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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林下風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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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方莫愚把何修帶回了自己家。

對麵亭子間的鑰匙他有,就一間空屋子――何修畢業後一直住在單位宿舍。

話說方莫愚對何修家史瞭如指掌。

何修他爸哥仨,他爸排老大。

兄弟三人早年喪母,跟著老爹窩在小亭子間裡。七十年代初何爸支邊到了雲南,娶了個漂亮的大理姑娘也就是何修的媽。兩個弟弟也進了工廠娶了媳婦分了房子生了娃。

何爸爸心念故土,自己回不來也得讓兒子回來。何修一斷奶就送回來交給老爺子帶,何修他媽氣得差點離婚。

老爺子拉扯過三個兒子,帶孫子倒不費勁,把個何修養的白白嫩嫩、粉粉嘟嘟,何媽見了幾次放心了。

何修也爭氣,小模樣長的好書唸的更好,從小不討吃不要穿不惹事生非,除了愛跟對門方家小子一起瘋玩,是個挺讓人省心的小孩。

靠著老爺子的退休金和何爸月月寄來的生活費,祖孫倆的日子過得挺清閒。

何修一天天長大,時代也在慢慢變遷,這一帶傳出了動遷的風聲。

何修的倆叔叔有著本地人的精明,琢磨著把戶口遷回亭子間,好分幾平方米房、得點動遷補償費。可和老爺子一商量才知道老頭早幾年就用工齡抵折花了一萬多買下了房產,戶口雖然是老爺子和何修兩個人,產權卻是何修一個人的名字。

倆叔叔不乾了。

這房子雖小條件也差,怎麼說也是位於市中心地界,值幾十萬呢。留給何修可以,自己的兒子也是孫輩,怎麼就不能得一份呢。

何老爺子態度很堅決,說房子是要留給大兒子的,老大十幾歲離家至今還沒回來,得給他留個能回來的地方。老大千山萬水的一年還回來看我一趟,你們住一個城市的一年回來看我幾趟?你們都住樓房了條件也不差還惦記我這間破房子你們說得過去嗎?

說到最後,倆叔叔和老爺子就斷了關係,不上門了。

這些事何修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方莫愚全知道。

方家是在何修住進亭子間後不久平反搬回的老洋房。都是吃過苦的人,沒什麼門第觀念,又都是獨苗,何修和方莫愚倆小孩玩得挺好,一塊兒上下學,一塊兒長大,又都考上同一所大學,關係一直不錯。老爺子沒了的時候就是方莫愚在何修身邊,陪著失魂落魄的何修。

那年何修和方莫愚大四,臨畢業,何修還在學校,正想著畢了業掙大錢孝順他爺爺和爹媽。

老房子樓梯暗,老爺子年紀大了眼神兒腿腳都不方便,沒留神就摔了。幾個鄰居幫忙送進醫院,腦淤血,三天就沒了。

何修差點畢不了業。

他打小兒跟著爺爺過,對老爺子比對他爹媽感情深。老爺子突然一沒何修就像死了大半,哭都不會了。

他爹媽趕回來奔喪,在老爺子靈前痛哭,何修臉煞白跟鬼一樣悄無聲息地杵在一邊。他爹抱著老爺子屍首哭,他媽抱著他哭,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祖孫倆一塊兒去了呢。

多虧方莫愚。

何修爹媽忙著操辦後事,他就亦步亦趨看著何修,拉著何修刷牙洗臉吃飯睡覺如廁,全程陪同何修穿孝、做法事、守靈、火化、落葬。

也虧的方家不計較,由得方莫愚在何家做孝子賢孫。

可也不能讓何修一直這麼傻著,喪事一辦完,方莫愚把何爸何媽請到了門外,關上門開導何修。

看著兒子這幾天的樣子,做父母的是又急又痛,可一則事多,二則和兒子的確不親,也不知道怎麼勸兒子,遂把希望都寄托在和兒子從小一起長大的方莫愚身上。

也不知方莫愚背著人家父母怎麼勸的,好半天裡麵傳出了狼受傷後哀嚎一樣的哭聲,急得何修爹媽破門而入。就見兒子抱著方家斯文小孩又拍又打又踢又咬,方家小孩疼的呲牙咧嘴,可哭出來的的的確確是自家兒子。

何爸何媽放心了,對方莫愚感激不儘。又陪了兒子幾天,何爸何媽回大理丁憂去了。

何修大哭一場後雖悲痛猶在人卻活過來了,振奮振奮精神回學校去準備畢業論文和答辯。

方莫愚比何修回校還晚。小兔崽子下嘴夠狠,方莫愚因為臉上的咬傷在家躲了三天纔敢見人。

他何修還能解釋家裡有喪事一時沒來得及請假耽誤了課,你方莫愚無緣無故曠了十幾天課算是怎麼事啊?

方莫愚臨畢業被記了一過,冤啊!

方莫愚侍侯何修沐浴更衣時,何大少已經睡的迷迷瞪瞪了。

方莫愚給他套上睡衣塞進被窩,看著他的臉歎氣。

給何修洗澡時要說自己沒有一點猗念是自欺,可他決不會在何修非情願的情況下對他做出什麼茍且之事,他最寶貝何修,纔不要何修恨他。

自己應該是很早就對何修生出情愫了,等弄明白自己的感情對何修生出異心時,第一個阻撓他的就是薛哲。

“我不懷疑你對何修的感情,也相信你會一直愛他。我隻問你三個問題。

你準備怎麼讓何修接受你?你準備怎麼讓你的父母家人接受你們的關係?你準備怎麼計劃你們的未來?”

方莫愚心裡明白,就算何修愛自己愛得要死,他的道德觀念也不允許他和一個同性還是兄弟一樣的人在一起。自己或許可以一輩子偷偷摸摸欺騙父母,何修
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方家知道他們關係的可能性為零。一旦關係暴露,失去方家支援的自己不會比現在的何修做的更好,他們還可能遭到方家的打擊。

當頭一盆涼水把方莫愚從洶洶愛火中澆醒,通體冰涼。

薛哲問的比較含蓄,但意思還是明顯的:第一,方莫愚沒有道德;第二,方莫愚沒有親情;第三,方莫愚沒有能力――少了方家他連養活自己都困難。

薛惡魔一腳把方莫愚踹進冰窟裡,然後撲扇撲扇翅膀把何修掃進了自己的羽翼,擺明瞭警告姓方的不要輕舉妄動。

要不是確定薛哲百分之百是直的,方莫愚十分懷疑薛哲對何修的用心。

痛定思痛,知恥後勇。

方莫愚從此天天向上,努力到頭發都快白了,終於看見了曙光:何修深陷他的天羅地網而不自知;薛哲鬆動口風讓他量力而行;多年積累的財力、人脈、關
係網都已成熟;他也不是那個十八歲的毛頭小子,如何應對方方麵麵的問題都有了計較;連最後一招走為上帶何修一起投奔美國帝主義的路都鋪好了。

“小修,我們可以在一起了”。一起住在你純白的世界裡,嫉妒死那群妖魔鬼怪。

方莫愚輕輕抱住何修。

何修心有靈犀,翻個身準確無誤地給了方莫愚一肘子,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位置繼續睡。

也許自己搞錯了=_=,懷裡的不是天使,也是惡魔。

醒來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光了。

何修認得這是方莫愚的臥室,不過死墨魚沒有在屋裡,臥室裡隻有何修一個人……和一隻狗。

這狗何修也認得,叫一休,是隻純種鬆獅。

何修和狗的主人苦大仇深,和狗也結有梁子。

話說方莫愚剛得到這狗就抱到何修跟前去獻寶,正值何修心情不好,遂巧言令色向方莫愚借來玩兩天。

兩天後方莫愚再去抱狗,鬆獅犬已經改模樣變成了熊貓犬。

這其實沒什麼,現在流行把鬆獅打扮成熊貓不是。可何修沒把狗送寵物店去打扮,人拿出了不知哪年月剩的顏料自己給狗化裝。不出一個禮拜狗毛都快掉光,身上還長了紅癬。打針吃藥折騰了一個月纔好,又過了半年毛才長齊全。

從此後一休見到何修就又叫又撲,若非方莫愚威脅宰它吃肉,它得下口咬。

“你說你一隻狗這麼記仇乾什麼,這都好幾年了,你還記得,你是不是公狗啊。”方莫愚不在何修不敢下床,怕一休咬他。

“汪汪。”吃了那麼大苦頭,豈能說忘就忘。

“不是都給你買火腿腸道歉了嗎,你乾嗎不依不饒的啊。”

“汪汪汪。”那是過期變質的。

“你彆給臉不要臉啊,有本事你咬我啊。”

“汪汪汪汪。”作為一隻有教養的寵物犬不能上床,有本事你下來。

方莫愚的聲音從樓下傳上來。

“何修,彆隻顧著跟狗玩。睡醒了就下來吃飯。”

你哪隻眼睛看見老子在和狗玩。

“一休恐嚇我。”何修惡人先告狀。

方莫愚上樓。推開門看見一人一狗床上床下對峙。

瞅瞅狗狗再瞅瞅人,方莫愚決定先教育狗。

“讓你上來看看他醒了沒有,你就不下去了?又跟他慪氣?說了多少遍了,你是一隻血統高貴的名犬,彆跟他一般見識,有**份。你就是不聽。還不下去吃飯去。”

一休搖搖尾巴,下樓吃飯。

接著教育人,床上抱著被子氣得臉上血色紅潤的家夥方莫愚一句就讓他偃旗息鼓:“酒醒了?”

何修蔫了。

“是人家遞給我的,我沒看清是酒。”

何修沒說謊,酒是酒保遞給他的――看到他一臉消沉還隻能喝可樂還被變態朋友丟下不管,可可憐憐的樣子惹人憐惜,好心遞杯酒給他,隨知釀成大禍。

何修知道自己酒後無德,不喝酒。可喝下一口就不是他了。

方莫愚對何修為什麼會喝酒無心查問,那是李贄的事兒(李贄:何修你個藍顏禍水!)。

“胃有沒有不舒服?”

何修搖頭。

“下來喝粥。”

何修垂頭喪氣跟著方莫愚下樓。

何修麵前的是甜粥,對麵方莫愚麵前是麵包火腿煎蛋橙汁,地下一休是牛奶牛肉。

何修想踹方莫愚。沒敢。看見方莫愚低頭吃飯,遂把腳伸向吃的正香的一休。

方莫愚沒擡頭:“把你的蹄子縮回去。回頭它咬你我可不攔著。”

何修訕訕地縮回腿,認命地喝粥。

“白粥清談、養胃。你前兩天不是還中暑了嗎?”

何修喝得腮幫子鼓鼓地瞪他:“你怎麼知道我中暑?”

方莫愚翻白眼:“你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

何修鬱卒。

“小修啊,你的判逆期還沒過啊。也該收收心回來好好跟我過日子了吧。”方莫愚用教育狗的口氣繼續教育何修。

何修沒聽懂,但是何修很憤怒。

扔下碗筷跳上椅子嚷:“你當老子跟你鬨彆扭啊?老子不要跟你過,老子要和你劃清界限!”

方莫愚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何修和他對瞪。

……

…………

………………

何修滑下椅子坐好,趴在桌上裝死。

方莫愚歎口氣,伸手揉他的頭。

何修揮開他的手,方莫愚再揉,再揮開,再揉。

何修不動了。

“鬨彆扭?你當你還是青少年兒童啊。”方莫愚嘴上奚落他,手卻溫柔的撫著他的頭:“說說,乾嗎一心一意要和我劃清界限?”

何修有氣無力地控訴:“你小時候搶我糖人,念書時候破壞我初戀,大學逼我去選校花,畢業了騙我簽賣身契給薛哲。現在又讓我給你賣命……”越說聲兒越小、越說越委屈。

方莫愚撫著他的頭發,又好氣又好笑:“何修,糖人是我用巧克力跟你換的,你讓我幫你回絕女孩兒,選校花的時候你玩得比誰都瘋。至於薛哲,你哪次跟他叫板贏過?乾嗎還做無謂掙紮。”

“你們狼狽為奸。”何修小小聲。

方莫愚輕輕的撫摸他:“你躲我,是因為霍紀城吧。

何修不吱聲了。

你覺得我們對霍紀城太無情了?但你並沒有因此疏遠薛哲和李贄,甚至是陸守江。

還是,你從霍紀城身上看到了我?看到了你自己?

你感覺不安了?

方莫愚無聲地笑了。

“小修,你以前說過要和我過一輩子的。過兩天天不熱了,我帶你去吃火鍋好嗎?你最喜歡的紅長興。”方莫愚語氣溫柔寵膩。

何修沒反映,方莫愚納悶。

再看何修,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方莫愚一口氣堵在胸口,揪何修頭發:“豬,起來把粥喝完了再睡!”

所愛非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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