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賢夫[七零] 第7章
能來國營飯店吃飯的，大多家裡條件不錯，看出劉建業眼中的嘲諷和輕視，周麗秀心裡強忍著的火氣一下全都冒了出來。
這種目光，她再熟悉不過了。
周麗秀出生在一個雙職工家庭，從小在家人的悉心嗬護下長大，高中一畢業就進了縣服裝廠工作，周麗秀這一路走得順風順水，極少有人能給她臉色看。
難得今天休息，她本想過來縣國營飯店這邊買點熟菜，打包帶回去給家人添點香，不料卻碰上了這樣一位男服務員。
“我什麼態度？嗬！那你現在又是什麼態度？衝我吼什麼吼？”
劉建業目光鄙夷地打量了她一番，心想，都胖成這樣了，還吃吃吃，就不怕自己嫁不出去？
“不是你先態度不好的？”
以往家裡的事情，都是父母一手包辦的，周麗秀今天頭一回獨自來縣國營飯店，就遇到態度如此惡劣的男服務員，尤其是察覺到他打量自己的視線，周麗秀氣得滿臉漲紅。
“我就這態度，你愛買不買！”
劉建業嗆聲道，說完將手裡的點菜本大力地往桌上一甩。
這個年代，各個工作崗位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劉建業這番自是不怕丟了自己的飯碗。
“你！你！你實在是”
周麗秀被氣到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一雙圓潤的杏眼逐漸泛出淚光，手指卻一直倔強地指著劉建業。
“不買是吧？不買你就走人，後麵多的是人買！”
話落，排隊點菜的隊伍裡，不少人也跟著一起附和。
“前麵的，你到底買不買了？不買就走啊！”
“就是，就是！天這麼熱，等得我都出汗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聽得劉建業不禁把腰桿子挺得更直了，他挑釁地衝周麗秀揚起下巴，將放才自己的內心所想全都倒了出來：：
“都這麼胖了，還吃！真怕你以後嫁不出去嘍！死肥豬！”
“你說什麼？”
周麗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一滴清淚從眼眶中滾落下來，周圍的聲音喧囂一片，吵得她暈頭轉向的。
雖然她知道，不少人都是這麼想她的，但今天第一次有人當著她麵直接講出來，這種惡意就變得更加傷人。
在她瀕臨暈倒之際，耳畔落下一道溫柔的女聲：
“這位同誌，請慎言。”
“一個人長得怎麼樣？身材是胖是瘦，都不能成為你羞辱她的理由。”
話音悠悠入耳，周麗秀感覺自己那顆不斷下墜的心被一團柔軟的雲團包裹著，緩緩被帶回到了安然的雲端。
她轉頭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昳麗精緻的臉，明明是嫵媚張揚的長相，卻給她一種既舒服又柔和的感受，像是遊弋在蔚藍天空上的雲朵，又似明媚了一春天的暖陽：
周麗秀一臉感動地看著江雲希，手不自覺地就拽住了她的衣袖。
劉建業也循聲看過去，隻見那個明豔如畫的姑娘踱步而來，他囂張的氣勢霎時消減了一半，下意識反駁：
“我沒有，是她”
不等劉建業說完，江雲希便打斷了他，聲音柔柔的，卻帶著鋒芒的刺：
“我們國家現在是人民當家作主，我們偉大的領袖也曾多次提出倡導‘為人民服務’的思想，這位同誌，你身為國營單位的職工，從事的還是服務型崗位，本是為國家辦事，為人民辦事，理應做到愛崗敬業，服務人民群眾的。”
江雲希本是吃完飯正準備離開的，結果臨走到飯店門口時，聽見劉建業這樣攻擊一個陌生女孩的外表，周圍不少青年甚至跟著附和，不時發出鄙夷的笑聲。
顧不上想太多，她轉身快步走過去，站到那女孩的身邊，幫其反駁回去。
說著，江雲希意味深長地擡眸看了眼視窗正上方掛著的“為人民服務”的橫幅標語。
察覺到身旁女孩投來的目光，江雲希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繼續開火道：
“還是說，同誌你其實並不認同領袖他老人家提出的思想，也不願服從國家的指揮，才這麼一天天的在崗位上玩忽職守？”
江雲希說話時，眉宇間含著清淺的笑意，眼底卻沁著冷意。
字字句句如同大山般壓下，可說這話的人輕挑起眉梢，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她這帽子一壓下來，劉建業全然沒了最初羞辱周麗秀的高高在上，冷汗漏了一腦門，臉白得跟紙一樣。
其餘排隊買飯菜的群眾，聽她這一語，個個如同牆頭草般，倒向了江雲希、周麗秀這邊，看向劉建業的眼神充斥著滿滿的審視。
其中，不少人跟著一陣暗爽，他們早已不滿劉建業很久了，過來花錢花票，還得哄著這位大爺。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大家有必要去找你領導好好反映一下了。”
話音落地，劉建業脫力地一下跌坐到了座位上，整個人的魂魄都被抽掉了似的，木楞地看著視窗外的眾人。
他意識上是想要反駁的，但軀體卻脫離了意識，陷入了宕機。
眾人聽他“你”了半天，也未“你”出個下文來，便更加堅定地站在了江雲希這邊，義憤填膺地提議：
大家現在就去找飯店的領導，反映劉建業的情況。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領導是姓高吧，巧了，高叔叔就住我家隔壁。”
周麗秀這時也冷靜下來了，順著江雲希的話，兩人一唱一和起來。
聽到對方真要去找他領導，劉建業終於從驚懼中回神了，目光來回在江雲希、周麗秀身上打轉。
江雲希從小就是一家人的掌心寶，家裡所有的好東西一直都是先緊著她用，由此她穿出門的衣裳，補丁幾乎是全家人乃至整個向陽村中最少的。
更彆提，她今天出院，汪娟蘭為尋一個好彩頭，特意讓她穿了件新的。
這套衣服，還是當初江雲希、江雲峰高中畢業時，汪娟蘭特意去尋了好布料，給兩人做的新衣裳。
潔白平整的襯衫、修長有型的直筒褲，再配合著她亭亭玉立的身姿以及出色的五官，任誰看了，不稱讚一句：
“好一朵美麗的人間富貴花！”
而周麗秀本身的家庭條件就不錯，家中又隻有她和哥哥兩個孩子要養，穿著方麵，她自然是不差的。
依照兩人的穿著和談吐，劉建業是信周麗秀認識他領導高青山的。
其後，他眼光飄向不知何時站到江雲希身後的江雲景等人。
與江雲景視線對上時，劉建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壓。
幾息調整後，劉建業勉強地重新站起身，朝麵前的倆女孩擠出諂媚討好的笑容：
“看您兩位說的，我就隻是想開個玩笑呢！當不得真的！當不得真的！”
“但你讓她感覺到不舒服了，甚至哭了，這玩笑就不是玩笑了，是中傷。”
江雲希絲毫不退讓，一雙烏黑瑩潤的眼眸裡閃爍著熠熠光芒。
“是啊是啊，無論怎樣，人家都是娘生爹養的，你個大小夥子，怎麼能這樣說一個姑娘！”
“罵人姑娘是‘肥豬’，小夥子你嘴上無德哦！”
“這姑娘哪不好了，瞧瞧這體態多有福氣！”
這時，隊伍裡本就憤憤不平的大媽們，聽了江雲希的話，跟著指責道。
“請你向這位同誌道歉。”
“對，必須道歉！”
“愣著乾嘛，趕緊道歉！我還等著買飯呢”
“道歉！”
——
周麗秀隨著江雲希一行人走出飯店門口的時候，隻覺得身心俱爽，看向江雲希的眼睛裡冒著星星。
“你剛纔好厲害！可以教教我嗎？”
“咳其實也沒什麼，他這種人，思想本來就不端正，還是典型的欺軟怕硬，你硬氣了，他就慫了。”
周麗秀的目光太多炙烈，江雲希有些不太適應。
“和你比起來，我真的好笨，被他一說，腦子就轉不過彎來了，想罵回去都不知道怎麼罵，人也那麼胖”
說著，周麗秀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了幾分，聲音裡透著濃濃的失落。
“怎麼會，有的人善於交際，有的人則更擅長悶聲乾大事，大家各有各的長處，也各有各喜歡的生活方式，這些不同，並不是缺點。”
江雲希搖搖頭，輕聲細語地開解她。
“你很好，你也可以相信你很好。”
“我可以嗎？”
周麗秀問。
“當然。”
江雲希肯定地點點頭，笑容明媚得如同一抹春陽，一寸寸照亮了周麗秀寂寥的內心世界。
從小因為身材的原因，周麗秀除了自家親哥以外，便沒有什麼其他玩伴了，有也是奔著家裡的背景來的。
許多人明麵上恭維她，實則私下裡嘲笑她、貶低她，僅僅隻是因為她胖，她不像其他姑娘一樣好看。
可現在，眼前這位姑娘卻告訴她：
她很好，她也可以相信自己很好。
蘊藏了太多委屈的水汽彌漫眼眶，周麗秀垂下腦袋，猛地吸了吸鼻子。
“周麗秀，今天很高興認識你。”
再擡頭時，周麗秀已然調整好情緒，朝江雲希伸出手。
“江雲希，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江雲希伸手回握她的手，視線交織的霎那，兩人都開心地笑了。
隨後，她又和周麗秀介紹了江恒遠、汪娟蘭以及江雲景。
“他是我大哥，這兩位是我們的爸媽。”
“叔、嬸子、江大哥，你們好。”
周麗秀開心地跟他們打了聲招呼。
“你好，江雲景。”
江雲景隻禮貌地點了點頭，之後便再無其他舉動，甚至連目光都不曾多停留在周麗秀的身上。
“如果小同誌不嫌棄鄉下路遠的話，有空可以來找我們希希玩，我們是向陽村的。”
汪娟蘭回應道，她看著周麗秀，那是打心底裡喜歡，小姑孃家家的，長得多有福氣呀！
“是呀，小同誌你願意的話，我們希希正好也能多個伴。”
江恒遠也附和道。
“謝叔和嬸兒，我現在就有空，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回去嗎？”
感受到江家人的善意和歡迎，周麗秀想都沒想，便興高采烈地答應下來。
對於周麗秀過度的熱情，一時有些不知道怎麼應對的江家四人，一致陷入了沉默：
“你不是還買了飯？你家人應該在等你回去。”
江雲希指了指她手中提著的兩個鋁製飯盒。
“對哦，那這樣，我今天就不跟希希你一起走了”
經過江雲希的提醒，周麗秀才猛然想起手上還提著她給家人買的紅燒肉、鹵豬頭肉。
不能跟江雲希回家，她腦袋失落地耷拉下來。
不等江雲希安慰，周麗秀又思維跳脫到了昵稱上：
“希希，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可以。”
江雲希哭笑不得地點點頭，然後問：
“那我叫你秀秀？”
聽言，周麗秀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連連點頭，一掃剛在的失落。
臨到分彆前，她仍依依不捨地攥著江雲希的衣角：
“希希，你一定一定不要忘記我啊，我很快就去找你玩！”
“好~我等著你來，到時候我給你看我養的兔子。”
一聽有兔子看，周麗秀更捨不得江雲希了。
不過，顧及江雲希纔出院，在大腦中一陣天人交戰之後，她還是強迫自己放江雲希走。
臨走前，她再次道謝：
“希希，謝謝你呀，今天多虧有你，還有江大哥。”
說完，她目光迅速地瞟了一眼始終守在江雲希身邊的男人，之後又立即收回視線，圓潤的臉頰隨之浮現出少女的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