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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193章 鐵證·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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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高階人民法院,第三刑事審判庭。空氣凝滯,落針可聞。國徽高懸,俯視著下方肅穆的空間。旁聽席上,受害者家屬的悲慼、媒體記者的凝神、普通民眾的審視,交織成一張沉重的網。被告席上,曹榮榮穿著囚服,身形單薄,洗得發白的囚服領口下,絲巾遮掩的青紫指痕若隱若現。她低垂著頭,雙手緊緊絞在一起,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她的對麵,是公訴席上神色肅穆的周桐檢察官,以及辯護律師略顯蒼白的麵孔。

庭審已進入質證階段。氣氛緊繃如弦。

“審判長,公訴人提請出示關鍵物證三號及證人證言。”周桐檢察官的聲音清晰有力,打破了法庭的沉寂。

法警將一個蓋著紅布的托盤呈上法庭。紅布揭開,赫然是那個從城隍廟老茶樓石獅子下起獲的、表麵凝結著冰霜的鈦合金小筒!冰冷的金屬光澤在法庭燈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同時,技術員在法庭大螢幕上同步播放了該小筒的被動溫度記錄晶片資料圖譜,那突兀的15c低溫驟降線,如同罪惡的指紋。

“此物證,係從被告人曹榮榮供述地點起獲,經檢測,筒內殘留微量‘靜默之塵’神經毒素及未知低溫儲存劑成分。其被動溫度記錄清晰顯示,48小時前曾經曆劇烈降溫,與被告人供述的放置時間點完全吻合。”周桐的目光銳利地掃向曹榮榮,“被告人,你確認這是你替趙誌平從‘藥劑師’處取回的物品?”

曹榮榮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頭垂得更低,聲音細若蚊蚋:“…是。”

“傳喚證人趙誌平!”法官指令。

穿著囚服的趙誌平被帶上證人席。他臉色灰敗,眼神躲閃,不敢看曹榮榮,更不敢看旁聽席上那些受害老人家屬悲憤的目光。當公訴人再次詢問那個鈦合金小筒的來源和作用時,趙誌平的防線在如山鐵證麵前徹底崩潰。

“是…是陸明哲…瑞康的陸明哲給我的!”趙誌平的聲音帶著哭腔,“每次有新‘配方’樣品或者高純度原料,他就讓我派人去老茶樓石獅子下取這個筒!裡麵…裡麵是‘靜默之塵’的升級版或者關鍵原料!他威脅我…說如果不配合,就停掉控製曹榮榮母親的毒素‘特效藥’,還會讓我身敗名裂…我…我鬼迷心竅…”他捂著臉,泣不成聲。

辯護律師試圖質疑趙誌平為求減刑而誣陷,但當周桐將瑞康冷鏈中心冷庫內查獲的、陸明哲親筆簽名的實驗記錄本投影到大螢幕上,尤其是那頁寫著“秩序源於靜默,進化伴隨溶解”的扉頁,以及記錄著非法處方、社羣營養餐投毒劑量等詳細資料的頁麵時,任何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冰冷的實驗資料與受害者家屬席位上壓抑的啜泣聲形成了最殘酷的對比。

“被告人曹榮榮!”周桐的聲音陡然嚴厲,如同重錘,“你明知筒內是劇毒物質,依然按照趙誌平指示,將其取回並轉交!你更利用職務之便,在社羣衛生服務中心藥房,將含有‘靜默之塵’毒素的非法處方藥品,親手遞出視窗!這些藥品,一部分流入地下黑市,成為控製、殘害無辜女性的工具!另一部分,被你親手摻入中心配送給獨居老人的營養餐中!公訴人提請出示物證五號——中心營養餐殘留毒素檢測報告及部分受害者醫療記錄!”

大螢幕上,觸目驚心的報告和照片輪番滾動:營養餐樣本中檢測出的毒素色譜圖;數位老人中毒後神經損傷、癱瘓在床的照片;其中兩位老人去世前的病曆記錄…旁聽席上,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看著自己老伴癱瘓的照片,終於忍不住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那哭聲像刀子一樣剮在每個人的心上。

曹榮榮猛地抬起頭,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劇烈哆嗦著,淚水決堤般湧出。“我…我沒有…我沒想害他們…我隻是…隻是想救我媽媽…”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充滿了被逼到絕境的絕望。

“救你母親?”周桐檢察官的聲音冰冷如鐵,她拿起一份檔案,“這是你母親最新的血液檢測報告!‘靜默之塵’毒素濃度在解毒劑作用下已大幅下降!但她的認知功能,因長期毒素侵害和過量鎮靜藥物,已永久性喪失!你遞出的每一份毒藥,都在給你母親喂下催命符!也在把其他老人推進同樣的地獄!看看這些照片!”她指向大螢幕上那些痛苦的麵孔,“他們的今天,就是你母親的昨天!你所謂的‘救’,是用無數個家庭的破碎換來的!你的沉默和順從,是這條毒鏈上最可悲也最不可饒恕的一環!”

巨大的罪惡感和被戳穿的恐懼如同海嘯,瞬間將曹榮榮徹底淹沒。她看著螢幕上母親無知無覺的臉,又看著那些被她傷害的老人痛苦的麵容,最後目光落在自己戴著鐐銬的手上,彷彿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這雙手沾滿的無形鮮血。她癱軟在被告席上,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哀鳴,心理防線徹底崩塌:“我認罪…我有罪…是我害了他們…害了我媽…”

陝西·西安,某野戰部隊駐地。

軍號嘹亮,劃破清晨的寧靜。訓練場上,口號震天,塵土飛揚。張帥帥穿著嶄新的作訓服,站在佇列中,身姿挺拔如標槍。陽光落在他光潔的脖頸上,再無一絲墨綠的痕跡。他的眼神銳利、專注,掃視著訓練場上的新兵,口令清晰有力。

“正步——走!”

“一!二!”

新兵們的動作帶著生澀,張帥帥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標尺,不放過任何細微的變形。他走到一個動作僵硬的新兵麵前,沒有嗬斥,而是親自示範,動作剛勁標準,帶著千錘百煉的韻律感。

“腳跟先著地!腿繃直!手臂擺開!記住!你腳下踩著的,是彆人用命守住的土地!每一步,都要踏出個兵樣子來!”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力量,砸在新兵的心坎上。那個新兵臉一紅,用力挺直了腰板。

訓練間隙,張帥帥走到場邊,拿起水壺喝了一口。陽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一個年輕的士兵跑過來,帶著崇拜的目光:“排長,聽說您…之前執行過特彆任務?特彆厲害那種?”

張帥帥的動作頓了一下。青海礦洞深藍冰層下亡魂的悲鳴,格陵蘭冰川基地裡被榨乾的“靜默者”最後的抽搐…那些冰冷刺骨的畫麵瞬間掠過腦海,帶來一陣短暫而熟悉的寒意。他握著水壺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他轉過頭,看著眼前新兵充滿朝氣和懵懂的臉,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他沉默了幾秒,抬手,用力拍了拍新兵的肩膀,目光深沉如海:“記住,當兵,不是為了當英雄。是為了讓你身後的人,不用去經曆那些‘特彆’的事。守好你的崗,站直你的哨,就是最大的厲害。”

他沒有講述深淵的黑暗,而是將那份淬煉過的沉重,化作了守護腳下土地最樸素的信念。那些冰封的哭喊與消亡,成了他心中永不磨滅的界碑,提醒他為何而戰,為誰而守。

安徽·淮南,市殯儀館告彆廳。

哀樂低迴,氣氛肅穆沉重。告彆廳中央,鮑玉佳的遺體覆蓋著鮮豔的黨旗,安詳地躺在鮮花翠柏之中。他穿著那身洗熨平整的工商銀行保安製服,左肩位置似乎還殘留著暗紅色的印記。遺像上的他,目光銳利,神色堅毅。

李銳檢察官、方晴檢察官、銀行領導、同事代表以及自發前來的市民肅立兩旁。沒有宏大的悼詞,隻有李銳代表專案組念誦的簡短追思:

“鮑玉佳同誌,一個平凡崗位上的守護者。

他曾在陰影中徘徊,最終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用血肉之軀阻擋罪惡。

他的勇敢與犧牲,撕開了黑暗的一角,守護了更多人的安寧。

他的警號0719,將永遠銘刻在正義的豐碑上。

英雄,一路走好!”

人群靜默。銀行保安隊的年輕隊員小趙,紅著眼眶,將一枚嶄新的保安肩章輕輕放在鮑玉佳的遺體旁。那肩章上的0719數字,在告彆廳的燈光下,反射著微光。許多人想起了那個午後,在銀行大堂入口,那個肩頭染血、卻挺直腰桿、目光如鷹般掃視人群的身影。平凡與偉大,在那一刻交織。

儀式結束,人群緩緩步出告彆廳。李銳和方晴最後駐足。方晴將一個密封的證物袋交給李銳,裡麵正是那個從鮑玉佳製服暗袋中找到的微型u盤。

“技術組最終報告,”方晴的聲音低沉,“u盤裡除了王主管的轉賬記錄和‘礦眼’坐標,還有一段他偷錄的音訊…是王主管向其上線彙報銀行金庫安保換班漏洞的時間…就在金庫襲擊案發生前一週。”

李銳接過u盤,感覺它沉甸甸的。鮑玉佳在巨大的恐懼和威脅下,沒有選擇徹底沉淪,而是留下了這道微弱的保險絲。這枚小小的u盤,是他掙紮於汙點與良知之間的證明,也是他留給這個世界最後一道指向黑暗的光。

“他不是英雄的起點,”李銳看著鮑玉佳覆蓋著黨旗的遺體,聲音低沉卻清晰,“但他走在了成為英雄的路上。這枚u盤,和他的人一樣,是刺破黑暗的…一粒微塵。”

這粒微塵,最終卻撬動了通向罪惡源頭的巨石。

河北·石家莊,冀中監獄會見室。

冰冷的鐵窗,隔開兩個世界。孫鵬飛穿著囚服,眼神空洞麻木,彷彿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短短時日,他的頭發已白了大半,臉頰深陷,背脊佝僂得更厲害。他坐在會見窗的一側,對麵空無一人。他的家人,早已在巨大的恥辱和債務中與他斷絕關係。

他不是來見誰的,是檢察官老林安排的一次“特殊會見”。獄警將一台平板電腦放在他麵前。螢幕上,無聲地播放著一段錄影:

畫麵一:王翠芬坐在輪椅上,在社羣誌願者幫助下,學習使用假肢進行康複訓練。她的動作笨拙而艱難,臉上布滿汗水,眼神卻透著一股倔強。

畫麵二:王翠芬的女兒坐在灑滿陽光的窗邊,一位心理治療師正溫和地引導她繪畫。畫紙上,不再是扭曲的線條,而是一棵歪歪扭扭卻努力向上生長的小樹。她的眼神依舊有些迷茫,但嘴角,似乎有了一絲極淡、極淡的弧度。

畫麵三:李建國的妻子,拿著司法救助金和社羣幫扶證明,在兒子的墓碑前放下了一束白菊。她默默流淚,肩膀聳動,但脊梁挺直。

畫麵四:張紅霞年邁的父母,相互攙扶著,在法院發放的民事賠償金回執單上按下手印。他們的臉上刻滿悲傷,但眼神中沒有了當初的絕望。

沒有控訴,沒有指責。隻有無聲的畫麵,記錄著破碎後的掙紮與微弱的希望。

孫鵬飛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螢幕。當他看到王翠芬女兒嘴角那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時,他佝僂的身體猛地一震!當他看到張紅霞父母按下手印時那深不見底的悲傷,他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起來。麻木的軀殼下,那早已腐爛的、名為“良知”的神經末梢,彷彿被這些無聲的畫麵狠狠刺了一下,傳來一陣遲來的、尖銳到無法忍受的劇痛!這不是後悔,這是對自身徹底毀滅價值的、冰冷的、絕望的認知。他毀掉的人,正在廢墟上艱難地、一點點地重建生活,而他,隻能在這冰冷的鐵窗後,腐爛成泥。

一滴渾濁的淚水,無聲地滑過他布滿皺紋和汙垢的臉頰,砸落在冰冷的桌麵上,碎開。沒有嗚咽,隻有死寂的囚室裡,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屬於罪人的絕望呼吸。

高碑店,市郊公墓。

夕陽西下,將墓碑的影子拉得很長。武京偉的母親,那位瘦小而佝僂的老人,獨自一人,拄著柺杖,顫巍巍地走到一座新立的墓碑前。墓碑上,沒有照片,隻有簡單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她放下柺杖,從懷裡掏出那個褪色的、繡著歪歪扭扭“平安”二字的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然後,她費力地彎下腰,從帶來的布兜裡,拿出幾樣東西:一個洗乾淨的蘋果,兩個還帶著熱氣的饅頭,一小瓶廉價的白酒。

她默默地將蘋果和饅頭擺好,擰開白酒瓶蓋,緩緩地、一圈圈地將白酒灑在墓碑前冰冷的土地上。渾濁的淚水順著她溝壑縱橫的臉頰無聲滑落,滴落在泥土裡。

“兒啊…”老人的聲音沙啞乾澀,被風吹得幾乎聽不見,“…娘…給你送點吃的…下麵…彆再做壞事了…走…走正道…”

她不再說話,隻是佝僂著背,靜靜地站在墓碑前,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夕陽的餘暉將她的身影和墓碑的影子融為一體,投在空曠的墓地上,顯得無比渺小而孤寂。風吹過,捲起幾片枯葉,打著旋兒,掠過那個小小的平安符。符上“平安”二字,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刺眼而悲涼。一個母親對兒子最後的、遲到的、無力的救贖,都寄托在這無聲的祭奠裡。罪孽歸於塵土,留給生者的,是無儘的哀思與沉重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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