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逆主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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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浣花穀的前夜,月明星稀。
餘多獨自坐在溪邊一塊大石上,運功調息,進一步鞏固傷勢。雖然內力僅恢複了六七成,但足以應對大部分情況。他正在腦中推演泰山之會的種種可能,計算著每一步的變數。
忽然,一陣極淡極幽雅的香氣隨風飄來。這香氣非蘭非麝,帶著一種誘人心魄的甜膩,與浣花穀中自然的草木花香截然不同。
餘多猛地睜開眼,寒光乍現。
“何方高人,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他聲音冰冷,體內玄冥真氣暗自提聚。
“嗬嗬嗬……”一陣嬌媚入骨的笑聲從杏林深處傳來。隻見一個身穿絳紅色紗裙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盛放的曼陀羅花,嫋嫋娜娜地走了出來。
來人臉上罩著輕紗,看不清具體容貌,但僅憑那婀娜到極致的身段,那雙在月光下流轉著勾魂攝魄光芒的媚眼,便足以讓天下絕大多數男人心旌搖盪。
“餘公子真是好警覺呢。”女子聲音柔媚,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小鉤子,“難怪能從那少林老禿驢的手底下逃出生天,還順手牽羊,拿了人家鎮寺的寶貝。”
餘多心中一震,麵上卻不動聲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是嗎?”女子輕笑著,一步步走近,香風愈發濃鬱,“那《易筋經》……公子拿著不燙手嗎?少林寺的‘一指禪’勁力,滋味不好受吧?若非有高人傾心相救,公子此刻怕是早已經脈儘碎了呢。”
她竟對自己的事情瞭如指掌!餘多眼神徹底冷了下來,殺機隱現:“你究竟是誰?”
女子停下腳步,距離餘多隻有三尺之遙。她輕輕摘下麵紗,露出一張豔光四射、傾國傾城的臉龐。眉如遠山,目似秋水,唇若點朱,組合在一起,便是一種驚心動魄的妖嬈之美,彷彿天生就是為了魅惑眾生而來。
“日月神教,姬千雪。”她紅唇微啟,吐氣如蘭,“特來與餘公子,談一樁合作。”
餘多瞳孔微縮。日月神教聖女姬千雪,這個名字他自然聽過,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妖女,武功高強,心狠手辣,且極擅媚術,不知多少英雄豪傑栽在她的石榴裙下。
“合作?”餘多冷笑,“我從不與虎謀皮。”
“公子此言差矣。”姬千雪掩口輕笑,眼波流轉間,自然流露出萬種風情,“公子誌在天下,欲攪動風雲,單打獨鬥豈不辛苦?我神教教眾數十萬,高手如雲,若能得我神教相助,公子的大業,豈非如虎添翼?”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似無意地向前又挪了半步,纖腰微擺,絳紅紗裙下曼妙的曲線若隱若現,那股誘人的甜香幾乎要將人吞噬。
“而公子需要付出的,不過是在事成之後,與我神教共分天下而已。當然……”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無儘的誘惑,“若是公子不嫌棄,千雪……也願常伴公子左右,紅袖添香呢。”
這等直白的誘惑,足以讓任何男人血脈賁張。
然而,餘多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神清明冷靜,彷彿在看一場拙劣的表演。“說完了?”他淡淡地道,“說完了就滾。我對你的神教,還有你,都冇興趣。”
姬千雪臉上的媚笑微微一僵。她對自己的魅力向來極度自信,從未有男人能如此乾脆地拒絕她,尤其是還附加著日月神教這等龐大勢力的誘惑。
她的美眸中閃過一絲惱怒,但很快又被更濃的興趣所取代。這個男人,果然與眾不同。
“公子何必拒人於千裡之外呢?”她並不氣餒,反而笑得更加嫵媚,“是因為……屋裡那位隻會采藥治病的小丫頭嗎?”
她話音未落,身形忽然如鬼魅般一閃,竟是要繞過餘多,朝著竹屋掠去!
餘多豈容她驚擾伊晨,冷哼一聲,左掌一拍身下巨石,身形暴起,右手五指成爪,帶著一股陰寒刺骨的勁風,直抓姬千雪的肩井穴!正是玄冥神掌中的一招“寒鴉赴水”。
姬千雪嬌笑一聲,纖腰一扭,竟如泥鰍般滑不留手地避開了這一抓,反手一拍,一股帶著熾熱氣息的掌風迎向餘多。兩股掌風相撞,發出“嗤”的一聲輕響,寒氣與熱氣相互抵消。
兩人一觸即分,各自退開兩步,心中都暗驚於對方的武功修為。
“公子好狠的心腸,對千雪也下得去這般重手。”姬千雪故作委屈地嗔道,眼神卻更加明亮。她已然試探出,餘多雖重傷未愈,但武功底子極為了得,更有一種深沉的城府,絕非池中之物。
“我再說最後一次,”餘多語氣森然,周身殺氣瀰漫,“滾。否則,我不介意讓日月神教換一個聖女。”
姬千雪知道今夜難以達成目的,也不再糾纏。她重新戴上麵紗,嬌笑道:“好吧,既然公子今日心情不佳,千雪便先行告退。不過,公子若改變主意,隨時可來黑木崖尋我。泰山之會,想必會很熱鬨,千雪……很是期待公子的表現呢。”
說完,她身形一晃,如同紅色的幽靈,融入杏林夜色之中,消失不見。
那勾魂的香氣,許久才漸漸散去。
餘多站在原地,麵色陰沉。姬千雪的出現,意味著更大的勢力已經開始關注他。前路,必將更加凶險。
他轉身走向竹屋,推開門,卻見伊晨並未睡下,而是抱著膝蓋坐在床上,臉色有些蒼白。
“剛纔……外麵是誰?”她小聲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安。她雖未聽清具體對話,但那女子的笑聲,卻讓她冇來由地感到心慌。
餘多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一個不相乾的人。收拾一下,天一亮我們就走。”
他不想讓她知道太多黑暗的東西,至少現在不想。
伊晨看著他冷漠的側臉,將心中的疑問和不安默默壓了下去。
與此同時,百裡之外的一座小鎮上。
莫青楓正坐在一間茶館的角落,聽著周圍江湖人士的議論。話題無外乎是《易筋經》和即將到來的泰山大會。他奉師命下山,一路行來,所見所聞,皆是江湖動盪,人心惶惶,這讓他深感憂慮。
這時,茶館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幾個地痞流氓,正圍著一個提著藥籃的少女,言語輕佻,動手動腳。
“小娘子,一個人買這麼多藥啊?是不是家裡情郎病了?跟哥哥們說說,哥哥們幫你瞧瞧啊?”
“就是,這細皮嫩肉的,一個人多不安全……”
那少女嚇得臉色發白,連連後退,正是出來為餘多采購最後幾味藥材的伊晨!餘多在外等候,她獨自進鎮,卻冇想遇到這等麻煩。
“你們……你們想乾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伊晨的聲音帶著哭腔。
“光天化日怎麼了?哥哥們就想跟你交個朋友嘛!”一個地痞淫笑著,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臉。
就在此時,一道藍影閃過。
隻聽“砰砰”幾聲悶響,那幾個地痞慘叫著倒飛出去,摔倒在地,呻吟不止。
莫青楓收掌而立,擋在伊晨身前,麵沉如水:“朗朗乾坤,豈容爾等宵小放肆!滾!”
他身形挺拔,正氣凜然,那幾個地痞知是遇到了硬茬子,連滾爬爬地跑了。
莫青楓這才轉身,看向驚魂未定的伊晨,溫聲道:“姑娘,你冇事吧?”當他看清伊晨的容貌時,不禁一愣,訝道,“是你?浣花穀的那位姑娘?”
伊晨也認出了他,是那日與少林高僧一同前來、為自己解圍的那位武當道長。她心中一暖,連忙行禮:“多謝莫道長再次出手相助。”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莫青楓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風拂麵,“姑娘怎麼會獨自一人來此險地?你那位……朋友的傷勢可好些了?”他想起那日餘多冰冷戒備的眼神,語氣稍頓。
提到餘多,伊晨眼神一暗,低聲道:“他……好多了。我們正要離開這裡。”
莫青楓見她似有難言之隱,又見她獨自采購藥材,心想她那“朋友”脾氣古怪,怕是讓她受了不少委屈,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憐惜之意。他柔聲道:“江湖險惡,姑娘孤身一人實在不安全。不知你們欲往何處?若是順路,在下或可護送一程。”
“不必了。”一個冰冷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隻見餘多不知何時已站在茶館門口,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幾步走過來,一把將伊晨拉到自己身後,目光如刀鋒般掃過莫青楓,冷笑道:“武當派的道長,倒是很喜歡多管閒事。”
莫青楓被他充滿敵意的目光看得眉頭一皺,但還是保持風度,拱手道:“兄台誤會了,在下隻是見這位姑娘有難……”
“她有難,自有我護著,不勞外人費心。”餘多毫不客氣地打斷他,語氣中的佔有慾毫不掩飾。他低頭對伊晨冷硬地道:“東西買好了?買好了就走。”
說完,竟是不再看莫青楓一眼,拉著伊晨的手腕,轉身便走。
伊晨被他拽得一個踉蹌,回頭歉意地看了莫青楓一眼,卻被餘多更用力地拉走。
莫青楓站在原地,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尤其是餘多那強勢而霸道的姿態,以及伊晨被強行拉走時回頭那無奈又隱含歉意的一瞥,他的眉頭緊緊蹙起,心中那股異樣的情緒愈發清晰。
他看得出來,那黑衣男子對青衣少女有著極強的控製慾,而少女似乎對此既畏懼又順從。這絕非正常的相處之道。
“那位兄台……”莫青楓喃喃自語,眼神銳利起來,“氣息陰寒,行事乖張,對伊姑孃的態度更是……他究竟是何來曆?與少林失竊的《易筋經》,與如今江湖上的風波,又是否有關聯?”
俠義之心與一種他自己也未曾細究的關切之情交織在一起,讓他做出了決定:他要跟上去看看。至少,要確保那位善良的伊姑娘安然無恙。
他身形一動,如一抹青煙,悄無聲息地綴在了餘多和伊晨身後。
餘多拉著伊晨,腳步極快,很快便出了小鎮,來到鎮外一處僻靜的林邊。他猛地停下腳步,甩開伊晨的手腕,那裡已被他攥出了一圈紅痕。
“你和他,說了什麼?”餘多轉過身,盯著伊晨,眼神冷得像是要結冰。
伊晨揉著發痛的手腕,被他這冇來由的質問弄得有些委屈:“冇……冇說什麼。莫道長隻是恰好路過,幫我趕走了那些壞人,問我為何獨自在此,我說我們要離開……”
“他問你就答?”餘多語氣更冷,“你是嫌我們的行蹤不夠顯眼?還是覺得那位武當派的道長,比我更能護你周全?”
他這話語裡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飾的譏諷,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被冒犯了的嫉妒。
伊晨被他咄咄逼人的態度逼得後退了一步,眼圈微紅:“我冇有那麼想!他隻是好心……”
“好心?”餘多嗤笑一聲,步步緊逼,“這世上的好心,背後往往藏著更大的企圖!你如此輕信於人,遲早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他想起姬千雪那妖嬈魅惑的身影,想起江湖上無數笑裡藏刀的陰謀,心中那股無名火越燒越旺。他厭惡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更厭惡看到伊晨對彆的男人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信任和感激。
尤其是那個莫青楓,看伊晨的眼神,讓他極其不舒服。
“我……”伊晨被他吼得說不出話,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不明白,為什麼他隻是接受了他人的一點點善意,就會引來他如此大的怒火。
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餘多心中更加煩躁。他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看著自己,聲音壓抑著怒意:“記住你的身份!你是我的人!從今往後,冇有我的允許,不準再和任何不相乾的人說話,尤其是那個莫青楓!聽見冇有!”
他的手指冰涼,力道不小,伊晨疼得微微吸氣,心中又怕又委屈,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感。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寫滿偏執和冷厲的俊臉,最終隻能咬著嘴唇,屈辱又無奈地點了點頭。
餘多這才似乎滿意了些許,鬆開了手,但臉色依舊陰沉。他瞥了一眼小鎮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殺機。那個莫青楓,看來是留不得了。
但他立刻壓下了這個念頭。此刻擊殺武當高徒,目標太大,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不利於他接下來的計劃。
“走吧。”他收斂心神,恢複了一貫的冷漠,彷彿剛纔那個失控的人不是他,“彆再耽擱了。”
伊晨默默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挺拔卻孤絕的背影,心中一片混亂。
而遠處,藏身於一株大樹之後的莫青楓,將方纔那一幕儘收眼底。他聽不清具體對話,但餘多那粗暴的動作,伊晨那委屈含淚的模樣,卻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了。
“果然是個蠻橫無理之徒!”莫青楓心中暗怒,“伊姑娘如此善良柔弱,落在此人手中,豈非羊入虎口?我絕不能坐視不管!”
他更加堅定了要查明餘多身份、並設法將伊晨從這等人身邊“解救”出來的決心。他卻不知,自己這份“俠義心腸”,已然在不知不覺中,捲入了一場更為洶湧的暗流,並將給他自己,乃至整個武當派,帶來難以預料的變數。
餘多帶著伊晨,一路向北,目標直指泰山。
沿途之上,江湖氣氛果然愈發緊張。隨處可見攜帶兵刃、行色匆匆的武林人士,酒樓茶館中,眾人議論紛紛,話題無不圍繞著那本引得天下動盪的《易筋經》,以及那個愈發繪聲繪色、引人遐想的傳聞——泰山之巔,將有異寶出世,能者得之,或可號令天下!
這傳聞自然是餘多通過“影”和姬千雪的勢力散佈出去的。他深知人性之貪,隻需拋出一個足夠誘人的餌,再稍稍引導,魚群自然會蜂擁而至。
伊晨聽著那些充滿貪婪、殺戮和陰謀的議論,看著沿途偶爾發生的爭搶鬥毆,甚至流血事件,臉色愈發蒼白。她緊緊跟在餘多身邊,小手不自覺拽著他的衣角,彷彿隻有這樣,才能在這突如其來的、陌生的江湖險惡中,找到一絲虛幻的安全感。
餘多對此視若無睹,有時甚至會冷冷地點評幾句:“弱肉強食,本就是江湖鐵律。若連這點場麵都受不了,趁早滾回你的浣花穀去。”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割得伊晨的心生疼。但她卻倔強地冇有鬆開手。
這一日,兩人行至一處荒僻的山道。忽然,前方傳來兵刃交擊之聲和怒喝慘叫聲。
隻見十數名黑衣蒙麪人,正在圍攻一輛馬車和寥寥三四名護衛。那些黑衣人武功路數詭異狠辣,護衛雖拚死抵抗,卻已倒下大半,眼看就要不支。馬車華貴,顯然主人非富即貴。
“啊!”伊晨嚇得低呼一聲,下意識地看向餘多。
餘多眼神淡漠地掃了一眼戰場,毫無插手之意,拉著伊晨就要從旁邊繞過去。
“等等!”伊晨卻拽住了他,眼中滿是哀求,“他們……他們快撐不住了,我們去幫幫他們吧?求你……”
餘多皺眉,冰冷地拒絕:“多管閒事,死得快。他們的死活,與我何乾?”
“可是……”伊晨看著一名護衛被黑衣人一刀砍翻,鮮血濺射,不忍地閉上眼,聲音帶著哭腔,“那可能是無辜的人啊……我們明明有能力……”
“有能力不代表有義務。”餘多絲毫不為所動,“江湖每天死的人成千上萬,你救得過來嗎?走!”
他強行拉著伊晨,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馬車簾子被猛地掀開,一個穿著錦袍、麵色驚慌的中年胖子探出頭來,尖聲叫道:“救我!我乃濟南知府內弟!誰救我,賞黃金千兩!”
那些黑衣人聞言,攻勢更急,目標直指那胖子。
一名黑衣人發現了路旁的餘多和伊晨,厲聲道:“殺!一個不留!不能走漏風聲!”
頓時,便有四五名黑衣人分出,揮舞著鋼刀,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餘多眼神一寒。
他本不欲惹事,但麻煩自己找上門,那就另當彆論了。
“找死!”
他冷哼一聲,將伊晨往身後一推,麵對撲來的黑衣人,不閃不避,直到刀鋒及體,才驟然出手!
隻見他身形如鬼魅般一閃,避開迎麵劈來的鋼刀,左手食指中指併攏,快如閃電般點出!
“噗!噗!噗!”
幾聲輕微的悶響,衝在最前麵的三名黑衣人動作猛地一僵,隨即軟軟倒地,眉心之處,皆有一個細小的紅點,竟是被他以淩厲指力瞬間洞穿了頭顱!
玄冥神掌固然陰寒霸道,但他的指上功夫,同樣淩厲絕倫!
剩下兩名黑衣人大驚失色,冇想到這個看似病懨懨的年輕人,武功竟如此恐怖!他們發一聲喊,轉身就想逃。
餘多豈容他們逃走,身形再動,如影隨形,雙掌拍出,陰寒刺骨的掌風如同實質,瞬間將兩人籠罩。
“哢嚓!”
那兩人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如同被急速冰凍一般,全身覆蓋上一層白霜,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氣息全無。
舉手投足間,五名好手頃刻斃命!
這一幕,不僅驚呆了剩下的黑衣人和馬車護衛,也讓身後的伊晨看得臉色煞白,小手緊緊捂住了嘴。她知道餘多武功很高,卻從未親眼見過他如此狠辣無情地殺人!
那些圍攻馬車的黑衣人見同伴瞬間被殺,心知遇到了硬茬子,發一聲喊,竟是毫不猶豫地捨棄了目標,迅速退入山林,消失不見。
危機解除。
那胖子連滾爬爬地從馬車上下來,跑到餘多麵前,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多謝俠士救命之恩!多謝俠士!黃金千兩,下官……不,小人一定奉上!”
餘多卻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隻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那些黑衣人的屍體,眉頭微皺。這些人的武功路數,似乎有些眼熟……
他轉身,拉起還在震驚中的伊晨,漠然道:“走吧。”
“俠士!恩公!留步啊!”那胖子還在後麵焦急地呼喊。
餘多卻充耳不聞,帶著伊晨,很快消失在山道儘頭。
走出一段距離,確認四周無人後,餘多忽然停下腳步,對著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冷聲道:“跟了這麼久,還不現身嗎?莫道長。”
伊晨一驚。
隻見灌木叢後,莫青楓一臉尷尬和震驚地走了出來。他原本隻是擔心伊晨,一路跟隨,方纔目睹了餘多瞬間擊殺五名黑衣人的狠辣手段,心中震撼無以複加。那陰寒淩厲的指力和掌法,絕非正道武功!
“餘兄……好身手。”莫青楓穩住心神,目光銳利地看向餘多,“隻是這殺人的手段,未免太過毒辣了些。還有,閣下這身武功,似乎與近日江湖上盛傳的、盜取少林《易筋經》那惡賊的……”
“噤聲!”
餘多猛地打斷他,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危險,一股冰冷的殺氣鎖定了莫青楓。
“我的事,還輪不到你武當派來置喙。你一路跟蹤,意欲何為?莫非是想替天行道?”他的語氣充滿了嘲諷和不屑。
莫青楓被他殺氣所激,下意識地握緊了劍柄,正氣凜然道:“在下隻是不忍見伊姑娘受人脅迫,身處險境!餘兄,你若與那盜經之事無關,為何不敢坦然說明?你若對伊姑娘真心相待,又為何對她如此粗暴苛刻?”
“我與她之事,與你何乾!”餘多怒極反笑,“看來你是真的活膩了!”
話音未落,他身形驟動,一掌便向莫青楓拍去!掌風呼嘯,帶著刺骨的寒意!
莫青楓早有防備,長劍“滄啷”一聲出鞘,武當劍法展開,如封似閉,劍光綿密,迎向餘多的掌力。
“砰!”
掌劍相交,莫青楓隻覺一股陰寒無比的內力沿著劍身傳來,震得他手臂發麻,氣血翻湧,蹬蹬蹬連退三步,心中駭然:“好深厚的內力!他明明有傷在身,竟還如此厲害!”
餘多一招迫退莫青楓,更不容情,揉身再上,指掌並用,攻勢如同狂風暴雨,儘是殺招!
莫青楓咬牙苦撐,武當劍法雖精妙,但內力修為與餘多相差甚遠,更是被那無孔不入的玄冥寒氣凍得血脈不暢,劍招漸顯凝滯,眼看就要傷在餘多掌下!
“不要!餘多!住手!”伊晨見狀,嚇得魂飛魄散,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張開雙臂擋在了莫青楓身前!
餘多的手掌,挾著淩厲的寒風,在距離伊晨麵門不到三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他死死盯著伊晨,眼神冰冷得嚇人:“你護著他?”
伊晨淚流滿麵,拚命搖頭:“不是的!我隻是不想看你殺人!莫道長是好人,他隻是誤會了……求求你,不要殺他……”
餘多看著伊晨那滿是淚水的、充滿哀求的臉,又看了看她身後一臉決絕、準備拚死一搏的莫青楓,胸中的暴戾和殺機如同沸水般翻騰。
最終,他緩緩收回了手掌,周身的殺氣卻絲毫未減。
他盯著莫青楓,一字一句,如同冰碴:“看在她的麵子上,饒你一命。記住,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若再讓我發現你跟著我們,或是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冇有說完,但那未儘的威脅,比任何話語都更令人心悸。
說完,他不再看二人,猛地轉身,拉著伊晨的手腕,大步離去。這一次,他的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伊晨的手腕捏碎。
莫青楓站在原地,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臉色變幻不定。他摸了摸依舊有些麻木的手臂,感受著那殘留的刺骨寒意,又想起伊晨方纔不顧自身安危擋在他身前的模樣,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餘多,武功詭異狠辣,身份成謎,對伊姑孃的態度更是極端……盜取《易筋經》的,十有**就是他!
而伊姑娘……她似乎很怕他,卻又在維護他?
莫青楓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此事,絕不能就此罷休!我必須查個水落石出!伊姑娘……我一定要救你離開那個惡魔身邊!”
他下定決心,不再遠遠綴著,而是決定先行一步,前往泰山。他要在那裡,當著天下英雄的麵,揭露餘多的真麵目!
他卻不知,他的這個決定,正一步步踏入了餘多早已為他,為整個武林,精心編織好的羅網之中。
泰山之會,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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