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草 第二十六章：實驗室
實驗室
補考那天西林市踩點到的。
一進門，整個實驗室都空空的，隻有冷白的燈光灑在整齊的實驗台上。西林看了一眼門上張貼著的名單，整整一張a4紙，上麵隻寫了他的名字和學號。
西林等了近十分鐘，實驗室裡安安靜靜的，沒有一個人。
他心裡有些慌，反複核對補考時間和現在的時間，確認了五六遍，明明沒錯啊。
他不禁懷疑周言慎是不是忘了這回事，還是故意不給他補考的機會。
太惡劣了。
負責補考的老師，對方一直是未讀的狀態。
他氣不打一處來，在螢幕上摁下那十一個爛熟於心的數字，又遲遲不敢摁下撥打鍵。
【補考，給我補考！】他最終發了條簡訊給周言慎。
又等了分鐘，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西林又急又氣，好在沒一會兒負責補考的老師回訊息了。
【你好同學，周老師我也一直沒有聯係上，但是我看到係統裡你的成績已經被改成及格了，不需要再補考啦～】
西林一愣，用手機輸了教務係統的網址，網頁跳得很慢，足足半分鐘才跳出來，果然《生物與藥學實踐》這門課已經變成了九十二分。
“故意耍我的嗎？”他嘀咕了一句，默默走出了實驗室。
還是上課的時間，校園裡很安靜。路邊的梧桐樹依舊挺拔，枝葉在風中輕輕搖曳，陽光透過縫隙灑下來，在地上織出一片斑駁的光影。
操場幾個零星的身影在跑步，幾隻麻雀在跳來跳去，偶爾發出幾聲清脆的鳴叫。
四年前他第一次踏進這個校園，沒想到馬上就要與它惜彆。踢了踢腳邊的一顆小石子，嘴角微微揚起，摁下了和歐文心的通話鍵。
很快，歐文心告訴她自己已經在校門口了。
西林慢悠悠走過去，路邊隻停著一輛破舊的麵包車，車身上都是灰塵，乍一看不是非常顯眼。歐文心從車窗裡探出頭，向他招了招手。
副駕駛的門已經被開啟，西林坐了上去，將書包放到腿上。
歐文心立刻關上了車窗，一腳油門，麵包車很快行駛上路。
西林發現她今天換了一身很休閒的衛衣衛褲，都是灰色的，還戴著一頂很色的鴨舌帽，歐文心單手將口罩遞給他。
“有必要這麼謹慎嗎？你又不是在拐賣。”
歐文心嗬了一聲：“還是小心點好，畢竟資訊素買賣可不是什麼合法的事情。”
西林點了點，順從地將口罩戴在了臉上，車廂中悶悶的氣味被隔絕開來。
歐文心的蓄意接近太過明顯，西林從來沒有信任過。與其讓對方隔三差五以各種名義套近乎，不如明瞭地說出自己的目的來得痛快。
所以直截了當地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是不是需要我的資訊素？】
歐文心比周言慎來得痛快，一口氣給出了五百萬美元的價格。
她收起了偽善的笑容，露出最真實的獠牙，西林依舊記得那天在在樓梯間裡，歐文心陰森恐怖的笑容，明明腺體處空蕩蕩的，卻彷彿被人握住了一樣。
歐文心需要他的資訊素，他需要錢，兩個人一拍即合，再好不過。
車輛行駛在高速路上，周圍的高樓大廈逐漸變為矮矮的小房子，逐漸的，小房子也越來越稀少，一片片荒蕪的空地展露在眼前。
他們過了兩個收費口，西林看到路牌上顯示已經離開霧市，往鬆下的方向駛去。
鬆下是霧市的附屬島嶼，和霧市之間隻有一條大橋連線，全程將近二十公裡。與霧市的光怪陸離不同，鬆下幾乎是一片與世隔絕的區域，工業含量非常低，植被覆蓋麵積很大，所以度假村、養老院之類的通常都建在鬆下。
當然，還有西林從小待到大的鬆下福利院。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偶然能夠聽到車窗外傳來“布穀布穀”的鳥叫聲。
路上幾乎沒有什麼車輛，歐文心將車開得飛快。
周遭的景色一點點變得熟悉起來，長長的柏油路，兩邊種著水杉樹，樹葉稀稀拉拉地掉在地上，像一根根針一樣。他還看到了曾經熟悉的養老院，露天的健身器材很小的時候就想要嘗試一下，但從來沒有機會。
車輛最終在路邊停了下來。
“下車吧。”歐文心說。
西林開啟車門，一瞬間一股刺骨的涼風向他襲來，他將羽絨服的拉鏈往上拉了一點。
原本三層高的樓房如今隻剩下殘破的框架，焦黑的牆壁上布滿了裂痕，像是被時間撕裂的傷口。窗戶的玻璃早已破碎，空洞的窗框像是無數雙無神的眼睛，凝視著遠方。屋頂幾乎完全坍塌，隻剩下幾根扭曲的鋼筋倔強地指向天空。
院子裡，雜草已經長得比人還高，藤蔓順著牆壁攀爬，將廢墟包裹在一片枯黃色之中。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混合著焦炭的氣息，令人不禁屏住呼吸。
一塊燒得發黑的牌匾斜靠在廢墟的角落裡，上麵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隻能依稀辨認出“鬆下福利院”幾個字。
那麼多年，這片被大火燒過的遺跡依然停留在時光的縫隙裡。
過去的種種回憶，就像沙漏裡的沙子倒流一般進入他的腦海，各種沉重的呼吸聲熙熙攘攘的在回憶裡碾過。
“怎麼選在這個破地方？”西林問。
歐文心連裝都不想裝：“你不知道嗎，這家福利院之前一直在做非法實驗，裡麵的儀器可都是國外進口花了大價錢的。”
西林擡了擡眼，對著四周的破爛搖了搖頭。
歐文心冷笑一聲：“把手機給我。”
“為什麼？怕我錄音？”西林掏出手機，遞給歐文心。
“解鎖。”對方命令道。
西林有些不滿地輸了密碼，將手機扔給他。歐文心上上下下檢查了幾個重要的應用軟體後才放心，按了關機，放在自己的口袋裡。
“等提取完資訊素，我自然會還給你。”
西林聳了聳肩，表示不在意，跟著歐文心穿梭在那片廢墟中。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歐文心甚至沒有打手電筒，一路慢慢摸索著，西林好幾次都被地上的鋼筋絆了腳。
“啊！”歐文心痛苦地叫了一聲。
西林看過去，歐文心似乎磕在了一塊石頭上。
“真倒黴，來了那麼多次，從沒見過這破石頭。”對方罵了幾句臟話。
西林將她扶起來，攙到一旁平坦的地方：“彆罵人，神會聽到的。”
歐文心笑出了聲，如果不是光線太暗，西林一定能看到她的白眼。“什麼神，搞那麼玄乎？”
“狗神。”西林回答，“傳說中據說當狗在極度饑餓和痛苦中死亡時，其強烈的怨念會轉化為靈體，成為狗神。”
歐文心嗤笑一聲，並沒有當回事。拿起手腕上的皮筋將頭發綁了起來。她捲了捲衣袖，彎下身，用了很大的力氣將地上的一塊鋼筋移開，對著下方的鐵皮摸索著。
緊接著，西林感受到地麵輕微地震動起來，地上的沙塵和碎石開始抖動，塵土飛揚，西林有些慶幸剛才歐文心讓他戴上口罩。
伴隨著越大越來的轟隆聲，腳下的土地似乎在撕裂一般，西林扶著一旁的鋼筋水泥才站穩身體。緊接著，他看到前方的地麵突然裂了開來，一塊塊類似於台階一樣的樓梯浮現出來，直通地下。
“我怎麼覺得你真的會把我賣掉？”西林有些恐懼，半開玩笑道。
歐文心笑了笑，推著西林下台階：“放心好了，高速上一路都有監控，你被賣了第一個懷疑我，我還不至於蠢到這個地步。”
越往下走越黑，月光越來越黯淡，前路基本上就像是一片黑色的幻境一樣，什麼都感受不到，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感受不到，隻能憑借著自己的知覺往前走，倘若一腳踏空，不知道會摔成什麼樣。
沒一會兒，前麵的歐文心停住了步伐。
隻聽“啪”的一聲，混黃色的燈光亮了起來。
前麵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的牆壁間距不到一米，牆壁都是用紅磚塊砌成的，沒有刷過，西林能看到上麵還有一些青苔。
緊接著，又是轟隆一聲。
他擡起頭往上看去，剛才的樓梯開始劇烈的收縮，合並，逐漸變成一條縫。西林沒有見過這麼巧麵的設計，地方被開啟又被合上，難怪當年警察在火災之後調查了那麼久都沒有發現任何端疑。
西林跟著歐文心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沒有任何能夠進出的房間，走了將近一分鐘，最後在一間鐵製的大門處停了下來。
門上隻有一把厚重的鐵鎖，歐文心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扭動了幾下，哢嚓一聲，鐵鎖落了下來，掉落在地上。
他們並沒有走到走廊的儘頭，西林左右張望了幾下，最深處黑黑的，什麼也看不見。
歐文心雙手將鐵門推開，伴隨著一道長長的鐵鏽鬆動聲，各種化學試劑的味道進入他的鼻腔，那時獨屬於實驗室的味道。
瞬間，數盞吊燈一一被開啟，刺眼的冷白光刺激的他的眼球，西林拿手擋了擋，好久才適應。
實驗室中央是一張寬大的實驗台，台麵由防腐蝕的不鏽鋼製成，反射著天花板的燈光。台上整齊地擺放著各種精密儀器：高倍顯微鏡、離心機、pcr儀、微量移液器。
實驗台的邊緣，一排排試管和培養皿整齊地排列在試管架上，透明的玻璃器皿中盛放著各種顏色的液體。牆邊的架子上堆滿了各種試劑瓶，瓶身上貼著複雜的化學式和安全警示標簽。最前方是一塊巨大的顯示屏，螢幕上顯示著複雜的分子結構圖和資料分析結果。
西林沒想到，在滿是塵土與青苔的地方，居然有這麼精密的實驗裝置。
“你到底是什麼人。”西林後退一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