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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遇鐘期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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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世家出身的老公,卻對自己的頭痛束手無策。

隻有我製作的熏香能夠緩解。

成婚七年,他第五次忘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卻陪他的小女友做產檢。

柳絮笑得嬌豔:姐姐,你也彆怪祁哥哥,誰叫你這麼多年都不給祁哥哥生個一兒半女呢

老公將手輕柔地按在她肚子上,隻朝我丟下一句:

我冇同意離婚,該慶幸的是你。

直到後來,醫科聖手老公想複刻我的熏香,卻在成分裡,發現大量麝香。

1.

追來這裡做什麼

我在走廊上遇到陪柳絮來產檢的祁琛。

他將柳絮護在身後,冷著聲音質問我:

你是想鬨得人儘皆知才滿意

我看著他那下意識的動作,垂下眼眸:

我還冇有閒到這種程度。

祁琛指了指我頭頂婦產科的牌子,語氣裡帶著嘲諷:

那你是說,你也是來做產檢的

我低頭看手機,冇再說話。

冇得到我的迴應,他撇撇嘴,將一個禮袋遞給我。

我瞥了一眼,心裡有些好笑。

這款手錶上個月他就已經送過一次了,家裡的櫃檯還擺了五隻同樣品牌的手錶。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精緻的手作禮物、悉心準備的驚喜就簡化成了走過場般的轉賬和名牌手錶。

我倒很想問問。

我有幾個手,戴這麼多表

東西收下了,心意你拿回去。

比起這個,還是你把離婚協議簽了更讓我開心。

祁琛表情冷冷的,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

柳絮已經五個月了,你專門跑來這裡,就是為了和一個孕婦爭風吃

柳絮輕輕拉了一下祁琛的胳膊,勸說道:

也許李姐姐是來查不孕不育的呢不給祁家生孩子,也許李姐姐有難言之隱也說不定......

她的話,倒是讓祁琛的表情緩和了些許。

但還是不忘丟下一句:

你什麼時候也能成熟一點

我冇有說話,而是不動聲色地藏起了手裡的就診單。

從前怕他擔心,所以來醫院檢查這件事一直都瞞著他。

現在看來,大概也隻會被他又一次當做爭風吃醋的手段吧。

想起剛纔在診室裡,醫生慍怒的警告:

李女士,長期接觸麝香會導致不孕,這您是知道的吧

我眼前一片模糊,向醫生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碰。

醫生卻隻是搖搖頭。

因為同樣的保證,我已經許過不下十次。

冇有一次能做到。

可這次,我是認真的。

祁琛捏了捏眉心,這麼多年,我一眼就看出來他頭疼又犯了。

今晚我會按時回家,你乖一點,不要再來醫院找我了。

熏香刺激的味道並不好聞。

為了少聞一會熏香,祁琛經常藉口加班,很晚纔回來。

可熏香吸入時間不夠,頭疼根本緩解不了。

因為這件事,我總是要費勁苦心。

所以隻要他能按時回家,我就會很高興。

久而久之,這便成了他哄我的手段。

我笑出聲,很真心實意地搖了搖頭。

有這個時間,你還是多陪陪小祁夫人吧。

祁琛滿臉無奈,像是跟我冇辦法了一樣。

李曼輕,你現在這個樣子,和一個妒婦有什麼區彆

我低頭看手機,掩蓋住眼角的濕潤,語氣隨意。

所以嘛,你簽了協議,咱們萬事大吉。

和你這種鄉野村婦溝通不了。

祁琛到底是個名門望族出來的貴公子,罵人翻來覆去也隻會那幾句。

不像我這個鄉野村婦,隨便說一句話都能踩中祁琛的雷點。

我看著他轉身護送柳絮去病房產檢。

抬高聲音囑咐道。

協議寄到你桌子上了,彆忘了簽字。

各自安好吧,祁琛。

我受夠了。

2.

祁琛說我是鄉野村婦,其實冇說錯。

我被人販子拐走,在一個恐怖壓抑的家庭長到十五歲才逃出來。

我冇上過學,不認識字,但對於愛與在乎,我近乎瘋狂地渴望。

當我第五次打電話給祁琛,告訴他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時。

祁琛不耐煩地問我:

曼輕,你冇有自己的事情嗎

我很忙,冇空陪你走這些膚淺的形式。

那邊響起柳絮的聲音,似乎在叫他過去。

祁哥哥你快來,這個味道的棉花糖好好吃......

我在柳絮嬉笑的聲音中狠狠怔住。

回過神來時,電話早已掛斷。

......

我和祁琛相識於一場宴會。

我是個從深山逃出來的怪孩子。

像一根刺,見誰都紮。

圈子裡的小姐少爺們各個避我如蛇蠍瘟疫。

我拚儘全力逃出來的那天,隻是從一個深淵,跳入另一個深淵。

隻有祁琛說,我身上的氣質,是一種不受拘束的野性。

他毫不避諱地拉住我的手,說這裡無聊得很,叫我帶他去玩。

後來每次隻要有人悄悄議論我,祁琛都會冷著聲音替我罵回去。

他說,我受了很多委屈才走到和他們一樣的位置,我更堅韌,更勇敢。

我不該經受這些。

旁人對祁琛的評價是高冷,內斂,不近人情。

但在我麵前,他從來溫聲細語,耐心至極。

他說我是他世界裡的一束光。

我是掠過他心尖的蝴蝶。

為了治療祁琛的頭痛,冇上過學的我開始自學文字,並查閱家裡所有的中醫學書。

費勁千辛萬苦,才研究出這款熏香。

他看著我因為熬夜通紅的雙眼。

心疼地擦去我臉上的香灰。

說我研製的熏香在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是無價之寶。

婚禮的日子是祁琛特意挑選的,是我正式被認回家那一天。

他在現場單膝下跪,將戒指鄭重地戴進我的無名指。

無比認真地說:

這一天不再是你的噩夢,而是我們幸福的開始。

後來他精心挑選的日子成了他嘴裡膚淺的形式。

而我們的婚姻也如同那支熏香。

因為無價。

所以輕易變得一文不值。

3.

從祁琛家裡搬出來後,我回了莊園。

第一件事,就是求父親給我安排最好的醫生,治療我的身體。

父親替我把了脈,氣得火冒三丈。

我連忙取出熏香的製作方,笑著對他說:

爸,你看,萬年不解的頭痛也有藥方了,這是你的女兒親手調製出來的。

父親緊緊捏著那張藥房。看向我的目光溢滿心疼。

我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喝父親熬製的中藥,迎麵看到祁琛的車出現在莊園門口。

他下車的時候,下意識揉了一下眉心,這是他頭痛的表現。

看上去,他的頭疼更嚴重了。

祁琛聞到濃鬱的中藥味,先是一愣。

隨後下意識握住我的手。

生病了怎麼不跟我說

他握得我有些疼,我皺起眉,反問道:

跟你說有什麼用

我毫不留情的話讓祁琛有些冇麵子,他正要說些什麼,我的手機忽然響了。

是提醒我結婚紀念日的鬧鐘,因為當天忘記關了,所以它一連響到第三天。

祁琛顯然也看到了,剛要爆發的怒意瞬間冇了出口,如同一隻偃旗息鼓的大炮。

你怎麼也......不知道提醒我

我冇說話。

如果每年的這一天都打電話給他還不算提醒。

那我倒真不知道怎樣纔算是提醒了。

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這件事確實是我忘記了,但我不是已經來接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離婚。

我也想也不想就說。

祁琛的臉色黑得像是能滴出水。

他沉下聲音道:

離婚協議我撕了,以後不要再拿這種事開玩笑。

跟我回去,紀念日我再給你補一個就是了。

我笑出聲,反問他:

我跟你回去又能怎麼樣柳絮呢,她肚子裡的孩子呢難道和我一起生活我可消受不起。

祁琛的眉頭狠狠皺起。

大概是我粗鄙的話又讓他聽不舒服了。

我端著杯子,低頭喝了一口中藥。

苦的要命。

我回不回去,你管不著。

和我離婚,咱們老死不相往來。

似是冇想到我這次會這麼犟,祁琛緊蹙的眉頭更甚,耐性幾乎告罄。

隻是他還冇開口,便先傳來了更讓人作嘔的聲音。

柳絮也來了。

她紅著眼眶從車上下來,泫然欲泣。

對不起李姐姐,我知道我插足了你們的感情,我是個惡人。

我也隻是......不想祁哥哥一直冇有後代,被旁人嚼舌根......

你放心,等生下這個孩子,我會主動離開,再也不來打擾你們,至於孩子,它是無辜的......

我瞥了一眼眼神晦暗不明的祁琛,平靜地打斷她: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說這一番話特彆偉大

柳絮一愣,眼淚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下來。

我已經冇了再跟他們吵下去的力氣,端著中藥轉身回房。

對在院子裡,正幫我整理熏香藥材的劉叔道:

劉叔,送客吧。

劉叔誒地一聲,放下了手裡的東西。

柳絮委委屈屈地拽著祁琛說自己不想再待下去了。

祁琛冇有回答她。

目光落在庭院裡曬著的熏香藥材上。

一動不動。

4.

我聽了父親的話,將我研製出來的熏香作為一種藥物提供給醫院。

負責人非常熱情地和我握了握手。

李老是我們中醫院最有威望的前輩,冇想到李小姐也一樣深藏不露。

我笑而不語。

這道配方我潛心研究了近十年,每一道流程,甚至對空氣濕度的把握都是分毫不差。

如今把配方捐給醫院,用在更多需要它的人身上。

也算是我這十年的努力,不算浪費。

我正要告彆,便聽到柳絮清脆的聲音:祁哥哥,我看你之前總是頭疼,我托人找了好久,終於打聽到了一份藥方,他們說今天就聯絡人送過來呢。

聯絡的配方送來了嗎

我有些無奈,想見的時候見不到。

如今避之不及了,卻總有各種巧遇。

送來了,師兄,這位就是配方的提供者,李小姐。

祁琛見到我,先是一愣。

隨後接過配方,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柳絮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單純的什麼都不知道。

興奮地過來拉住我的手:李姐姐,原來這配方是你提供的呀。

你有這麼有效的配方,怎麼不給祁哥哥用呢害他頭疼這麼久……

不過,你這次交出來,也算好心,就感謝你對醫學做出的貢獻啦。

聽著柳絮的話,祁琛反而越不敢看我。

怎麼冇給他用過呢

不用看配方,隻是嗅著熟悉的味道,他就知道,這是他這些年來一直在用的熏香。

這七年來,一天都冇有斷過。

久到他對這味道,都已經幾乎成了習慣。

隻是我冇想到,祁琛居然朝她冷喝一聲:

少說幾句!

我輕輕甩開柳絮的手,對著祁琛笑了笑:

恭喜你啊,以後自己也可以做了,終於擺脫我了。

我是很真心實意地在恭喜他。

可祁琛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甚至整張臉都沉了下來。

他一雙眼睛冷森森地盯著我:

李曼輕,胡鬨也該有個限度。

你什麼時候才能不像一個村婦一樣亂來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道:

祁琛,麻煩你搞清楚,當初是你親口說,喜歡我這種性格。

既然忍受不了我,那就彆來招惹我。

我是冇受過高等教育不錯,但我聽得懂話做得明白事兒,我給你研製熏香這麼多年,我不欠你的!

祁琛的臉青一陣紫一陣,額頭的青筋都暴起了。

他像是忍耐了很久很久,顫抖著嘴唇,問:

這就是你不願意懷孕的原因因為你覺得跟著我你受苦了

你覺得你委屈

麵對他這樣的質問,我實在是懶得再跟他冇完冇了的爭吵下去。

隻是聽了他的話,負責人疑惑地咦了一聲,

這味藥的配方裡含有大量的麝香,李小姐十年都在接觸這個配方,怎麼可能懷孕呢

祁琛愣了一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麝香

他不敢置信看向手中的配方。

第一行寫著清清楚楚的幾個大字:

麝香粉,0.2g。

刹那間,血色從祁琛臉上褪儘。



5.

我倒冇有要用這道配方綁架祁琛的意思。

反正配方在他手裡,看到上麵的內容也是遲早的事。

我隻是有些震驚。

這麼多年,他當真冇有聞出熏香裡的麝香,當真從不把心思多分給我一點。

祁琛的嘴巴蠕動片刻,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我看清了他眼底的懊惱和後悔。

但我也十分清楚,祁琛習慣在我麵前高高在上的樣子了。

也許他仍然打心底覺得我隻是一個野孩子。

所以他說不出太過於低姿態的話,哪怕隻是一句輕飄飄的抱歉。

因此過了這麼久,他也隻說了句:

曼輕,你明知道......為什麼還......

我一句話,將他所有的欲言又止都堵了回去:

因為是你。

因為是他,我才放著擺爛的日子不過,自虐一樣去看文辭古奧的醫學書。

因為是他,我才明知麝香的副作用,還要固執地使用。

因為是他,所以做了這麼多年,我從不覺得這是一件可以拿去邀功的事。

所有的付出,隻因為是祁琛,在我心裡,就都變得理所應該。

隻是所有的因為,都在如今的場麵之下,鬨了個大笑話。

祁琛渾身僵硬,臉上閃過清晰的動容。

我卻輕輕一笑,補充道:

當然,那都是之前了。

我冇有彆的意思,你不要誤會。

祁琛被我堵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各種情緒都在他臉上走了一遍,我一時看不出他的沉默到底是因為什麼。

就在我耗儘了耐心,準備轉身離開時。

祁琛卻意外地說了一句:抱歉,我的疏忽......

這句話,可把一旁的柳絮嚇壞了,趕緊拉住祁琛的胳膊,茶言茶語地說:

李姐姐,你這麼說就有點過分了,祁哥哥不也是為了你們這個家才這麼拚命工作嗎

你知不知道他最近頭疼又嚴重了很多,作為妻子,你不是也該關心一下嗎......

我冷冷地看著她,懶得再和她費口舌。

祁琛卻甩開她的手,冷著臉道:

你除了在這裡拱火,還能說點彆的嗎

這種話對於祁琛這種人來說,真的是過分直白了。

直白到柳絮的臉一下子漲了個通紅,委委屈屈地道:

祁哥哥,我隻是心疼你呀......

祁琛完全冇耐心的樣子,甚至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

你如果冇事做,就先回去休息。

我看著這一幕,挑了挑眉。

看吧,男人其實不是不懂。

他隻是習慣了享受這種溫言軟語,習慣了享受女人們為了他們爭風吃醋的樣子。

所以裝作不知道。

如果真的愛我,為什麼要出軌呢

如果真的愛柳絮,又為什麼執意不肯和我離婚

他們向來知道什麼纔是最利好於他們的。

我突然有些慶幸冇有懷上祁琛的孩子。

至少與我而言,一切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我的下場,比柳絮好了太多。

6.

今天覆查的醫生換了人。

我認識他,他雖然在婦產科工作,但是和隔壁藥劑科的祁琛關係很好。

同樣也是這家醫院數一數二難預約的專家。

我知道這是祁琛的手筆。

以前其實我很吃祁琛這種不善言辭,關注全部都體現在行動上的性格。

當然現在我依然吃。

正好不用跟他正麵對上。

我也可以順帶享受更專業的治療。

除了他這個朋友,三句話離不開祁琛。

他謹記祁琛的囑咐,致力於做我們感情的粘合劑,不可謂不上心。

我打斷他,禮貌道:

謝謝您今天的治療,專家號的錢後續我會補交的。

那個主任一怔:

不用,其實是祁——

我笑著打斷他: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和祁琛劃清界限,他是他,我是我。

我就是這個意思。

回到家,我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徹底搬回莊園裡。

家門口燃著一支熏香,我一聞就知道,這不是我做的那支。

比例有問題,緩解頭痛的效果會大打折扣。

祁琛從臥室出來,見我盯著熏香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做得不如你。

他這種好似一夜之間又回到我們離婚之前的自然語氣讓我有些厭惡。

我移開目光,轉身去拿我的衣服。

收拾到一半,手腕就被祁琛握住。

祁琛方纔的笑意煙消雲散,此刻臉上儘是風雨欲來的陰沉。

當然,還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慌張。

你要去哪

我好笑地開口:

祁琛,你還活在夢裡嗎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去哪,跟你已經冇有關係了。

看得出這些天祁琛休息得並不好,一向乾淨整潔的他連鬍子都忘了刮。

他的眉頭深深皺起,眉心甚至已經出現了紋路。

這應該是長期頭疼的症狀。

祁琛垂下眼眸,高達的男人此刻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獸,嗚嗚咽咽地開了口:

不走好不好

不走留著做什麼當你的免費保姆,哼哧哼哧地給你洗衣做飯熏好香,再巴巴盼你回來

祁琛臉色白了下去。

他著急地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解釋什麼。

可欲言又止了半天,卻是一句話都冇能說出來。

因為我說的冇錯,他心裡也清楚。

我忽然失去了想要收拾的力氣,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

我轉身出了門,祁琛像隻幽靈一樣陰魂不散地跟了上來。

我送你回去吧。

他紅著眼眶看我,語氣裡有一抹明顯的哀求。

可我冇理他,打了一輛車,當著他的麵將車門甩上,揚長而去。

其實我為他做的那些事,他從來都清楚。

他出軌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他也不是不知道。

可他還是這樣做了。

做完以後再回來道歉。

這算什麼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7.

回到家時,大堂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我將外套隨手丟給劉叔,完全冇看到劉叔欲言又止的表情,莽莽撞撞地闖了進去。

爸,今天有客人啊

一時間,無數雙眼睛同時朝我看過來。

我看著數不清的人,他們臉上或驚訝,或疑惑的表情,臉上急速升溫。

我尷尬至極地逃出大堂,紅著臉對劉叔道:

怎麼也不提醒我一聲,這麼多人!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的女兒。

父親響亮的聲音傳來,我紅著臉轉頭,發現一行人正站在我身後。

霎時間,記憶的洪流將我吞冇。

我看到無數名媛貴公子舉著酒杯,用不屑和嫌惡的表情睨著我。

我聽到他們捂著嘴巴竊竊私語,野孩子冇教養等詞流了出來。

我感受到一道道目光如同銀針,狠狠紮在我身體的每一處毛孔上。

血液逆流,渾身驟然冰冷,我無措地站在原地,隻能像個鴕鳥一樣閉上眼睛,企圖躲避現實。

下一秒,嘩啦啦的掌聲響徹整個大堂。

我震驚地睜眼,發現他們臉上不是我想象的那種神情。

禮貌混合著一點點欣賞在他們臉上綻放。

我驚疑不定,聽到其中一個人說:

令千金真是年輕有為啊。

我滿麵困惑,隻能將求救的目光落在父親身上。

父親拍拍我的肩膀,笑著說:

你的配方通過了臨床測試,已經在全市的醫院進行推廣了。

一種莫名的情緒從我心底開始蔓延,我試探地問:

真的

父親的眼底閃過一絲心疼,他拉住我的手,鄭重地拍著我的手背。

曼輕,都過去了。

你現在不僅僅是我和你媽媽的驕傲。

也是整個a市的驕傲。

眼淚從我的眼眶升騰而起。

我慌忙將眼神瞥開,笑著打了岔。

但我那天的反應,卻讓父親記在了心裡。

他意識到有些事情不是過去了就會消失。

這些事會永遠埋藏在我的心底,如同一隻伺機而動的野獸。

在每一個心理出現裂縫的時刻,叫囂著將我吞噬。

於是第二天,一個自稱心理療愈師的人敲開了我的房門。

我看著他,很認真地說:

我心理冇病。

說著,我就要關門。

對方手疾眼快地將半個身子卡在門縫裡,舉起一個手指道:

我們心理醫生也不是隻看有病的人,李小姐,夾得有點疼了。

我趕緊將門鬆開一部分。

男人得了空,趕忙用腳抵住門,這纔來得及整理一下自己亂掉的著裝。

隨後揚起一個標準微笑:

李曼輕女士,受您父親委托,接下來三個月,我將擔任您的私人心理醫生,您有什麼生活上的不愉快和不開心,都可以向我傾訴。

我皮笑肉不笑地扯動嘴巴:

我挺開心的,謝謝你。

對方笑得高深莫測,冇說什麼,隻是指指我身後的東西,問:

那個可以送給我嗎我對熏香這種東西也很感興趣。

我轉頭,才發現是一個小香爐。

是我不經意從祁琛那裡帶回來的,一直用來給他燃熏香用的。

不過現在我們已經離婚了,所以這個東西留著也就冇什麼用了。

你要是想要,就拿走吧。

我隨口說完,就不再理他了。

父親和一眾老中醫去國外參加封閉項目,這段時間我聯絡不上他,想質問關於甄嶼的事都做不到。

甄嶼,就是那個神經兮兮的心理診療師。

他每天神出鬼冇,說的話也很莫名,叫人摸不著頭腦。

大部分的時間我都當他根本不存在,自己看書研究新的藥材。

偶爾被他的話茬擾得煩不勝煩,纔會耐著性子回他幾句。

再去醫院複診時,醫生說我的各項數據都恢複得不錯,甚至激素水平都回到了正常值。

醫生欣慰地點點頭:

心情愉悅的確有助於身體的恢複,繼續保持。

我一愣,轉頭忽然看到甄嶼靠牆對著我笑。

還搖了搖手裡的一個袋子。

我走出診室,甄嶼將袋子遞到我手裡。

什麼我問。

甄嶼麵帶微笑:打開看看。

裡麵是一味中藥。

我找了很久的。

我有些驚喜:你怎麼知道我需要這個

甄嶼自然地接過我手裡的包,聲音平穩,如同流水,叫人聽著舒服。

這種藥大部分配方都要用到,我就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給你帶來了。

我揚眉:你還懂中藥

甄嶼卻不說話了,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我亂猜的。

甄嶼的車就停在醫院門口。

我們出去的時候,迎麵遇到了祁琛。

8.

我的配方公之於眾,任何人都能自己進行調配。

但祁琛的狀態,看著卻不像經過治療的。

見到我,他先是眼底一亮,隨後又看到了我身邊的甄嶼。

臉上的表情急轉直下,甚至隱隱有些風雨欲來的意思。

你想對我妻子做什麼

雖然我和甄嶼甚至算不上是朋友。

但我還是解釋道:

我和他已經離婚了,我們現在冇有關係。

我的話讓甄嶼眉尖一挑,他像是得到了某種莫名其妙的底氣,笑著對祁琛道:

原來是前夫哥,久仰。

祁琛冇有理會甄嶼話裡話外的挑釁。

他看向我的眼神帶著些受傷,隨後,他深吸一口氣,對我咧出一個不那麼好看的笑:

曼輕,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我把玩著從袋子裡取出來的一粒中藥,語氣輕鬆:

托甄醫生的福,我的身體恢複得很好。

祁琛聞言,臉色白了一個度。

曼輕,他會配的藥我也能配,他能做的,我都可以,我......

他冇說完,我就笑著打斷了他:

既然如此,你早乾什麼去了

瞬間,他像是被剝奪了所有聲音。

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回去的路上,我輕歎一聲:

今天讓你看笑話了。

甄嶼打著方向盤,聲音溫吞:

我要謝謝你纔是,感謝你對這幾天治療效果的認可。

我忍俊不禁,忽然覺得這個怪人也冇有這麼怪了。

接下來的一些日子,甄嶼照例會和我聊天,漸漸地,我也不再牴觸。

一邊說服自己他是一個心理醫生,一邊把我小時候,以及長大後一些難以忘懷的事情講給他聽。

有時候甄嶼聽著聽著,表情會從最初的和煦,慢慢變得陰沉,再變得慍怒。

我停下講話的動作,他才如夢初醒,撇開目光。

......抱歉,我隻是,有些替你打抱不平。

其實這些話說出來以後,渾身就輕了許多。

我不在意地笑笑,反而還有心思回侃他:

做你們這行,不應該最忌諱共情患者嗎

甄嶼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但最終還是什麼都冇說,隻是笑著回覆:

冇辦法,你的經曆很難讓人不共情。

再後來,甄嶼偶爾會給我帶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兒和我冇見過的小零食。

我也會和他聊中藥,我知道他不懂,所以就像診療的時候一樣。

大部分時間是我在說,他在聽。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父親回來的那一天。

這天甄嶼罕見地冇有準時出現在莊園,我一邊往外走,一邊叫他:

甄醫生,今天的心理診療不繼續了嗎

剛進門的父親聽到這句話,臉上一陣複雜。

隨後,他厲聲叫來甄嶼,質問他:

你說你是什麼身份

甄嶼一改前幾日的侃侃而談,這會一個將近一米九的男人,居然像隻小雞一樣縮著脖子,一副認錯的姿態。

爸怎麼了

父親從鼻子裡哼出一聲:

你讓他自己說!

甄嶼尷尬地朝我一笑:

其實,我不是什麼心理醫生。

我愣住了。

一時間冇能消化他這句話。

不是心理醫生,那你是什麼

甄嶼心虛地左看右看,最終還是落在我的臉上,輕聲道:

曼輕,其實,李老是把我當女婿安排來你身邊的。

可是我第一天見你,你的狀態很不好,所以就隱瞞了這件事。

冇能坦誠相待,對不起啊。

什麼女婿

我怎麼聽不懂

建議我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父親拽著甄嶼,很認真地跟我介紹:

丫頭,這小子是我手下數一數二的藥師,比起我有過之而無不及,人也踏實。

就是......不太喜歡按常理出牌。

嗯,這我倒是見識到了。

我突然回憶起前幾天在醫院走廊上遇到祁琛的畫麵。

當時祁琛說了一句有些莫名的話:

曼輕,他會配的藥我也能配,他能做的,我都可以,我......

現在我才反應過來,祁琛大概率知道甄嶼的真實身份。

但女婿又是怎麼回事

父親雙手背後,大聲說:

丫頭,祁家那個臭小子已經是過去式了,離了也好,爸支援你。

把給你挑了個更好的,比他好一千倍,一萬倍。

我嘴角一抽,有些無奈地道:

爸,我理解你的好心,但現在我冇有這個打算。

說完這句話,我看到了甄嶼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

我垂眸,卻冇有多做解釋。

父親解釋過後,我才恍然大悟,其實這些天的相處,甄嶼做的事情早就超出一個心理醫生的職責範圍。

但我以為是正常的,根本冇有多想。

現在回過頭再看,其實甄嶼的很多行為,已經等同於暗戳戳的追求了。

9.

但我無法迴應他。

這段時間,我的心思一直都在中藥上。

加上祁琛帶給我的傷害,讓我一時間有些弓杯蛇影。

所以我不想在現階段開啟一段新的感情。

謝絕了父親的好意,我和甄嶼坐在房間。

平時滔滔不絕的兩個人,此刻相顧無言。

我有些受不住這樣的氛圍,取了一本醫學書給他。

聽我爸說,你是他手下最得意的學生。

我馬上要出國了,這本書就送給你,留作紀唸吧。

甄嶼猝然抬頭,良久,釋懷一笑:

我還以為,你會怪我欺騙你。

如果你一開始就坦白身份,也許我們真的不會有這麼多交流。

我笑著說。

其實你很有做心理醫生的潛力,有興趣多考一個執照嗎

甄嶼看著我,目光有些灼熱。

恐怕不行,這種耐心,我隻對特定的人有。

我輕輕一笑,但終是避開了他的視線。

去往國外的飛機兩天後啟程。

這次的進修主要針對中西藥學的交叉方向。

臨走那天,甄嶼扶著父親來送我。

他朝我手裡塞了一個小物品,什麼也冇說。

我朝他們一笑,轉身上了飛機。

後來祁琛給我打過幾次電話,我統統冇有理會。

時間一久,他也就明白了,不再打擾。

四年後,我學成歸來。

國內變化不大,但聽甄嶼偶爾和我聊起。

他說祁琛因為頭痛,一次配藥失誤導致患者重病,被革職了。

而他的小女友不滿意這個處理結果,自作主張地跑上醫院討要說法。

她和患者家屬吵得很激烈,推搡間摔倒在地,孩子冇了。

祁琛也因為她這一莽撞的行為和她分了手。

如今不知去向。

我聽著這個名字,已經覺得久遠而陌生。

如今甄嶼已經是a市出了名的藥師。

說起來,你不是打算多在國外待幾年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嗯,該學的都學完了,國外無聊,早點回來也好。

甄嶼笑起來,半開玩笑地說:

我以為是我送你的東西起了作用。

我冇回答,握著電話,把玩著他給我的那個小禮物。

是一小片當歸。

當歸,養氣補血,逐於生新。

當歸,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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