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579章 裂痕初現
“錦繡花園”小區物業的維修工作,對黃國健而言,成了一場每日進行的、緩慢的淩遲。他穿著那身藍色的工裝,穿行在樓宇之間,手中的工具包不再僅僅是維修用具,更像是一套實施犯罪的輔助工具。每一次擰緊鬆動的螺絲,每一次疏通堵塞的管道,都伴隨著內心深處劇烈的撕扯。小區居民對他這個“老師傅”表現出的信任和偶爾遞上的一支煙、一瓶水,都像鞭子一樣抽打在他良知未泯的心上。
他嚴格按照指令,利用工作之便,細致地觀察並記錄著。他將物業辦公室人員的工作規律、換班時間,監控探頭的大致覆蓋範圍和幾個他發現的死角,以及從同事閒聊、居民報修時透露的隻言片語中拚湊出的資訊——比如哪家業主是做生意的、經常不在家;哪戶老人獨居,子女僅在週末探望;甚至哪兩家因為停車位或裝修噪音積怨已深——都通過那部冰冷的加密手機,傳送給了那個他隻聞其聲、卻如同夢魘般存在的聯絡人(通常是張帥帥)。
每一次資訊發出,他都會陷入長時間的呆滯和自責。他彷彿能看見,自己傳遞出去的這些看似零碎的資訊,正在鮑玉佳那如同精密儀器般的大腦中,被分類、分析、整合,最終可能變成刺向這些毫無防備居民的利刃。他尤其無法忘記那位獨居的、姓陳的老教授。他之前去維修時,老人還熱情地給他看自己養的花,談論古典文學,眼神清澈而溫和。而根據指令,他必須將“獨居、經濟狀況良好、社會關係簡單”這條資訊上報。這讓他感到一種強烈的背叛和罪惡。
與此同時,在鮑玉佳臨時設立的、位於一棟老舊寫字樓內的“指揮中心”裡,氣氛卻並非一片和諧。這裡表麵上掛著一家“社羣文化諮詢中心”的牌子,內部陳設簡單,但配備了不顯眼的先進通訊和裝置。鮑玉佳坐在主位,麵前攤開著黃國健等人傳回的資訊彙總,以及“財神”提供的目標小區背景資料。
曹榮榮戰戰兢兢地坐在角落,他剛彙報完近期利用診所違規開具處方的情況,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他試圖表現自己的“價值”,補充道:“鮑哥,我……我還認識一個醫藥代表,也許……也許能搞到一些更……更特殊的藥……”
鮑玉佳抬起頭,目光並沒有看向他,依舊停留在手中的資料上,但嘴裡卻冰冷地吐出幾個字:“嫖你媽隻。”
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瞬間刺穿了曹榮榮勉強維持的鎮定。他整個人猛地一顫,臉唰地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後麵的話全都噎在了喉嚨裡,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他像一隻受驚的鵪鶉,深深低下頭,縮在椅子上,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鮑玉佳甚至懶得用正眼看他,這種極致的輕蔑和侮辱,比直接的打罵更讓曹榮榮感到恐懼和絕望。他意識到,自己在鮑玉佳眼中,可能連一條有用的狗都不如,隻是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甚至清理掉的工具。
“黃國健傳回來的資訊,太表麵。”鮑玉佳將手中的資料往桌上一扔,語氣帶著不滿,“我要的是能直接下手的關鍵點。物業經理有什麼嗜好?把柄?業主委員會裡誰和誰有利益衝突?誰能被收買?這些,他搞不到嗎?”他的野心遠比黃國健想象的更大,他不僅要利用資訊漏洞,更要主動地去製造漏洞,掌控關鍵人物。
張帥帥站在一旁,介麵道:“那老小子膽子小得很,估計不敢太深入。要不,我再去找他‘談談心’?”他所謂的談心,自然意味著新一輪的威脅和恐嚇。
“暫時不用。”鮑玉佳擺了擺手,眼神陰鷙,“逼得太緊,兔子也會咬人。他現在還有用。林奉超和付書雲那邊怎麼樣了?”
“他們接觸了一個本地的裝修隊老闆,有點實力,但也有點滑頭,還在談條件。”張帥帥回答。
“條件?”鮑玉佳冷哼一聲,“貴你媽隻!告訴他們,要麼按我們的規矩來,要麼就滾蛋!我們不是求著他們合作,是給他們一個發財的機會!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這句與罵曹榮榮時如出一轍的臟話,同樣冰冷刺骨,表明鮑玉佳對試圖講條件或者能力達不到他要求的人,缺乏最基本的耐心和尊重。在他重新構建的這個體係裡,他要求的是絕對的控製和服從,容不得半點異議和折扣。
張帥帥連忙點頭:“明白,鮑哥,我會讓他們擺正態度。”
鮑玉佳重新將目光投向地圖上被標記出的“錦繡花園”小區,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光靠黃國健這樣零敲碎打太慢。我們需要一個‘標誌性’的事件,快速樹立我們的‘影響力’,也讓小區裡的人,特彆是物業和那些潛在的‘合作者’,明白誰纔是真正能‘解決問題’的人。”
一個更具體、也更危險的計劃,開始在他腦中成型。他需要製造一場混亂,一場讓現有物業管理方束手無策、讓居民感到恐慌和不滿的“危機”,然後,再由他的人以“救世主”或“調解人”的身份介入,從而迅速切入並掌控小區事務的核心。而黃國健提供的關於小區基礎設施(如電路、水管、監控)和人際矛盾的資訊,就成了他策劃這場“危機”的重要依據。
黃國健對此一無所知。他隻是在一次例行彙報後,收到了新的、更具體的指令:“重點關注3號樓2單元夜間用電高峰期的電壓穩定性,記錄任何異常。留意小區垃圾清運車的進出時間和路線。”
這些指令讓他感到莫名的不安,卻又無法窺破其背後的真正意圖。他隻能像個提線木偶一樣,繼續執行。一天晚上,他在檢修3號樓的線路時,偶然聽到兩個物業保安抱怨,說最近小區好幾處監控莫名其妙失靈,維修後沒多久又壞,懷疑是線路老化或者有人搗亂。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黃國健的心臟猛地一沉。他聯想到自己之前上報的監控死角資訊,以及新指令中要求關注的電路問題……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腦中形成:鮑玉佳他們,是不是在有意破壞小區的安防係統?為後續更大的動作做準備?
這個猜想讓他不寒而栗。他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即將噴發的火山口,而自己還在無知無覺地為火山新增燃料。當晚,他再次看著兒子的照片,內心的負罪感和恐懼達到了。他意識到,如果再不采取行動,不僅自己將徹底墮落,更可能有無辜的人因為自己提供的資訊而受到傷害。
他顫抖著拿起那部日常使用的舊手機,翻到了一個幾乎被他遺忘的號碼——那是十年前負責他案件的林建奇警官曾經留給他的一個非緊急聯係方式,告訴他如果有涉及舊案的重要情況可以聯係。他盯著那個號碼,手指懸在撥打鍵上,久久無法落下。
報警?意味著可能立刻招致張帥帥瘋狂的報複,兒子危在旦夕。不報警?則意味著坐視一場可能波及甚廣的犯罪發生,自己將成為永遠的幫凶。
就在他內心天人交戰,幾乎要將那個號碼撥打出去的時刻,那部加密手機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螢幕上閃爍著張帥帥的代號。黃國健嚇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穩住心神,按下了接聽鍵。
“老黃,準備一下。”張帥帥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過兩天,有‘活兒’要乾了。鮑哥要親自看看你的‘表現’。”
電話結束通話,黃國健握著手機,渾身冰冷。他知道,最後的時刻,或許就要來了。是繼續沉淪,還是冒險一搏?他站在了人性與恐懼、良知與威脅最終對決的懸崖邊緣。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鮑玉佳正對著攤開的小區規劃圖,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他的手指,正點在小區中心配電房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