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流 你裝的了正常人嗎?
你裝的了正常人嗎?
清晨,在家裡待了三天的葉之舟望著手中的手機陷入了沉思。他想發資訊給顧塵景,雖然沒有問,但他就是認為對方沒有更換手機號。
算了,萬一他在忙,會不會打擾到他。葉之舟手指一點一點揪著頭頂那戳毛猶豫著。
突然這時候傳來了一個鈴聲,葉之舟猛的一看,發現是從英國打來的電話,有些失落,他知道是誰,於是緩緩按下了接聽鍵。
接了還沒開口,對方就開始了一連串的問題。
“葉之舟,我不打電話給你,你就不會主動找我了是嗎?你的身體怎麼樣了,最近情緒如何,有沒有見到顧塵景,你把他追回來了嗎,快告訴我!”語氣起伏不算大,聲音聽起來很俏皮,不知道的還以為對方是個正值十八歲的少年。
聽著這麼有生命力的聲音,葉之舟好像也被帶動的稍微開心了一點,他回答道:
“沒有,這幾天忙忘記了,身體挺好的,見到了,但他好像已經不喜歡我了。”說到後麵聲音帶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委屈。
“我的天老爺,沒有人會不喜歡你的,他如果不喜歡你,你就用你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他看,他絕對挺不了三天。”
“你不瞭解他,算了,不說這個了,你那邊現在還好嗎。”
“挺好的,放心吧。倒是你,一定要注意身體,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聲音堅定的叮囑道。
“知道了。”葉之舟正準備再說一些什麼,對麵突然傳來了另外一道聲音
“方予然,我不是說過冰箱的西瓜你不許全吃光嗎!你又想拉肚子了是不是!”
“我沒有吃光,我留了一小塊!我沒有!啊啊啊!”
“外麵留一層,裡麵掏空著吃是吧,你可真是夠聰明的,我平時是餓著你了是嗎。”
“沒有沒有!我知道錯了,秦安,你鬆手!我的耳朵好痛!我還在跟葉之舟打電話呢!還要不要麵子了!”
聽見那邊混雜的聲音,葉之舟無奈搖搖頭,似乎是習慣了,掛了電話,甚至沒有說一句拜拜。
跟方予然通完這通電話,葉之舟纔想起如今自己這破爛不堪的身體,還有那像定時炸彈一般的情緒就掛在自己頭頂。
撥不開,移不走,沒有任何辦法。
他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自卑感,他不確定這樣的自己,顧塵景會不會覺得很無趣,他甚至做不到平靜的,自然的,陪顧塵景到商場逛街。
看來真的要認認真真的去看醫生了。腳趾頭蜷了蜷,葉之舟這樣想到。
手機震動兩聲,他翻起來一看,是一篇offer。
一下子跳了起來!眼睛瞬間變大,他的心情像過山車一樣,他連忙仔細的閱讀這篇郵件,內容是恭喜他通過了麵試,請他於明天正式入職,傳送方是帆景科技公司。
葉之舟重複又重複的看了幾眼,生怕遺漏了某個字,最終確認了自己是真的可以去顧塵景的公司上班,他可以每天都離他很近!欣喜若狂的心情包裹著他。
郵件上顯示,請明天帶上一張一寸的入職照片用作工牌,葉之舟思考了一下,有些煩惱,他已經很久沒有再拍過照片了。
要出門去拍嗎,可是不想出去。
慢慢蹲了下去,把膝蓋塞進了寬鬆的t恤上衣裡麵,兩根白皙的手指交叉著反複捲了卷,頭頂都似乎來了兩片趕不走烏雲,嘴角不自覺的往下耷拉著。
突然靈光乍現,他想起出國之前,他身份證丟失過,當時他補拍了幾張照片,連忙起身去翻找。
幸好,在行李箱的某個角落裡,他翻到了這張古老的照片,照片裡麵的人笑的很燦爛,眼神很清澈,肉嘟嘟的臉上寫滿了幸福。
他看著照片裡的人,簡直太開心了,一想到明天可以開始嶄新的生活,就感覺自己的心臟裡好像住著一個長耳兔子,一直在蹦一直在蹦。
他必須冷靜一會,不然他怕自己會心臟病發就這樣離開,深呼吸了好幾下,卻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早上八點整,陽光明媚,可這個房間卻沒有被溫暖照耀,窗簾緊緊的包裹住窗戶。
葉之舟坐在床上,眼神灰暗,唇色蒼白,胸口看起來沒有一絲起伏,好像一個石膏一般,第一眼看上去,還以為坐著的是一個油枯燈儘的重病患者。
他被鬨鐘叫醒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感受到了悲傷的情緒,他不想出門,不想換衣服,隻想讓自己沉浸其中。
如果床是一個湖,他想溺死在這片湖裡麵,他保證自己不會求救。
就讓湖水浸透他的眼睛鼻子,手和腳他也不想再要了,反正身上沒有一處地方是他喜歡的。
他居然真的感受到了一點溺水感。緊接著他控製不住的大口大口的呼吸,好像一個瀕臨死亡的微弱之人伸出最後的利爪。
突然想到了顧塵景,要是他發現自己已經死掉了,那會不會開心呢,一個拋棄了他的人終於得到了該有的報應,肯定會的。
這算是做的最後一件善事吧。
後腦勺開始機械化的去撞床板,傳來砰砰砰的聲音,好像隻有這個聲音,能喚醒他的身體,得到半刻的平靜。
腦子裡的聲音一直在提醒他,你就不應該活著,你為什麼還要再出現,一直在響著。
到最後,耳朵裡隻剩下耳鳴聲,眼前的景象被黑霧掩蓋,葉之舟像被操縱的木偶一樣,沒有血肉的晃到了洗手間,隨手拿起了一小片放在台上的刀片,很薄卻很鋒利。
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劃著自己本就不平整的手臂,劃到第三下時,他才漸漸回神,眼睛裡終於有了一些清明。
疼痛讓他得到片刻的滿足,劉海已經被汗水打濕緊緊的貼在額頭處,頂著鏡子,微微喘息著,眼睛緊緊的看著鏡子裡的麵目全非的葉之舟,感覺那張臉陌生的可怕。
手部很僵硬的貼在身體的兩側,鏡子開始慢慢起霧,讓他開始看不清自己的臉。
緊接著,他慢慢的從洗手間走到床邊,開始編輯簡訊,沒有帶著一點感情,他看著自己這樣寫道:“很抱歉,我認為我無法勝任這份工作,請你們另請高明。”準備發給昨天已經聯係上他的工作人員。
手指懸在傳送鍵,卻遲遲捨不得按下。
緩緩擡起頭,他好像看見了有一束陽光剛剛好的灑在了床邊的書桌上,不偏不倚,看到了昨天提前放好的純白色入職衣服,還有衣服上擺著的那張一寸照片。
嘴角往上扯了一下,汗水漸漸迷了眼,擡手擦拭,慢慢的走近,想撫摸照片上的那張笑容俏皮的臉。
可是他順著目光,慢慢察覺到了自己滿是疤痕的手臂,一下子愣在原地,表情就像是一個在很大的廣場上走失的三歲孩童,手足無措,但沒有落淚,因為他知道沒有用。
手臂上的血滴順著指尖落下,一小滴一小滴的往著那件純白色的衣服上走去,他急忙去擦拭,用力到感覺衣服都開始變形,可怎麼會越擦越臟呢,眼前開始起了一層霧。
重新看著那張照片,忽然照片上的人臉好像變了,換成他現在這幅活死人樣子。
“你裝的了正常人嗎。”這句清晰無比的聲音在他腦子裡不停的回響,不停的回響著。
關不掉,找不到刪除按鍵。
眼淚不要命的流著,葉之舟抱著頭,坐在床沿上,明明周圍很空曠,他卻覺得四周全是牆壁,每一道牆壁上都布滿了荊棘。
重新拿起手機,這一回他毫不猶豫的按下了傳送鍵,然後任由自己墜入深淵,這回沒有再掙紮一下。
“顧總,你前天交代的那個葉之舟先生,他早上發了簡訊說不能來公司上班,說是無法勝任。”李飛拿著一個聊天記錄,遞給了顧塵景。
在廣城準備簽協議的顧塵景站在酒店的玻璃落地窗前,身上穿著黑襯衫,深灰色領帶整齊的放置在胸口前,單手拿著一本資料,身型十分優越。
聽見了背後的話,他慢慢轉過身,把手中的資料遞給了李飛。
眉頭忽然跳了一下,他總有一種莫名的,不舒服感,形容不出來。
想起了前幾天麵試時,總是低著頭看不出來表情的葉之舟,他陷入了沉思,跨步走到旁邊的辦公椅坐下。
“打電話問清楚,不能勝任是什麼意思。”手指慢慢的碾著桌麵,語氣冷淡的說道。
“是,顧總。”李飛應下,然後開始聯係人事部。
這邊的葉之舟躺在床上,惡夢一個接著一個,臉色蒼白無比,手臂上的刀痕滲著血,他沒有處理。
流到了床上,被子下的白色的床單變得鮮紅,葉之舟緊閉雙眼,全身都在顫抖著,當然聽不見耳邊的手機鈴聲,也可能是選擇性的不想聽。
“顧總,人事部說聯係不上葉先生,對方一直沒接聽電話。”李飛看著手機向著顧塵景說道。
顧塵景心裡的不舒服更甚,單手把領帶往下扯了扯,修長的左腿擡起疊在右腿之上,眼神裡多了些思考。
然後他擡手垂眸望了一眼手中的銀色腕錶,對李飛語氣認真說道:“安排最近的一班飛京城,你代我簽約,有什麼事打電話。”
“是,顧總。”李飛有些意外。
在他的三年職業生涯中,他眼裡的顧塵景是個十足的工作狂,像今天這種簽約儀式,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人就這樣匆忙離開。
不由的高看兩眼在京城的那位神秘葉先生。
天空很快劃過一條航跡線,落地後的顧塵景馬上單手拿著手機,撥打那個刻在他腦子裡的電話,他也沒想到,這個日思夜想的手機號最後是在這種情況下打出。
一直沒有人接聽,坐在賓利後座上的顧塵景表情凝重,好像是遇到了棘手的難題。
很快就到了上次的那棟樓房,顧塵景越往上走,眉頭越緊,樓梯很狹窄,他甚至要微微低頭防止撞到房頂,每一個台階都格外短小,顧塵景的一隻皮鞋踩上去,竟然還能露出小半塊出來。
哪怕是當年過的沒這麼靡衣玉食的顧總,也有一些不能接受。
很明顯的不合格樓房,但此刻的顧塵景已經無心關注這些,他快步的走到了六樓,沒有看見門鈴,手腕帶動著手,輕輕敲響著門。
敲了有五分鐘,依舊沒有人應答,隔壁的門倒是被他敲開了,走出了一個看起來搶雞蛋能搶到第一排的暴走老奶奶。
她看著衣著不凡的顧塵景,愣了兩秒鐘,緊接著馬上聲音尖銳,瞪著大眼睛,擡腳往前走了一步說道:
“敲什麼敲,吵到我的孫子午覺了,敲這麼久都沒人應你,說明人要麼死裡麵了,要麼不在家,你彆再吵了!”中氣十足,明明此刻噪音最大的就是她的聲音。
緊接著她慢慢上下打量著顧塵景,對他扯笑著,臉上的皺紋都有些怪異的展開,然後慢慢開口說道:
“沒想到那個病死鬼還有你這種朋友,沒見過啊,上個月他打碎了我放在門前的花瓶,你替他賠吧,五十塊錢。”
顧塵景沒有講話,看了她一眼,把她當成空氣一般,麵無表情的,眼神冰冷的擡手拿出手機,很快撥出了一通電話。
那個老奶奶看著顧塵景的這係列動作,以為他是要報警之類,馬上往後挪了一小步,擡頭挺胸,手指往空氣顫抖著指點道:
“你乾嘛,欺負我這個老人是吧,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打碎我的東西,就是要賠錢!一分都少不了!彆以為我好欺負!”
“上來…”話還沒說完,顧塵景就看見眼前的門慢慢的開啟了一小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