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時逐鹿紀 第35章

    滔滔汾河，起自管涔山，一路高歌而下彙入黃河之中。沿著汾河向南數百裡，兩岸豐裕肥沃豐沃的大片田土，儘數為太原王氏家族所占據。

高牆壘築而成一處處塢堡的莊園之內，竹木成林，六畜放牧，這是世家豪族之所以在這個時代所自立的根基所在。

一處又一處的田莊，為他們奢靡享樂的生活提供了可供盤剝的龐大物質財富；而莊園內的更有由佃農、家奴所組成的私人武裝“部曲”，平日看家護院、巡警護衛，若遇亂世則是一支不可小覷的軍事力量。

就在曹澤與家兵們結束了一天的訓練，精疲力竭陷入沉沉睡夢之中的時候，一場驚天變故正在城外發生。

太原王氏的另一支王清，其名下的一處田莊位於太原城與小縣陽曲之間，恰好處於兩城武備交接之處。田莊雖不大，卻也有方圓數裡，高牆鐵門將之圍護如同鐵桶一般，四角都有望樓高聳，閃著隱約的火把，則是部曲們在守夜。

夜近三更，秋日的夜晚寒意已經隨風而起，一名青年家奴靠著牆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臉的睏倦和疲憊，嘴中埋怨著：“這夜晚真他孃的冷！”

另一名家丁則踹了他一腳，口中笑道“狗二蛋子，還是你婆娘懷抱裡暖和，捨不得新媳婦的軟乎乎的胸脯吧？”

被稱作狗二蛋的家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卻也不敢反抗，隻是迴應“誰能捨得娘們的懷抱呢。”瞬間就是一陣鬨笑。

為首的頭領模樣的人物，此刻也是一臉懈怠和睏倦，任何時候女人都是男人之間最好的話題，他乾脆回頭道：

“你們冇見到這王管家新收的婆娘，那可是長得一個標緻水靈，那臉蛋白白嫩嫩能掐出水來的感覺。這狗日的王管家可真是會享福！”

眾人口中一陣嘖嘖聲音響起，顯然是格外的羨慕。身後的另一名家奴則突然吞了一小口水，小聲嘀咕了一句，“王管家的腰都彎成那個樣子了，身子骨還能有個球用，不白白可惜了這小娘子麼？”

懷中也捱了一腳踹，“黑娃子，你小子腰倒是直挺挺的，你身子骨倒是有球用，可惜就是你的球冇用！”

被稱作黑娃子的家兵臉上顯示出一份失望來，口中卻不服輸反駁道，“你的球有用嗎？”眾人又是一陣鬨笑聲音，深夜的懈怠和睏意也在笑聲中沖淡了三分。

從曹魏一統北方之後，天下承平日久，北方再無大的戰事而起；雖然西晉開國以來，隨著土地兼併加劇，北方流民四起、屢有小股賊寇殺人掠貨，但從來冇有過人敢於襲擾士族莊園。因為相比於這一處處塢堡，無異於是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而王清府上這處田莊，距離太原城並不遠，所以家兵部曲人數並不多，巡夜護衛也是例行公事、頗多懈怠和慵懶，不一會這幾人就打起了盹，懷抱著長矛，卻響起了呼嚕聲。

夜黑風高之中，一支鐵鉤卻伴隨著風聲飛快被扔上了牆樓，輕手輕腳摸著爬上來數十人，有守卒彷彿意識到了什麼，正待睜眼起身，卻隻聽到嗖嗖嗖幾聲箭弩破空而來，尚未來得及張口出聲便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緊接著另幾名家兵就被人從身後製住，嘴角被緊緊捂著，而喉嚨之處則是匕首的冰涼，轉而又是熱血噴濺而出，緩緩滑落在地。

這股流寇顯然身手格外不凡，不出一點動靜就迅速了取了幾名可憐護衛的性命；接著在黑夜的掩護之下躡手躡腳前行，故技重施將高牆之上的家兵儘數了結，放開了高懸著的鐵門，進而隻聽得馬蹄聲大作，數十名鐵騎從門中闖入。

直到這時田莊內的佃農和護衛們才從睡夢中驚醒，然而尚不待從暖和溫熱的床上爬起來，迎向他們的便是冰冷的槍頭一刺。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田莊之中的男丁們無論老幼俱被屠戮而光，剛剛守卒們口中豔羨的王管家更是被從小娘子胸脯之中拽出，被活生生砍斷了腿腳，在地上爬行數十米方纔斷氣。

這群盜匪顯然非同一般流寇，在賊首的指揮之下，有序地收拾穀物畜禽、綢緞布匹等財貨，捆縛好一種婦女，就用田莊之中現成的馬匹騾驢馱運而走，然後一把火就著桐油就將田莊點燃，在濃煙之中揚長而去。

火光照耀半個天際近乎通明，然而數十裡之外的太原和陽曲兩城巡夜軍卒卻未有任何發現，不得不讓人感歎武備荒廢以至於此；直到第二日卯時天色微涼，貫通太原的汾河裡流下來了一具具殘肢斷體，才引起守城兵士的警覺。

數十名騎士沿河而上搜尋，才發現這處田莊已經遭到洗劫一空，燃燒著的殘木捲起的濃煙仍然未熄滅，莊園內的穀物畜禽、綢緞布匹等財貨被一掃而空，留下不能帶走的則是在火焰之中添做燃料一一化為灰燼。

如此慘狀，讓眾騎士心悸不已，究竟是何人所為？到也不敢瞞報，迅速派出信使前往郡城報信。

然而而接下來的幾日，沿著汾河的十幾處小田莊內，同樣紛紛遭到屠戮和洗劫，受損者就不限於王清一人了。這顯然讓太原王氏極為驚慌之下又是震怒，從來冇有這樣成規模流寇襲擾田莊的事情，這意味著他們城外巨大的財富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危險之中，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是誰。

而更為焦慮的則是太原郡守以及司馬都尉，王氏一門朝中為重臣者比比皆是，現在除了這等天大的禍事，王氏家族一紙家書傳去，自己何止是烏紗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