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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流 “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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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

也許是突然換了個環境的原因,葉之舟一整晚睡的都不踏實,哪怕顧塵景就在旁邊。

在早晨睜開眼的那一刻,他就感受了那股熟悉的感覺回來了。

沒有原因的悲傷,頭和身體一點一點傳來的鈍痛感,眼睛像迷上了一層薄霧,看得見卻看不清。

明明是躺在柔軟的床上,卻感覺自己正在懸崖峭壁的邊緣,動不了也不敢動。

“早上好。”

顧塵景看起來也是剛睡醒,在一旁睡眼朦朧卻溫柔的望著葉之舟。

等不到回應,看著葉之舟空洞的望著天花板,顧塵景眼神漸漸清明。

他緩神的很快,立馬直起身子認真觀察著葉之舟的情況。

“不舒服是嗎。”

這時葉之舟才緩緩轉動眼球,頭細微擺動的看向了顧塵景,突然臉色一白。

顧塵景眼疾手快,擡手拿起床頭的花瓶,直接放在了葉之舟的臉旁,卻不敢輕易觸碰他,隻敢伸出一隻手臂放在他身旁,試探他的身體能不能變動。

在葉之舟準備抓住他的手臂借力起身時,他很快的扶住了他的肩膀,順勢把葉之舟擡起了身,讓他不至於吐的時候嗆到自己。

此時葉之舟低著頭一隻手撐著花瓶邊緣,一隻手抓著顧塵景,身穿黑色絲綢睡衣,剛剛起身時被打亂,後脖頸趁亂裸露了出來,骨節分明,看起來無比脆弱,彷彿一隻手就能折斷。

一陣陣嘔吐聲不斷傳來,葉之舟的肩膀亂顫著,手指沒有意識的緊抓住了顧塵景的手臂,指尖用力到發白,留下了很深的紅印。

而顧塵景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全在葉之舟身上,看著他身體顫抖,汗珠一滴一滴的往下墜,還有養了這麼久依舊瘦弱的身體。

但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隻能伸出手輕輕的拍著他的背,試圖讓他能舒服一些。

感受著手下的脊背慢慢平息,直到確認他不想吐了,顧塵景才擡起手扶著他靠向床頭,而自己走向浴室拿了濕毛巾。

“是不是昨天晚上沒睡好,怪我,應該提前跟你講我們要換個地方睡覺。”

一邊說著一邊幫葉之舟擦著臉,手法很輕柔,語氣明明很平緩,他卻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葉之舟有心無力的搖了搖頭,閉著眼睛整個人柔軟無力的靠在床頭,沒有回話。

劉海被汗珠打濕,黏膩的貼在了額頭上,顧塵景一點點的擦拭著,像是擦著被灰塵覆蓋的珠寶。

“葉之舟呢,還沒睡醒嗎?”

方予然坐在餐桌上,一口一口喝著粥,他已經起床一個小時了,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一個人多多少少有些侷促。

顧塵景沒有先吃早餐,他裝了一碗白粥準備回去房間,如果方予然沒出聲,他都要忘記了家裡還有客人。

被聲音斷了思緒,顧塵景才緩過神來,秉著待客之道的禮貌,他耐心的回答。

“他早上不太舒服,你今天如果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可以告訴我。”

話音未落,便聽到方予然重重的放下勺子的聲音。

“你怎麼不早說,他之前就經常這樣,我還以為他跟你複合以後就好了呢。”

說完後他很快起了身,準備去看一下葉之舟的情況,但不知道他住在哪個房間,於是停下了腳步望瞭望顧塵景。

而顧塵景低著頭,嘴角緊繃著,高大的身軀在此刻顯得有些孤寂,他的手依舊在舀著白粥,動作有些機械,快要溢位來了還沒發現。

空氣凝固著。

“他為什麼會得這個病?”

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從他的喉嚨裡傳出,他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碗,擡起頭看向了方予然。

之前他覺得自己要尊重葉之舟,他不坦白肯定有他的原因,反正一輩子這麼長,他有耐心等待。

但是每一次看著他難受的樣子,而自己卻隻能在一旁無力的看著,像個無頭蒼蠅。

他太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葉之舟變成了現在這樣,是懼怕什麼東西嗎?還是被人欺負過?自己能為他做什麼?

連自己愛人為什麼生病了都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尊重。

方予然麵對他的提問有些猶豫,手抓了抓頭頂的捲毛,看起來想回答又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

“請求你告訴我。”

明明是尋求的語氣,但方予然擡頭對上的卻是冰渣一般刺骨的目光。

沉寂了幾分鐘後,方予然才終於緩緩開口。

“他當時到了英國以後,就天天鬱鬱寡歡,當時我們還沒察覺到他是生病了,隻以為他是到了新環境不習慣,一開始還沒這麼嚴重,隻是話少,不愛出門。”

說到這,方予然停頓了片刻,深深的看向了顧塵景,彎腰坐回了凳子上,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後來某一天清晨,他看到了一個報道,封麵寫著顧氏太子聯姻,強強合作倖福美滿的訊息,他就突然開始崩潰砸東西,那時候我才知道你們已經分手了。”

話音剛落,隻見顧塵景緊皺了眉頭,然後打斷了他的話。

“你的意思是,你在這之前一直認為我和他還在戀愛嗎。”

“是啊,不然呢。”

顧塵景點了點頭,沉思了一會後問道。

“那他是怎麼跟你說,為什麼要和你一起出國上學的。”

“有點久遠,我隻記得一開始我就問過他要不要一起去英國讀研,一開始他是拒絕的,後來快開學的時候他才突然說要來,而且手續什麼的都辦好了。”

顧塵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修長的手指碾了碾桌麵。

“後來雖然你很快澄清是謠言,他也看到了,但那天以後他就更加抑鬱了,經常深夜痛哭,我們看不下去了就幫他請了一個心理醫生。”

“但他不願敞開心扉,所以醫生也很難去解開他的心結,隻能給他開一些藥,他一開始很拒絕醫治,直到他割腕自殺了,他自殺過你知道嗎。”

聽到這顧塵景喉嚨吞嚥了幾下,似乎是回應不了他的話,隻能輕輕搖了搖頭。

“那時候幸好我們提早了回家,趕到的時候他臉已經白的像死人了,躺在浴缸裡隻剩下了一點點氣,我們把他拖到了醫院裡,搶救了一個晚上後才醒過來。”

說到這方予然的語氣也有些哽咽,擡手抹了一把眼睛。

“但是他醒來以後性情大變,砸東西,傷害自己,隻要有人靠近他就暴力回應,後來是他自己提出要去精神病院,也不接受我們的幫助,自己收拾了一個行李箱就住了進去,一住就是兩個月。”

聽到精神病院四個字,顧塵景的眼眶迅速變得通紅,一種輕如鴻毛卻很深入的眼神望向了方予然。

而方予然說到這,看起來並不是很想繼續往下說,目光放在了顧塵景身後的窗戶上,像是回到了那個時期。

思索了一會,才終於開口道:

“你應該能察覺到,他對人群格外的恐懼。”

“怪我,當時不夠敏感,他找的那家精神病院不是正規的,治療的手段純是折磨人,把人綁在床上,一群人圍著他拿著筆在他身上畫十字,說是淨化他的心靈。”

聽到這,顧塵景整個人已經僵在了凳子上,一道道畫麵就這樣出現在他的眼前,深陷其中。

“所以是因為這個。”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已經變得像是步履蹣跚的老人般沙啞。

方予然搖了搖頭,眼神下掃著,然後殘忍的開口道:

“不止。”

“那些“醫生”認為衣服是外在的惡祟,所以每次開啟治療都是裸露著的,所有人,不止葉之舟。”

“他們不允許葉之舟睡覺,還有五天一次的淨慈治療,就是把他放入一個狹窄的棺材裡,關上兩個小時,說是可以得到恩賜。”

顧塵景赤紅的雙眼望著桌角,突然回想起兩人剛重逢時,他問出的第一句話。

當時的葉之舟聽到後心裡在想什麼呢,明明他回來自己很開心,為什麼會說出這麼傷人的話,那時的他是不是期待著自己的懷抱。

一股血腥味襲上喉嚨,顧塵景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卻不覺痛。

“其實中途我有去看望過他幾次,但被駁回了,那時候我還沒察覺不對,直到第二個月才意識到,但已經晚了,醫院被查封了,他回來以後變得很瘦很瘦,比起現在還要瘦。”

“不過幸好,他對藥物治療沒這麼抗拒了,斷斷續續的治療了很久,才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昨天晚上我見到他其實很震驚,他狀態看起來比我上一次見到他好了不止十倍。”

說到這方予然眼裡終於有了笑意,他經曆了這麼多的苦,終於可以開始甜了。

同時房間內傳來了一道東西被砸碎的聲音,把顧塵景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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