼能直接叫您名字!”西林反駁道。
“有什麼不能的,除了在學校我給你們上過兩節課,能勉強叫一聲周老師,既不是你的老闆也不是比你年齡大很多的人,沒必要用敬語。”
“周……”西林一時語塞。
“言慎。”周言慎補充。他看著西林因為生病或者害羞紅撲撲的臉蛋,覺得異常可愛,於是上手去捏了捏,“可愛。”
……
“先休息吧,我去做午飯。”
簡直不給人任何可以拒絕的機會。
可能發情期就是很虛弱吧,西林模模糊糊又感受到了強烈的睡意。
他強撐著眼皮,看不遠處的廚房裡周言慎切菜,手法很嫻熟,彷彿做了無數次一樣。
“嗯,暫時隻有一點。”
“還算理想。”
“會加快程序的。”
周言慎戴著耳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估計是工作上的事情。
西林聽得越來越模糊,視線也逐漸暗了下去,直到完全失去意識
醒來的時候,他又躺在了昨天的那張床上。
很久沒有睡得那麼舒服了,被子很柔軟,暖氣也開得很足,這個房間裡有很安全的感覺。
他翻了個身,一眼看見旁邊沙發上的周言慎居然在拿著筆記本辦公。
他換了一件灰色的衛衣,沒有之前那種凜冽的感覺,整個人柔和了不少。
但西林還是嚇了一跳,立刻撐著身體起來。
周言慎感受到了他的動作,立刻跑過來扶起西林的上半身,又多拿了一個枕頭,讓他靠得舒服些。
“沒關係。”
“我睡了多久?”
周言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回答說:“一小時不到。”
他幫西林整理了一下被壓彎的頭發,柔聲道:“你在這等一會兒,我把粥拿進來。”
是青菜雞肉粥,剛剛煮好的,周言慎剛走到門口西林就聞到了香味。
“吃吧。”周言慎將勺子遞到他嘴邊。
西林愣了愣,右手接過勺子,小心地喝了一口。瞬間,溫暖的感覺從口腔到喉嚨再到胃裡,他的眼睛一下子酸了。
“怎麼了?是不是燙到了?”
“……”西林努力控製住眼眶裡的淚水,“沒有。”
濃重的鼻音還是讓周言慎發現了他的哭腔。
周言慎鬆了一口氣,小小地嘲笑了一句:“怎麼還哭了?”他的手指撫在西林的眼眶下,西林的眼淚就順其自然地落了下來,被接住。
西林沒有想哭,相反還努力地克製,但他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越努力越倒黴,眼淚越流越多。
周言慎一開始還拿紙巾幫他擦眼淚,後來實在流得太多,怕這麼哭下去會脫水,乾脆將西林樓在懷裡,小心地拍他的肩。
難為情還是戰勝了哭意,西林努力收住了,任由周言慎拿熱毛巾給他擦臉。
這種行為太過親密,但或許是因為昨晚更為親密的動作依舊曆曆在目,並沒有讓西林感到特彆的不適。
之後,周言慎再給他喂青菜粥,西林也沒有拒絕。
他開始恨自己。
恨自己因為太缺愛,太想要獲得愛,所以變得貪得無厭,開始依賴周言慎。
他不討厭周言慎,甚至希望那些溫柔的動作能夠在之後依然對自己做,並且隻對自己做。
至於,那到底是愛情,還是僅僅享受那種被照顧的感覺,西林已經分辨不清了。
他隻討厭自己。
“這就感動了?你怎麼這麼好紅哄。”周言慎說。
西林沒有辦法反駁,隻能反複說著對不起。
“西林。”周言慎將他抱在懷裡,低頭去看他紅紅的,濕漉漉的眼睛,“你這樣子很容易被騙的。”就像流浪貓一樣,甚至都不用凍乾和貓條,幾粒廉價的貓糧就能輕易騙走,然後任抱任擼。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太過認真、嚴肅,讓西林有些害怕。
“那怎麼辦?”西林的聲音變得乾澀。
周言慎不說話了,他避開西林單純的視線。
然後,他感受到了唇瓣上的濕熱柔軟——西林在吻他。他的吻技實在太差,小心又謹慎的樣子像小貓舔舐一樣。
隻有輕微的幾下,以至於剛才的觸碰像沒有發生一樣。
西林的臉紅紅的,鼻子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他認真又恐懼地盯著周言慎,像是醞釀了很久,問:“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什麼話?”周言慎故意問。
他眼看著西林的眼神開始變得慌亂。
“……你追我的話。”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他緊張地看著周言慎,周言慎任何一絲神情的變化都能讓他的心情天翻地覆。”
長久的沉默裡,西林失去了所有的主動權,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自我厭棄自己,狼狽不堪,就像小時候在福利院接受愛心人士的玩具一樣,明明很想要,但是不能表現出太過激動的樣子,否則就會被修女們責罵沒有禮貌。
好在,周言慎終於說話了:“我追到了嗎?”
西林失去了所有力氣,他自暴自棄地將頭埋在周言慎的胸口,小聲說:“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