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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215章 蝕儘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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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南,老城區社羣衛生服務站,配藥室。

陽光斜斜地打在擦拭得一塵不染的藥櫃玻璃上,映出曹榮榮微微顫抖的側影。她手裡捏著一瓶嶄新的複合維生素b族藥片,鋁箔封口在指尖下發出細微的脆響。標簽清晰,批號正規,來自全新的、經過嚴格審計的供應商。但當她試圖用鑷子夾取藥片填入分藥盒時,指尖那熟悉的冰涼觸感,瞬間將她拽回冀中藥廠那個彌漫著化學甜腥與恐懼的車間——傳送帶的嗡鳴,散熱網格的冰冷,王主管陰鷙的目光,還有“疤臉”啃噬手指時噴濺的暗紅……

鑷子“當啷”一聲掉在操作檯上,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配藥室裡格外刺耳。曹榮榮猛地後退一步,背脊撞在冰冷的藥櫃上,心臟狂跳如擂鼓,冷汗瞬間浸濕了內衫。她死死咬住下唇,試圖將喉嚨裡的尖叫壓回去,身體卻控製不住地篩糠般顫抖。

“小曹?”

站長李姐聞聲快步走進來,看到曹榮榮煞白的臉和失焦的眼神,瞬間明白了什麼。她沒有說話,隻是快步走到窗台邊,摘下幾片嫩綠的薄荷葉,動作輕柔地放進一個乾淨的玻璃杯裡,注入溫水。清冽醒腦的植物氣息隨著水汽氤氳開來,慢慢驅散著空氣中無形的恐懼因子。

李姐將杯子輕輕放在操作檯邊緣,離那瓶維生素遠遠的。“喝口水,緩一緩。”她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撫力量,“那批毒藥,和做毒藥的人,都埋了。埋得很深。”她指了指窗明幾淨的配藥室,“看看這兒,新的藥檢流程貼在牆上,進出庫雙人簽字,監控無死角。每一粒藥,從出廠到進病人的嘴,都有十幾雙眼睛盯著。那幫蝕骨的蛀蟲,再沒機會了。”

曹榮榮的目光艱難地從維生素瓶上移開,落在杯子裡沉浮的薄荷葉上。翠綠,鮮活,帶著泥土和陽光的味道。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杯壁,那暖意如同微弱的電流,順著指尖流竄,一點點中和著骨髓深處的寒意。她深深吸了一口薄荷的清氣,又緩緩吐出,胸腔裡翻江倒海的驚悸似乎被這清冽的氣息撫平了些許。蝕痕刻在靈魂深處,癒合需要時間。每一次觸碰冰冷的藥瓶,都是一場無聲的搏鬥。但窗台上的薄荷,杯中的溫水,還有李姐話語裡那份沉甸甸的製度保障,是她在廢墟之上,一點一點重建信任、對抗心魔的微光與基石。

福州,市局物證鑒定中心,電子物證分析室。

空氣裡隻有伺服器風扇低沉密集的嗡鳴和敲擊鍵盤的清脆聲響。巨大的螢幕上,瀑布般的資料流被複雜的演算法解析、重組。老周戴著防藍光眼鏡,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定螢幕上正在被逐層剝開的檔案——那是從林奉超達州實驗室廢墟中搶救出的、一塊嚴重損毀的固態硬碟碎片裡提取的加密資料流。

“周隊,第三層加密鎖破解了!”旁邊的技術員小王聲音帶著一絲亢奮,“是林奉超的個人日誌!時間戳…就在付書雲屍體被發現前一週!”

螢幕上,一行行冰冷、自負、充滿算計的文字顯現:

…付(書雲)已察覺我對‘蝕巢’和‘蜂鳴’的改良方向超出其掌控…今日再次暗示我交出核心演算法,美其名曰‘集中力量優化’,實則是想將成果據為己有,為他那荒謬的‘意識永生’鋪路…可笑!他以為我還是那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學生?…

…‘蝕巢’的活體神經能量轉化效率已提升37%,‘蜂鳴’的定向聚焦模組測試成功,足以癱瘓一個步兵排…這纔是真正的力量!付的‘幽靈’協議,不過是寄生於他人意識的懦夫行徑…

…他約我明晚去閩清‘基地’‘深談’…哼,是想攤牌?還是想最後用‘導師’的身份壓我?…備用方案已啟動。若他執意搶奪…閩清山洞的通風係統‘意外故障’程式…足以製造一場完美的缺氧事故…他的生物特征金鑰…正好用來‘喚醒’我預留在他個人終端裡的‘小禮物’(‘守墓人’初級誘導程式)…讓他成為自己野心的第一個祭品…也算…物儘其用…

“果然是他!”小王倒吸一口涼氣,“林奉超早就計劃好了!通風係統是他動的手腳!付書雲屍體旁殘留的神經抑製劑,很可能也是他下的,確保付書雲在‘意外’中毫無反抗之力!他連付書雲的生物特征都算計進去,用來啟用那個誘導程式,把付書雲的意識困在‘守墓人’裡,為他後續的‘蝕巢’提供養料…好狠!”

老周摘下眼鏡,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眼神冰冷:“不是算計,是蝕骨之疽徹底發作。為了獨占那份扭曲的力量,師徒情誼、人命關天,在他眼裡都是可以踩碎的墊腳石。他利用付書雲的貪婪,付書雲也視他為工具。這對師徒,一個用活人做電池追求永生,一個用謀殺和背叛竊取力量,最終都被自己鍛造的蝕骨之鏈反噬,一個成了活死人,一個灰飛煙滅。”

他指著螢幕上林奉超那充滿算計的日誌,“這些,就是釘死他罪惡最核心的鐵證!也是警醒世人的活教材——貪婪蝕心,終將**!”

國家神經科學研究所,生命維持中心。

絕對的寂靜統治著這片空間。儀器執行的嗡鳴被調至最低,如同沉睡巨獸的呼吸。張宇站在環形玻璃窗外,目光穿透單向玻璃,落在張帥帥沉寂的軀體上。腦波監測屏上,那點微弱卻頑強的金色光點,依舊在浩瀚的神經訊號背景噪音中,以恒定的微弱頻率閃爍著,像宇宙深空中一顆永不墜落的孤星。

陳教授拿著一份厚厚的報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科學家的嚴謹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全麵神經功能評估完成。高階認知功能區…如同徹底凝固的岩漿,無任何活性跡象。語言、邏輯、記憶…這些構成‘張帥帥’的複雜模組,在最後的‘守護’衝擊中…已徹底熔斷。目前僅存的,是腦乾最原始的生命維持反射,以及…”

他指向螢幕上那點金芒,“…這個位於邊緣係統深處的、異常穩定的神經訊號錨點。它不承載任何具體思維,更像是一種…被淬煉到極致的、純粹的‘存在’意誌。守護自身存在的本能,對抗一切侵蝕的烙印。它維持著最低限度的生理運轉,但也…僅此而已。”

張宇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那點微光上。這不再是一個人的意識,而是一道用靈魂烙印在神經元上的永恒宣言——我曾抗爭,我未屈服。蝕鏈的幽靈(守墓人)已被付書雲的原始協議和林奉超的瘋狂共同埋葬,但最深重的代價,是這具承載了太多苦難的軀體,化為了人性對抗深淵的永恒界碑。

“維持。”張宇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清晰而堅定,沒有任何猶豫,“他的身體,是‘守墓人’的墳墓,也是我們這場戰役勝利的證明。隻要這一點光還在閃爍,就證明黑暗未能吞噬一切。守護他,就是守護這條底線。”

他轉身離開,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如同永恒的守夜人。蝕儘塵光,這具沉默的軀體,便是光存在過、並仍在以最微弱方式證明其存在的證據。

冀中監獄,醫療監區花園。

陽光和煦,微風帶著青草的氣息。曹榮榮沒有坐在長椅上,而是站在一片新翻的泥土前。這裡新移栽了幾株薄荷,嫩綠的葉子在陽光下舒展著生機。駐監檢察官站在她身旁,手裡沒有檔案,隻是安靜地陪伴。

“他們…有新的訊息嗎?”曹榮榮的聲音很輕,目光落在遠處那排拉著窗簾的窗戶上。

檢察官沉默了一下,聲音溫和而坦誠:“‘疤臉’的情況…沒有惡化,也沒有好轉。自殘行為在藥物和物理束縛下被控製住了,但他大部分時間都處於一種…空洞的呆滯狀態。那個年輕人…癲癇發作頻率降低了,但認知功能…可能永遠停留在幼兒水平。另外兩位,需要持續的醫療護理。”他頓了頓,看向曹榮榮,“監獄和民政的聯合保障機製已經落地,專人專款,確保他們…至少能獲得人道的照料,直到生命儘頭。”

人道。曹榮榮咀嚼著這個詞。沒有自由,沒有尊嚴,隻是“活著”。王主管的死刑,趙經理的無期,這些判決無法修複那些被毒藥徹底蝕穿的靈魂。正義的懲罰填平了法律的溝壑,卻填不滿受害者生命中被硬生生剜走的巨大空洞。這條毒鏈最深的蝕痕,永遠留在了這些被當成“耗材”的生命裡,成為社會肌體上一道無法真正癒合的、沉默的傷疤。

她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一株薄荷嫩葉的絨毛,清涼的觸感傳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那清冽的氣息吸入肺腑,彷彿要藉此驅散心底那份沉重的無力感。陽光照在她身上,暖意透過衣服滲入麵板。蝕痕之下,活著的人,仍需背負著記憶與傷痛,在製度的保障與內心的廢墟間,尋找繼續前行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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