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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167章 汙點與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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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徽省淮南市第一人民醫院icu。心電監護儀上的曲線終於掙脫了鋸齒狀的死亡舞蹈,趨於一種虛弱但平穩的起伏。鮑玉佳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視野從模糊的光暈逐漸清晰。消毒水刺鼻的氣味,儀器的嗡鳴,以及左肩那如同被烙鐵反複灼燒的劇痛,都在提醒他——他還活著。

“醒了!鮑師傅醒了!”護士驚喜的聲音傳來。

一張熟悉而威嚴的臉出現在床邊,是張宇。他的眼神依舊銳利,但深處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張…張處…”鮑玉佳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每一次發聲都牽扯著傷口,“老李…箱子…那些人…”

“老李情況穩定,在普通病房。箱子裡的‘標本’截獲了。襲擊者還在追捕。”張宇言簡意賅,目光落在鮑玉佳蒼白的臉上,“你做得很好,鮑師傅。你的證詞,救了很多人。”

鮑玉佳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笑容,卻牽動了痛處。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幾位扛著攝像機的記者在院方和警方的許可下,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鎂光燈瞬間亮起,刺得鮑玉佳下意識地眯起了眼。

“鮑玉佳同誌!您勇鬥歹徒的事跡感動了全市!您當時是怎麼想的?”一個話筒迫不及待地伸到他麵前。

“作為銀行保安,麵對持槍歹徒毫不退縮,您真是我們學習的榜樣!”另一個記者語氣激動。

英雄?榜樣?

鮑玉佳的心猛地一縮,那深埋在心底、幾乎要被他刻意遺忘的汙點,如同毒蛇般驟然噬咬上來!1987年出生,2007年入伍,十二年青春熱血灑在軍營,本該是榮耀的三期士官…卻因一時鬼迷心竅,為幫老家一個遠房親戚偽造證明,私刻了部隊公章…東窗事發,點驗暴露,除名!所有的榮光瞬間化為泡影,檔案裡永遠烙下了“因違紀被除名”的汙點。他帶著這份恥辱回到地方,好不容易托關係才進了銀行當個保安,隻想安安穩穩混口飯吃,把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死死埋藏。

他哪裡是什麼英雄?他隻是一個…有汙點、差點又死在金庫裡的倒黴保安!

“我…我沒想那麼多…”鮑玉佳避開鏡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就…就想著老李在裡麵…不能…不能看著…”

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無所適從。公眾此刻賦予他的光環越是耀眼,他內心深處那個因汙點而自卑的角落就越是刺痛。這份遲來的“榮譽”,像一麵鏡子,照得他過往的失敗和不堪無處遁形。

上海市崇明島,陳家鎮社羣衛生服務中心。這裡已儼然成為風暴的中心。簡陋的會議室掛上了“長青基金會受害者互助聯盟”的橫幅。曹榮榮不再是角落裡默默流淚的護士,她站在人群前方,眼神堅定,聲音清晰,正在組織登記新趕來的受害者家屬資訊。

“姓名?年齡?參加基金會專案時間?症狀出現時間?後頸是否有異常印記或針孔?是否有就醫記錄?”她熟練地詢問著,旁邊的誌願者快速記錄。短短幾天,聯盟已登記了超過百名疑似受害者,範圍從崇明擴散到周邊省市,甚至更遠。每一份登記表背後,都是一段被碾碎的人生。

“曹護士!基金會那邊…那邊有人放話出來了!”一個剛加入的家屬臉色煞白地擠進來,聲音帶著恐懼,“說…說我們汙衊誹謗,要…要告我們傾家蕩產!還說…說有些人的病是遺傳的,跟基金會沒關係…讓我們彆瞎鬨…”

會議室裡瞬間一陣騷動。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試圖淹沒這些剛剛鼓起勇氣的受害者家屬。陳守仁雖已落網,但其龐大的“慈善帝國”樹大根深,殘留的勢力和無形的威脅依然存在。

曹榮榮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聲響讓所有人安靜下來。她環視著那一張張驚惶不安的臉,眼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告?!讓他們告!我們後頸上的‘綠’是假的嗎?!鮑玉佳保安身上的槍眼是假的嗎?!我弟弟,張帥帥,還有躺在醫院裡那麼多人的痛苦是假的嗎?!”她的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砸在每個人的心上,“他們越是這樣威脅,越說明他們怕了!怕我們這些他們眼裡的‘小人物’抱成團!怕我們這些‘汙點’和‘苦難’彙聚在一起的力量!”

她拿起一份厚厚的登記表,高高舉起:“這就是我們的力量!一個人的聲音微弱,一百個人,一千個人呢?!他們想用錢砸,用律師嚇?我們偏要把這些登記表,把我們親人的血淚,送到法庭上!送到全世界的鏡頭前!看看是他們的錢硬,還是我們這些被碾過的人心硬!”

她的勇氣像火種,再次點燃了人群。恐懼被憤怒取代,竊竊私語變成了堅定的附和。曹榮榮,這個曾經平凡的社羣護士,在血與火的淬煉中,正蛻變成一個凝聚苦難、對抗強權的平民領袖。她的“汙點”,是弟弟被毒害;她的“勳章”,是永不低頭的抗爭。

陝西省靖康縣,一個偏僻的山村。低矮的土坯房前,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張帥帥的母親癱坐在門檻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遠處光禿禿的山梁,眼淚早已流乾。屋裡傳來壓抑的嘶吼和掙紮聲,還有張帥帥父親痛苦的安撫:“帥帥!帥帥彆怕!是爸!是爸啊!”

張帥帥,這個曾經陽光開朗、成績優異的16歲少年,此刻像一頭被困的野獸,被布帶捆住手腳,蜷縮在土炕角落。他眼神狂亂,布滿血絲,嘴裡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身體因莫名的恐懼和幻覺而劇烈顫抖。他的後頸處,那片細微的墨綠熒光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如同附骨的毒疽。

“畜生…挨千刀的基金會啊…”張帥帥的母親喃喃自語,聲音嘶啞絕望,“說給娃免費檢查身體…送書包…都是騙人的!紮一針…就把我好好的娃…紮成了瘋子啊!”

她猛地看向牆上那張“長青基金會鄉村助學健康計劃”的褪色宣傳海報,海報上陳守仁慈祥的笑容此刻顯得無比猙獰。她突然像瘋了一樣撲過去,用枯瘦的手指瘋狂地撕扯著海報,直到它變成一地的碎片。“還我兒子!還我兒子啊!”

淒厲的哭嚎在山村死寂的空氣中回蕩,是無數被“慈善”謊言碾碎的農村家庭最絕望的控訴。張帥帥的悲劇,是犯罪網路下沉至最脆弱底層、精準收割的殘酷縮影。他的“汙點”,是被強行烙印的瘋狂;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控訴犯罪最無聲也最有力的“勳章”。

海東市,陳守仁秘密實驗室廢墟。自毀程式的烈火與液氮早已熄滅,隻留下扭曲的金屬框架、焦黑的牆壁和刺鼻的化學殘留。張宇穿著厚重的防護服,踩著滿地的瓦礫和冰碴,如同行走在文明的墳場。強光手電的光束刺破黑暗,掃過那些被燒融變形的培養艙基座、破碎的神經訊號記錄儀殘骸。

技術員在廢墟深處小心地挖掘著。一塊嚴重變形、表麵覆蓋著厚厚冰霜的伺服器硬碟殘骸被遞到張宇手中。

“物理損毀超過90%,資料恢複…希望渺茫。”技術員的聲音在防護服裡顯得沉悶。

“試試。”張宇的聲音不容置疑。他將硬碟交給身後專門的資料恢複小組。

在臨時搭建的遮蔽工作間內,精密的儀器發出低沉的嗡鳴。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螢幕上,代表資料恢複進度的百分比艱難地、幾乎停滯地跳動著。

突然!

螢幕猛地閃爍!一段極度扭曲、布滿噪點的監控錄影碎片被強行讀取出來!

畫麵背景是冰冷的實驗室。穿著無菌服的陳守仁站在一個巨大的環形裝置前,裝置中心懸浮著一團由無數跳躍的、代表痛苦神經訊號的紅色光點編織成的能量核心!旁邊的一個螢幕上,赫然顯示著錢明在特羅姆瑟冰原上承受非人痛苦、進行溯源探測時的實時腦部活動影象!他的每一次痛苦尖峰,都精準地驅動著環形裝置中央的能量核心爆發出更強的光芒!而裝置連線的數十個小型培養艙內,墨綠色的“繭”狀物在幽綠營養液中,隨著核心能量的注入而同步脈動!

緊接著,另一段殘缺的日誌文字跳出:

…“熔爐”計劃關鍵突破…選定目標錢明…神經韌性及痛苦耐受閾值遠超常人…其生命熵能轉化效率…完美匹配“調律者”胚胎培育需求…南極“種子”活性提升37%…同步性驗證成功…下一步…啟動“歸位”協議…需更強大“熔爐”…篩選範圍擴大…農村及邊緣地區目標…神經烙印植入耐受性測試…(資料中斷)

轟!

張宇感到一股寒意瞬間凍結了骨髓!

錢明,從來都不隻是一個“容器”或“中繼器”!

他是被精心挑選、被深度改造的“活體熔爐”!他承受的極致痛苦,是驅動陳守仁培育“調律者”胚胎、喚醒南極“種子”的核心燃料!而曹小軍、張帥帥這些被植入弱化版“烙印”的受害者,則是為了篩選和測試能承受更大痛苦的“熔爐”候選者!鮑玉佳、曹榮榮、張帥帥母親…所有普通人的苦難,都是這龐大罪惡機器運轉不可或缺的“耗材”!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廢墟的黑暗,彷彿看到:

鮑玉佳在病床上麵對鏡頭時眼底深藏的自卑與掙紮——一個背負汙點的老兵,用鮮血重新定義了自己的勳章。

曹榮榮在簡陋會議室裡高舉登記表、怒斥威脅的堅毅身影——一個平凡護士的苦難,點燃了燎原的星火。

張帥帥在土炕上瘋狂嘶吼、其母親撕碎海報時絕望的哭嚎——一個破碎的農村家庭,成為控訴深淵最淒厲的悲鳴。

錢明在維生儀器下每一次無意識的抽搐——一個燃燒自己的熔爐,無聲地訴說著被榨取的極致痛苦。

這些“汙點”與“勳章”交織的生命,這些被犯罪機器碾過卻未曾徹底熄滅的微光,彙聚成一股沉重而磅礴的力量,壓在了張宇的肩頭,也壓在了那枚剛從廢墟中取出、還帶著冰霜的硬碟殘骸之上。真相的碎片已經拚合,審判的利刃,需要更強大的力量來揮動。他握緊了拳頭,指關節發出輕微的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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