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273章 塵光之證
心獄崩塌的餘波在現實震蕩,
林建奇手中那枚純白結晶竟能回溯罪惡的烙印;
鄭雅萍在法庭上敏銳捕捉到武京偉崩潰時喊出的那個名字——“程子”,
當偵查員與檢察官同時將目光投向同一個被刻意忽略的“小人物”,
一張精心編織的犯罪巨網終於被撕開了第一道裂口。
上海,崇明島,穀倉巨坑邊緣的臨時醫療帳篷。
消毒水的氣味刺鼻,儀器低鳴。林建奇躺在行軍床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撕裂般的疼痛。心獄崩塌時的維度風暴幾乎撕碎了他,七竅滲出的血跡已在慘白臉上乾涸成暗褐色的紋路。唯有那雙眼睛,燃燒著劫後餘生的銳利,死死盯著自己緊握的右手。
指縫間,一點溫潤的白光頑強地透出——刑柱星湮滅後凝結的純白結晶,人類抗爭意誌的實體。它不再僅僅是象征。當林建奇在劇痛中嘗試將一絲意念沉入其中時,混亂的碎片洪流轟然衝擊他的意識:
刺鼻的焊煙味!
武京偉戴著護目鏡的臉扭曲著,焊槍噴吐著貪婪的藍焰,狠狠點在冷卻係統圖紙上那個被紅筆圈出的環保介麵位置。焊死的金屬發出刺耳的嘶鳴。
鍵盤敲擊聲密集如雨!
幽暗的銀行後台,鮑玉佳布滿汗漬的臉在螢幕熒光下忽明忽暗,手指翻飛,一串串偽造的轉賬指令如同毒蛇鑽進龐大的銀行係統資料庫。他手邊,一個不起眼的金屬小盒微微震動,盒內幽藍的晶體碎片隨之閃爍,將資料波動導向不可知的深空。
一聲壓抑的歎息!
付書雲穿著筆挺的空軍中尉常服,站在福州指揮所某個僻靜的加密通訊室。他指尖劃過個人終端上一個微小的“燕尾蝶”蝕刻標記,確認指令已發出。眼神裡沒有波瀾,隻有一片執行任務般的冰冷死寂。“清理開始。”他對著加密頻道低語。
“呃!”林建奇猛地抽氣,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麵,從結晶的記憶回溯中掙脫。冷汗瞬間浸透病號服。這結晶,是心獄崩塌時捕獲的罪惡烙印!
“林隊!撐住!”守在一旁的年輕警員小陳急忙扶住他。
“鄭檢…鄭雅萍在哪?”林建奇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聯係她…河北高碑店…武京偉庭審現場…有情況!”他艱難地將握著結晶的手抬起一點,“關鍵…在‘程子’!”
河北高碑店,軍事法庭。
肅殺的氣氛尚未完全散去。武京偉癱軟在地,如同被抽去骨頭的爛泥,褲襠處一片深色的濡濕,散發著刺鼻的臊氣。法警正試圖將他拖離。旁聽席上,張鐵栓的父親被親人攙扶著,枯槁的臉上老淚縱橫,喉嚨裡隻剩下無意義的“嗬嗬”聲,目光卻死死釘在昏迷的武京偉身上,刻骨的恨意幾乎化為實質。
公訴席上,鄭雅萍挺直脊背,看似平靜地整理著案卷材料。然而,她指尖微微的顫抖出賣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剛才武京偉那聲撕心裂肺的哀嚎——“程子!我對不起你啊!”——如同驚雷在她腦海中炸響。
程俊傑!那個被武京偉焊死了環保介麵、背負汙名、最終在絕望中死去的二期士官!
鄭雅萍腦中急速回放案卷細節:程俊傑是冷卻係統的主要設計者之一,性格內向,技術精湛,但在汙染事件爆發前三個月,因“個人原因”申請調離了核心崗位。調離後不久,環保介麵就被焊死。誰接替了他?案卷裡隻有模糊的“技術小組協作”記錄。
武京偉崩潰瞬間喊出的“程子”,是純粹的懺悔?還是指向某個被掩蓋的共謀節點?那聲呼喊裡,除了悔恨,似乎還混雜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恐懼?彷彿看到了比大地癌變更可怕的景象?
她不動聲色地掃過辯護席。武京偉的律師臉上帶著職業化的沉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鄭雅萍心中冷笑:連他的律師都不知道“程子”這個稱呼意味著什麼!這聲呼喊,是失控的意外,是心獄崩塌在現實投下的第一道漣漪!
休庭間隙。鄭雅萍快步走向安靜的走廊轉角,撥通加密電話,語氣斬釘截鐵:“立刻徹查程俊傑!他調離核心崗位前後所有接觸的人員、通訊記錄、銀行流水!尤其是他最後三個月,與哪些人有異常頻繁的聯係!重點目標:付書雲、鮑玉佳、武京偉!‘程子’是突破口!武京偉崩潰時喊出來的!”
淮南,工商銀行資料中心。
巨大的伺服器陣列發出低沉的嗡鳴,藍色指示燈如繁星般閃爍。空氣冰冷乾燥。林建奇裹著一件厚外套,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銳利如鷹。他拒絕了強製住院,執意帶著那枚純白結晶來到這罪惡資料流的源頭。上海總行金庫已成廢墟,資料備份和部分核心日誌流向了這裡的安全節點。
“林隊,目標日誌段已鎖定,時間跨度是汙染事件爆發前三個月到程俊傑死亡後一週。”技術科骨乾小吳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螢幕上瀑布般流淌著加密的日誌程式碼,“但對方手法非常老練,用了多層跳板和肉雞,還嵌入了邏輯炸彈和反追蹤蠕蟲。強行突破,資料可能自毀。”
“鮑玉佳…轉業保安…”林建奇摩挲著口袋裡的純白結晶,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他熟悉銀行安防係統的每一個漏洞,就像熟悉自己掌心的紋路。”他閉上眼,集中精神,再次將意念沉入結晶。
這一次,他不再是被動承受記憶洪流的衝擊,而是主動地、帶著強烈的偵查意圖去“檢索”——目標:鮑玉佳!時間點:篡改日誌!
結晶內部的光芒流轉加速。混亂的碎片中,一個場景迅速聚焦、放大:
深夜。
隻有應急燈的微弱綠光勾勒出銀行後台龐大的機櫃輪廓。鮑玉佳獨自一人,坐在終端前。他神色緊張,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手指卻異常穩定。螢幕上開啟的不是銀行內部係統界麵,而是一個風格詭異、布滿扭曲幾何線條的黑色程式視窗。
視窗內,一個微縮的“蜂後”晶體虛影懸浮著,幽光隨著鮑玉佳的每一次敲擊而明滅。
他輸入一串極其複雜的指令,那晶體虛影猛地一亮,釋放出無數肉眼難辨的幽藍資料流絲線,直接“刺入”了旁邊螢幕上顯示的銀行核心日誌流!
日誌資料被幽藍絲線包裹、篡改、覆蓋。
鮑玉佳死死盯著螢幕上一個正在被修改的日誌條目——轉賬記錄!收款方資訊被迅速抹除,替換成一個毫無意義的亂碼字串。他嘴角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彷彿在進行一場神聖的褻瀆儀式。幽藍絲線完成篡改後,又悄然縮回晶體虛影,沒留下任何常規係統能檢測到的入侵痕跡。
就在這時!
他放在桌角的那個金屬小盒(內嵌“蜂後”碎片)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發出低沉的嗡鳴!鮑玉佳臉色瞬間煞白,猛地抬頭看向監控攝像頭方向,眼中充滿了極度的驚恐,彷彿被無形的深淵凝視!他手忙腳亂地抓起小盒塞進懷裡,倉皇逃離終端,甚至沒來得及完全關閉那個黑色程式視窗。一個微小的、帶著“燕尾蝶”標記的進度條在視窗角落一閃而逝。
“找到了!”林建奇猛地睜開眼,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興奮,“小吳!目標時間段,核心日誌流第7號備份節點!重點篩查所有帶有‘燕尾蝶’標記的程式殘留痕跡!或者…任何異常的資料‘寄生’現象!不要用常規入侵檢測思維,把它想象成…一種生物汙染!”
小吳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技術狂遇到挑戰時的光芒:“生物汙染…資料寄生?!明白了!”他十指如飛,調出底層分析工具,開始用一種近乎解剖學的精細方式,剝離日誌資料的每一層“表皮”,尋找那“幽藍絲線”留下的、不屬於任何已知病毒或木馬的“生物”指紋。
福州,“守夜人”指揮中心。
張帥帥站在環形巨屏前,眉頭緊鎖。螢幕上,代表全球“鐵鏽”畸變基因活性的曲線正如預測般急速下跌,但另一組資料卻詭異地波動著——心獄崩塌瞬間釋放的、被“群體淚波”共鳴程式捕捉到的異常精神能量殘餘(簡稱“心獄餘波”)分佈圖。
“張工,異常點鎖定!”一名技術員報告,“河北高碑店法庭區域,峰值最高!其次是…上海崇明穀倉和淮南工行資料中心!等等…福州本地也有微弱但清晰的指向性訊號…源頭…指向空軍指揮所家屬區方向!”
張帥帥的目光死死鎖定福州指揮所家屬區的那個訊號點。危暐(vcd)!空軍福州指揮所上校空管處長危金根的兒子,一個沉迷虛擬世界、在付書雲等人眼裡隻配當個邊緣“錢騾”的紈絝子弟。
“付書雲…”張帥帥咀嚼著這個名字。這個心思縝密、行動冷酷的閩清中尉,難道會僅僅為了轉移贓款而冒險將危暐這個不穩定因素拖下水?危暐的精神訊號,為何會在心獄崩塌的餘波中被捕捉到?是單純的恐懼共振?還是…他接觸過比金錢更“核心”的東西?
他立刻接通內部加密通訊:“‘巢穴’小組,目標:危暐(vcd)。啟動最高階彆靜默監控。我要知道他過去三個月內,所有反常的線下社交活動,尤其是與付書雲、魏超(新城場站油料股三期士官)的任何非公開接觸。特彆注意,他是否接觸過某種…特殊的電子裝置或者程式。”
淮南,工商銀行資料中心。
時間在伺服器低沉的嗡鳴中一分一秒流逝。林建奇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的純白結晶,感受著它內部蘊含的、時而平靜時而激烈翻湧的意誌洪流。這結晶如同一個活著的、儲存著心獄核心秘密的證物。
“有了!”小吳一聲壓抑的低呼打破了沉寂。
林建奇瞬間睜開眼。
隻見小吳麵前的螢幕上,經過層層剝離和深度清洗的核心日誌資料流中,赫然浮現出幾段極其微弱、幾乎與背景噪聲融為一體的“資料殘影”!它們呈現出一種獨特的、不斷蠕動變化的幽藍色拓撲結構,像某種活著的、寄生於資料流中的詭異矽基蠕蟲!這些“蠕蟲”精準地附著在幾條被篡改的轉賬記錄原始位置,其形態特征,與林建奇在結晶回溯中看到的“幽藍絲線”驚人地一致!
“我的天…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小吳的聲音帶著震撼和一絲恐懼,“它根本不是常規程式碼!更像是一種…有自主意識的生物資訊!它在篡改記錄後,還試圖‘消化’原始資料痕跡!鮑玉佳就是用它抹掉了指向付書雲、魏超等人的真實收款資訊!我們找到了‘抹除’的工具,但被抹除的內容…”
“被抹除的內容,心獄記得。”林建奇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再次握緊了那枚純白結晶,目光灼灼,“這‘蠕蟲’,就是‘蜂後’晶體在資料世界的爪牙!鎖定這些‘蠕蟲’殘留的‘巢穴’特征碼,反向追蹤!順著這條‘矽基毒蛇’,一定能找到它主人的老巢!”
河北,高碑店,臨時看守所審訊室。
燈光慘白。武京偉癱坐在特製的束縛椅上,眼神渙散,身體還在無意識地輕微抽搐,嘴裡反複無意識地囁嚅著:“…完了…都完了…癌…吃人了…程子…找來了…”
空氣中彌漫著失禁後的惡臭和絕望的氣息。
單向玻璃後,鄭雅萍冷靜地觀察著。地方公安的預審專家嘗試了幾個問題,武京偉毫無反應,徹底沉浸在巨大的精神崩潰中。
“鄭檢,這…完全無法交流。”預審專家無奈地搖頭。
鄭雅萍沒有回應。她的目光銳利如手術刀,解剖著武京偉崩潰的每一個細節。他的恐懼,絕不僅僅源於法庭上大地癌變的畫麵,也不僅僅是源於對程俊傑的愧疚。那聲“程子”之後的徹底崩潰,更像是…某種賴以生存的心理支柱或者保護傘轟然倒塌後帶來的滅頂之災!
誰,或者什麼,是武京偉潛意識裡認為能保護他、卻最終“完了”的東西?這個“完了”,與心獄的崩塌、與他喊出的“程子”之間,存在何種隱秘的聯係?
她拿起內部通話器,聲音清晰而冰冷,穿透單向玻璃,直接刺入武京偉混亂的意識:“武京偉!你以為‘程子’死了,就沒人知道環保介麵圖紙是誰給你的嗎?你以為焊死了介麵,就焊死了所有證據?”
武京偉渾濁的眼珠猛地一顫!渙散的目光似乎凝聚了一瞬,極度驚恐地聚焦在單向玻璃上,彷彿看到了玻璃後麵鄭雅萍洞悉一切的眼神。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身體劇烈掙紮起來,束縛椅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圖紙!誰給你的圖紙!”鄭雅萍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審判的驚堂木,“誰告訴你焊死那裡就能一勞永逸?!誰讓你拖程俊傑下水當替罪羊?!是‘程子’在找你嗎?不!是那個把圖紙塞給你、讓你去焊的人,他先‘完了’!他護不住你了!”
“圖…圖…”武京偉的嘴唇瘋狂哆嗦,破碎的音節擠出來,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極致的恐懼壓倒了崩潰的混沌,“…付…付…不!不是!嗬…嗬…”他猛地一抽,雙眼翻白,再次陷入深度昏厥,身體軟了下去。
審訊室裡一片死寂。
鄭雅萍緩緩放下通話器,眼中寒芒爆射。
“付”!
雖然沒能說出全名,但那瞬間的驚恐和指向,如同黑夜中的一道慘白閃電!
武京偉潛意識裡最深的恐懼源頭,與付書雲這個看似隻負責滅口指令的冷酷中尉,重疊了!
圖紙…環保介麵的圖紙…付書雲一個空軍中尉,怎麼會接觸到地方環保專案的核心圖紙?又是通過誰的手,精準地塞給了武京偉?付書雲,這個“燕尾蝶”,他編織的網,遠比“清理”指令要深遠得多!他很可能,是連線軍工技術泄密(程俊傑)、金融資料篡改(鮑玉佳)、環境汙染掩蓋(武京偉)以及最終資金轉移(危暐)的關鍵中樞!
“立刻上報最高檢!申請並案偵查!”鄭雅萍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雷霆之勢,“目標:空軍閩清場站中尉,付書雲!徹查他所有社會關係網!特彆是他與程俊傑、武京偉、鮑玉佳、危暐等人的交叉點!重點追查‘環保介麵圖紙’來源!”
塵光之證,已刺破黑暗。心獄崩塌的餘波,正在現實的戰場上掀起追尋真相的狂瀾。從淮南冰冷的資料流,到高碑店崩潰的哀嚎,再到福州隱蔽的“燕尾蝶”,所有線索的矛頭,最終都指向了那個深藏幕後的影子——付書雲。一張無形的大網,已悄然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