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624章 血色黎明
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廢棄農機站那間充當“指揮部”的瓦房裡,煙霧繚繞,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孫鵬飛坐在那張掉漆的桌子後麵,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每一聲都敲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上。陶成文、鮑玉佳、沈舟、魏超(vcd)等人或坐或站,臉色都異常凝重。
“最後通牒已經下來了。”孫鵬飛開口,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的狠厲,“上麵要求‘安平裡’專案暫停,等待進一步的‘調研’和‘評估’。”
這個訊息像一塊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洶湧的水潭。陶成文失聲叫道:“暫停?怎麼會突然暫停?我們報告都遞上去了啊!”
“有人把馬強那晚在鎮政府門口鬨的事,連同‘安平裡’居民聯名的舉報信,一起插到市裡去了!”孫鵬飛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跳了起來,“還有記者在暗中調查!我們被人盯上了!”
屋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被人盯上”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們這套看似“文明”的把戲,已經引起了真正有權力的機構的注意。這意味著滅頂之災可能隨時降臨。
“媽的!肯定是那幫刁民搞的鬼!”鮑玉佳第一個跳起來,雙眼赤紅,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還有馬強那個雜種!早知道當初就該直接弄死他!”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孫鵬飛厲聲喝斷他,目光陰鷙地掃過眾人,“暫停隻是暫時的!我們必須在他們拿到確鑿證據、正式動手之前,造成既成事實!隻要大部分住戶‘自願’搬走,房子一拆,死無對證,他們就算想查,也難以下手!”
他看向魏超(vcd):“vcd,你那邊到底怎麼樣?簽了多少了?”
魏超(vcd)臉色發白,冷汗直流:“孫…孫董,本來已經快過半了,但…但最近不知道誰走漏了風聲,好幾戶簽了的又反悔了,還…還聯合起來罵我們是騙子……現在…現在連三成都不到……”
“廢物!”孫鵬飛抓起桌上的煙灰缸就砸了過去,魏超(vcd)嚇得一縮脖子,煙灰缸砸在牆上,碎片四濺。
“孫董息怒!”陶成文連忙打圓場,但聲音也在發抖,“現在…現在關鍵是那幾戶帶頭鬨事的硬骨頭,隻要把他們‘解決’了,剩下的烏合之眾自然就散了……”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鮑玉佳。
鮑玉佳感受到目光,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齒,獰笑起來:“早該如此!跟那群賤民廢什麼話!孫董,你發話吧,要收拾哪幾家?我保證讓他們明天一早乖乖滾蛋!”
孫鵬飛盯著鮑玉佳,眼神複雜。他知道這是飲鴆止渴,是最後的瘋狂。但此刻,他就像輸紅了眼的賭徒,已經沒有退路。
“名單在這裡。”孫鵬飛將一張寫著幾個門牌號和戶主姓名的紙條推到鮑玉佳麵前,上麵赫然包括那位帶頭的老教師和幾個組織反抗的年輕人家庭。“玉佳,這是最後一步。記住,要快,要狠,但不能鬨出人命!製造意外,或者讓他們感到‘極度恐懼’自願離開就行!天亮之前,必須搞定!”
“明白!”鮑玉佳一把抓過紙條,眼中閃爍著殘忍興奮的光芒,彷彿終於得到了釋放獸性的許可。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張帥帥、馬文平、程俊傑,“哥幾個,抄家夥!乾活了!”
張帥帥等人早已按捺不住,紛紛摩拳擦掌,眼中充滿了暴戾之氣。
“沈舟!”孫鵬飛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沈舟,“你立刻把所有的電子資料,報告底稿、郵件往來,全部徹底刪除!一點痕跡都不能留!”
沈舟身體一顫,推了推眼鏡,低聲道:“……是,孫董。”他知道,這意味著要銷毀所有可能指向他們的技術證據,一旦事發,他將失去任何辯解的餘地。但他沒有選擇。
“成文!”孫鵬飛最後吩咐陶成文,“你馬上去黃國健那裡,把他手上所有紙質的東西,草稿、筆記,全部拿回來燒掉!然後看緊他!在我們徹底安全之前,他不能出任何問題,也不能…消失!”
“明白!”陶成文應了一聲,匆匆離去。他知道,孫鵬飛既要利用黃國健,也要防著黃國健,甚至在必要時,可能會讓黃國健“閉嘴”。
孫鵬飛看著手下們各自領命而去,獨自坐在昏暗的燈光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冰冷的決絕。他知道,今晚過後,要麼他踩著彆人的屍骨和眼淚重新站穩,要麼,就是萬劫不複。
……
與此同時,在黃國健那間冰冷的出租屋裡。
黃國健也感受到了那種山雨欲來的極度壓抑。陶成文下午匆匆來過一趟,臉色難看地催促他最後核對一遍所有報告資料,言語間透露出事情可能有變,讓他“做好準備”。這含糊的警告,結合土地廟那紙條帶來的希望與恐懼,讓黃國健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最後的時刻可能要到了。他偷偷檢查了一下窗外雨棚夾層裡藏著的那些包裹著油布的證據,確認它們還在。這是他唯一的籌碼,也是他通往救贖(或是毀滅)的門票。
夜深人靜,他毫無睡意,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突然,他聽到了汽車引擎由遠及近的聲音,然後是急促的刹車聲和腳步聲!
是陶成文!他來了!在這個時間點!
黃國健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來不及多想,幾乎是本能地,將桌上幾份無關緊要的草稿揉成一團塞進懷裡,然後迅速躺到床上,假裝睡著。
門被粗暴地推開,陶成文帶著一股冷風和煙味闖了進來,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虛偽笑容,隻有焦急和一絲狠辣。
“老黃!彆睡了!起來!”陶成文開啟燈,刺眼的燈光讓黃國健眯起了眼睛。
“陶…陶經理?這麼晚了…”黃國健裝作剛被驚醒,茫然地坐起來。
“沒時間廢話了!”陶成文語氣急促,“把你這裡所有寫過字的紙,草稿、筆記,全部給我!快!”
黃國健心中一震,果然來了!他們要銷毀證據!
他強裝鎮定,指著牆角一個廢紙簍:“都…都在那裡了,平時寫完就扔裡麵…”
陶成文狐疑地看了一眼廢紙簍,裡麵確實有些廢紙團。但他不放心,開始親自在房間裡翻找起來,抽屜、床底、甚至枕頭下麵都不放過。
黃國健的心跳得像擂鼓,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窗戶的方向。他藏證據的動作極其隱蔽,陶成文應該發現不了吧?
就在陶成文像梳子一樣搜查房間時,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幾聲模糊的、像是重物砸擊和玻璃破碎的聲音,夾雜著幾聲短促的、被掐斷似的驚呼,隨即又被夜的寂靜吞沒。
聲音來自“安平裡”小區的方向!
黃國健和陶成文幾乎同時停下了動作,側耳傾聽。
陶成文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知道,鮑玉佳已經開始行動了。他必須儘快處理完這裡,然後去和孫鵬飛會合。
他最終沒有找到更多可疑的東西,也許是時間緊迫,也許是他潛意識裡並不認為黃國健有這個膽量和心思藏東西。他將廢紙簍裡的東西胡亂塞進一個袋子,又惡狠狠地瞪了黃國健一眼:“老實待著!哪也彆去!聽到沒有?不然,你兒子……”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那未儘的威脅比任何語言都更具殺傷力。說完,他提著袋子,匆匆離去,再次將黃國健反鎖在屋裡。
聽著汽車引擎聲遠去,黃國健癱軟在床上,渾身都被冷汗濕透。剛才與陶成文的周旋,耗儘了他所有的心力。而遠處隱約傳來的聲響,更讓他心如刀絞。他知道,鮑玉佳正在對無辜的居民下手!那些聲音,可能就是某個家庭正在遭受暴力侵襲!
憤怒、恐懼、負罪感……種種情緒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他不能再等下去了!“等待”意味著可能有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他衝到窗邊,看著外麵漆黑的夜色,那個土地廟的紙條告訴他“等待”,可是現在……他猛地轉過身,目光落在了房間角落裡那根用來頂門的舊鐵棍上。一個瘋狂而絕望的念頭,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瘋長——他必須出去!他必須做點什麼!哪怕隻是製造一點混亂,哪怕隻是試圖去阻止,或者……乾脆魚死網破!
他抓起那根冰冷的鐵棍,走到門後,聽著外麵再無動靜,然後用儘全身力氣,將鐵棍插進門縫,拚命撬動那把他被反鎖了無數個日夜的掛鎖!
……
“安平裡”小區,此刻已陷入一片混亂和恐怖之中。
鮑玉佳帶著張帥帥、馬文平、程俊傑等人,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鬼,按照名單,對目標住戶進行了瘋狂的襲擊。
老教師家的窗戶被巨石砸得粉碎,玻璃碴子濺了一地。老人和老伴相互攙扶著,躲在角落裡,麵對破門而入、手持棍棒的暴徒,老人氣得渾身發抖,卻依舊挺直了脊梁,怒斥他們的暴行。回答他的,是張帥帥一記凶狠的肘擊,老人悶哼一聲,痛苦地彎下腰去。
另一個年輕人家中,防盜門被強行撬開,馬文平和程俊傑衝進去,見東西就砸,電視機、冰箱、桌椅……頃刻間一片狼藉。年輕的男主人試圖反抗,被隨後進來的鮑玉佳一腳踹倒在地,拳打腳踢。
“搬不搬?!不搬明天就把你扔河裡喂魚!”鮑玉佳踩著男主人的胸口,惡狠狠地吼道。
小區裡狗吠聲、孩子的哭聲、女人的尖叫聲、暴徒的打砸聲和咒罵聲混雜在一起,撕破了夜的寧靜,彷彿人間煉獄。一些被驚醒的鄰居,透過貓眼看到這恐怖的場景,嚇得魂飛魄散,連報警電話都撥不利索。
鮑玉佳享受著這種肆意破壞和施加恐懼的快感,他認為這就是最有效的手段。他卻不知道,他每砸碎一塊玻璃,每揮出一拳,都在為他自己和孫鵬飛的末日審判,增添著一份最血腥、最直接的罪證。也有膽大的鄰居,用顫抖的手機,錄下了一些模糊卻足以辨認出鮑玉佳等人身影和暴行的視訊……
而在那片混亂之外,幾雙銳利的眼睛,正透過夜視裝置,冷靜地觀察、記錄著農機站和“安平裡”小區發生的一切。指揮車內,無線電波靜默地傳遞著資訊。
“目標a(孫鵬飛)仍在農機站內。”
“目標b(鮑玉佳)團夥正在‘安平裡’小區實施暴力犯罪,證據已固定。”
“行動小組已就位。”
“等待最終命令。”
收網的繩索,已經套上了罪惡的脖頸,正在緩緩收緊。
就在這血色黎明即將來臨的前一刻,黃國健,用那根鐵棍和磨滿血泡的雙手,終於艱難地撬開了出租屋的門鎖!他像一道掙脫牢籠的影子,融入冰冷的夜色,他不知道該去哪裡,該做什麼,他隻有一個念頭——不能再沉默!他朝著記憶中農機站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而去,手裡緊緊攥著那根作為唯一“武器”的鐵棍,像一個撲向烈焰的飛蛾,悲壯而絕望。
他並不知道,他這份自投羅網般的瘋狂,恰恰成為了壓垮孫鵬飛集團的最後一根稻草,也為他自己的命運,迎來了最終的審判……與救贖的契機。東方天際,第一縷微光,正頑強地刺破厚重的雲層,預示著漫長黑夜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