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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610章 絕望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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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句如同鬼魅般的低語,在黃國健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塊巨石。接下來的幾天,他如同一個被抽走了提線的木偶,在沈舟冰冷的“指導”和陶成文看似關切、實則監視的目光下,機械地完成著那些千篇一律、卻又字字染血的虛假評估報告。他的動作越發遲緩,眼神更加空洞,甚至連陶成文那些關於他兒子的“例行關心”,都隻能讓他產生一陣微不可查的顫抖,而無法再激起更強烈的恐懼波瀾——一種更深沉的、混合著絕望與微弱希望的麻木,籠罩了他。

他表麵上依舊順從,但內心卻在經曆著前所未有的風暴。那個市場裡的低語,像一顆生命力頑強的種子,在他冰封的心土下,艱難地尋求著破土而出的機會。“救你兒子,救你自己……”

這八個字,反複在他腦海中盤旋,與孫鵬飛的威脅、鮑玉佳的暴力、那些住戶絕望的眼神,以及兒子純真的笑臉,交織成一幅混亂而痛苦的圖景。

他不敢主動去尋找那個聲音的來源,那無異於自尋死路。他隻能被動地、焦灼地等待,等待著對方可能永遠不會再次發出的訊號。這種等待,本身就是一種煎熬。

而在“春風巷”,鮑玉佳忠實地執行著孫鵬飛“加速”的命令,手段也愈發酷烈。馬強事件帶來的短暫審慎期過後,更猛烈的風暴降臨了。

最後幾戶拒絕搬遷的“釘子戶”,成為了重點打擊目標。張帥帥、馬文平、程俊傑等人,幾乎日夜不停地輪番上門“騷擾”。他們不再侷限於口頭威脅和輕微的破壞,開始采用更卑劣的手段。

一戶家裡有需要靜養病人的家庭,鮑玉佳派人用高音喇叭在窗下迴圈播放刺耳的搖滾樂和施工噪音,直至病人病情加重,家屬精神瀕臨崩潰。另一戶靠經營小作坊為生的人家,原材料和成品在夜間被不明身份的人儘數盜走或損毀,斷了生計。還有一戶,在讀高中的女兒放學路上被幾個混混尾隨、言語調戲,雖然未造成實質傷害,但巨大的恐懼讓那女孩不敢再去上學。

這些手段,精準地打擊著每個家庭最脆弱的部分,健康、生計、子女的安全。鮑玉佳將孫鵬飛“聰明地施加壓力”的指令,理解成了更陰險、更折磨人的暴力。他享受著這種掌控他人命運、肆意踐踏尊嚴的快感,這讓他找回了一些昔日“鮑爺”的威風。

李衛國在春風巷的聯絡人,將這裡發生的一切,通過極其隱秘的渠道傳遞了出去。他們也在焦急地等待,等待著黃國健那邊的回應。他們知道,時間不多了,每拖延一天,就有更多的家庭被摧毀。但他們也不敢再貿然接觸黃國健,那次市場的冒險,已經是將雙方都置於極大的風險之下。

轉機,在一個意想不到的時刻,以一種極其隱晦的方式到來了。

這天,黃國健被陶成文帶著,去“鼎坤實業”旗下剛剛接手管理的一個老舊小區進行“例行巡檢”——這更像是孫鵬飛對他的一種“展示”和“安撫”,讓他看看“公司”的“正規業務”。同行的還有沈舟和魏超(vcd)。

就在他們檢查小區配電房的時候,黃國健在布滿灰塵的舊配電箱背後,一個極其不顯眼的角落裡,看到了一小段用尖銳物品匆匆刻下的、幾乎難以辨認的痕跡。那不是一個完整的字,更像是一個歪歪扭扭的箭頭符號,指向下方,箭頭下方,刻著一個模糊的、像是“李”字開頭的筆畫,後麵就看不清了。

黃國健的心臟猛地一跳!他下意識地用手抹了抹那痕跡,灰塵之下,痕跡很新!

是李衛國的人留下的?他們怎麼知道他會來這裡?這個配電房,是沈舟臨時起意要來看的,連陶成文事先都不知道!難道……他們的人,已經滲透到了鼎坤內部?或者,一直在暗中跟蹤他們?

巨大的震驚讓他瞬間失神,直到陶成文不耐煩地催促:“老黃,看什麼呢?一堆灰有什麼好看的!快點,沈工還等著資料呢!”

黃國健猛地回過神,連忙低下頭,掩飾住臉上的慌亂,含糊地應了一聲,匆匆跟上。

但那個箭頭和那個模糊的“李”字,已經像烙印一樣,刻在了他的腦海裡。對方不僅在聯係他,還在向他展示他們的能力和……耐心?他們似乎確定他能看懂這個訊號。

接下來的一整天,黃國健都處於一種高度緊張和心神不寧的狀態。他不斷地回想那個箭頭的方向。下方?配電房下麵是……電纜溝?還是……他猛地想起,進入這個老小區時,他好像瞥見小區邊緣,靠近圍牆的地方,有一個廢棄的、用來堆放雜物的半地下式防空洞入口,因為鐵門鏽蝕,平時都用鐵鏈鎖著,但似乎並不十分嚴密。

一個大膽的、近乎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

傍晚,巡檢結束,陶成文和沈舟、魏超等人要去吃飯,黃國健以身體不適為由,要求先回宿舍。陶成文打量了他幾眼,見他臉色確實不好,也沒多說什麼,派了個人開車送他回去。

然而,黃國健並沒有直接回宿舍。他在距離宿舍還有一段路的地方下了車,說自己想透透氣,走回去。負責監視他的人也沒太在意,畢竟宿舍就在視線範圍內。

黃國健並沒有走向宿舍樓。他借著夜色和路邊樹木的掩護,繞了一個大圈,憑借著白天的記憶,向著那個老小區的方向快步走去。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一種強烈的、近乎本能的衝動驅使著他。那微弱的、可能是唯一能拯救他和兒子的希望之光,儘管渺茫如星火,卻讓他甘願冒此奇險。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小區門口可能存在的監控和保安,從一個破損的圍牆欄杆處鑽了進去。夜晚的老小區格外安靜,隻有零星幾戶亮著燈。他憑借著記憶,摸索著來到了那個廢棄的防空洞入口。

鏽蝕的鐵門果然被一根粗鐵鏈繞著,但並沒有完全鎖死,留下了一個足以讓人側身擠進去的縫隙。洞口黑黢黢的,往外冒著陰冷潮濕的黴味。

黃國健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呼吸急促。他回頭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認無人後,一咬牙,側身擠進了那個狹窄的縫隙。

防空洞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隻有洞口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勉強勾勒出腳下坑窪不平的地麵輪廓。空氣汙濁而寒冷。

他摸索著向前走了幾步,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就在這時,一個低沉而警惕的聲音,從前方的黑暗中傳來:

“誰?”

黃國健渾身一僵,停下腳步,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

“是…是李衛國…叫我來的嗎?”他聲音乾澀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黑暗中沉默了幾秒鐘,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如釋重負,卻又依舊謹慎:“黃國健?”

“是…是我。”黃國健嚥了口唾沫。

一道微弱的手電光亮起,但並不直接照射黃國健,而是照亮了說話者腳下的地麵。借著手電的餘光,黃國健看清了對方。那是一個穿著深色衣服、麵容憔悴但眼神堅毅的中年男人,正是他在曙光小區見過的,那個帶頭反抗的李衛國!

李衛國身邊,還站著另外兩個男人,同樣麵色沉重,眼神中帶著審視和一絲期盼。

“你果然來了。”李衛國看著黃國健,語氣複雜,“我們冒險留下記號,就是在賭,賭你還有一點良心未泯,賭你還想救你兒子。”

聽到“兒子”兩個字,黃國健的身體又是一顫。

“你們…你們想怎麼樣?”他聲音微弱地問,“你們鬥不過孫鵬飛的,他們…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

“我們知道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李衛國身邊一個男人忍不住激動地低吼,“看看他們對春風巷的人做了什麼!我們不是要硬碰硬,我們需要證據!能證明他們強迫你製作虛假報告、威脅住戶、使用暴力的證據!”

李衛國按住激動的同伴,目光緊緊盯著黃國健:“黃國健,我們知道你也是被逼的。孫鵬飛用你兒子威脅你,對吧?但你想過沒有,你繼續幫他們做事,是在把你兒子往更深的火坑裡推!你現在幫他們偽造報告,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這些罪孽,將來會不會報到你兒子身上?而且,孫鵬飛那種人,會永遠守信嗎?等他覺得你沒用了,或者你知道了太多,他會放過你和你兒子嗎?”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黃國健的心上。這些,正是他日夜恐懼、卻又不敢深想的問題。

“我…我能做什麼?”黃國健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我身邊一直有人監視,我拿不到什麼證據…”

“你可以拿到!”李衛國斬釘截鐵地說,“你是負責簽報告的人!那些報告的原始底稿,沈舟給你的指令,還有…孫鵬飛或者陶成文威脅你的錄音!隻要有機會,哪怕一次,錄下他們威脅你、或者明確指示你偽造內容的話!還有,記住他們讓你‘評估’過的每一個小區的真實情況!這些都是證據!”

錄音?記住真實情況?黃國健感到一陣眩暈。這太難了,太危險了!一旦被發現,他和兒子立刻就會萬劫不複!

“我…我做不到…”他下意識地退縮。

“你必須做到!”李衛國的語氣嚴厲起來,“這是唯一的機會!不僅僅是為了我們這些受害者,更是為了你自己和你兒子的將來!難道你想一輩子活在這種恐懼和罪惡裡,最後像馬強、曹榮榮一樣被他們像垃圾一樣扔掉嗎?”

“想想你兒子!”另一個聲音補充道,“你想讓他有一個永遠抬不起頭的罪犯父親嗎?你想讓他將來知道,他安穩的生活,是建立在對無數個像他一樣的孩子的家庭的掠奪和傷害之上的嗎?”

兒子…兒子的未來…兒子的目光…

黃國健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身體依靠在冰冷潮濕的牆壁上,緩緩滑落。巨大的恐懼和渺茫的希望在他體內激烈交戰,幾乎要將他的靈魂撕裂。

黑暗中,隻有他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和防空洞外隱約傳來的、城市的微弱喧囂。

李衛國等人沒有再催促,隻是靜靜地等待著。他們知道,這是決定勝負的關鍵一刻,需要黃國健自己跨過那道心理的關卡。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卻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黃國健緩緩抬起頭,黑暗中,他的眼睛竟然反射出一絲微弱卻堅定的光芒。那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孤注一擲的決絕。

“我…我試試…”他用儘全身力氣,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沒有豪言壯語,隻有無儘的恐懼和一絲顫抖的承諾。但這對於李衛國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好!”李衛國的聲音也帶著一絲激動,“我們會想辦法給你一個安全的、極其微小的錄音裝置。怎麼用,下次見麵告訴你。記住,機會可能隻有一次,一定要用在最關鍵的人身上,拿到最關鍵的證據!平時一切如常,絕不能讓他們起疑!”

黃國健重重地點了點頭,感覺渾身虛脫,卻又彷彿卸下了某種沉重的負擔。

這一次短暫的、在黑暗與絕望中進行的會麵,像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縫,出現在了孫鵬飛看似堅不可摧的犯罪鏈條上。黃國健這個最脆弱的樞紐,在內外壓力的共同作用下,終於開始出現了一絲鬆動的跡象。一縷微光,儘管微弱,卻頑強地穿透了沉重的黑暗,照亮了一條布滿荊棘、卻可能通向救贖的險峻之路。而這條路的儘頭,是更深的黑暗,還是真正的黎明,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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