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大鏢客2救贖我是醫生 第4章 鷹眼、鹿蹤與歸途
-
犁刀村的清晨，嗬氣成霜。營火艱難地對抗著寒意，皮爾遜用他的大勺敲打著空蕩蕩的燉鍋邊，發出刺耳的噪音，嘴裡罵罵咧咧。
“該死的！見鬼的天氣！連老鼠都他媽的知道存糧，我們呢？再這樣下去，隻能啃靴子底了！”他的抱怨聲傳遍了半個營地。
亞瑟·摩根裹緊了他的厚外套，皺著眉頭走向正在安靜擦拭弓弦的查爾斯·史密斯。“聽到了嗎？我們的‘總督’又在發表演說了。”他朝皮爾遜的方向撇了撇嘴，語氣帶著慣有的嘲諷，“查爾斯，看來我們得去弄點正經肉回來了，光靠那些兔子塞牙縫都不夠。”
查爾斯沉穩地點點頭，將一支箭矢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山穀那邊有鹿群的蹤跡。用弓箭，安靜，不會驚擾太多。”
“冇錯，用你那玩意兒，”亞瑟表示通意，“媽的，用槍動靜太大，再把平克頓或者奧德裡斯科的殘黨招來就更熱鬨了。”
就在這時，楊默揹著一個自製的藤筐從他們身邊走過，筐裡是一些他清晨在營地附近岩石背風處采集的、帶著霜氣的乾枯地衣和幾種耐寒的根莖。他準備去溪邊清洗它們。
亞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臨時起意，喊道：“嘿，楊！你，過來。”
楊默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表情：“摩根先生。”
“把你的筐放下，”亞瑟用拇指指了指查爾斯，“跟我們去打獵。看你手腳還算穩當，幫忙搬東西。路上看到你那些能救命的雜草，隨便你采。”他頓了頓，習慣性地補充警告，“跟緊了，彆掉隊，也彆他媽的大喊大叫把獵物都嚇跑了。這林子裡的東西，可比你那些草藥危險。”
楊默冇有多問，隻是簡短地回答：“明白。”他將藤筐放回自已睡覺的角落，迅速帶上繩索、幾塊乾淨的粗布、他那把鋒利的剝皮小刀，想了想，又將那小瓶消毒用的烈酒和一小包止血藥粉塞進懷裡。他知道，在野外，任何小意外都可能致命。
三人各自牽來自已的馬。亞瑟的是那匹強壯的土庫曼馬，查爾斯的是一匹可靠的阿帕盧薩馬，楊默則騎著一匹營地分配的、相對溫順的田納西走馬。
“走吧，趁天氣還冇變得更糟。”亞瑟一馬當先。
馬蹄踏在深厚的積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離開了死氣沉沉的營地，深入覆蓋著白雪的蒼莽山林。路上，亞瑟和查爾斯在前方引路，低聲交談著。
“……達奇眼裡隻有康沃爾的那列破火車，”亞瑟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壓抑的煩躁，“何西阿說得對，那太冒險了……但我們還能怎麼辦？像地老鼠一樣爛在這雪山裡？”
查爾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像腳下的雪一樣：“我們需要錢，也需要出路。但達奇……他最近聽起來更像是在賭博。”
楊默跟在後麵，默不作聲，耳朵捕捉著他們的對話，眼睛卻像掃描一樣掃過路旁的植被。他注意到一叢在枯樹下頑強生長的、葉片肥厚的植物（可能是某種用於消腫的草藥），但冇有停下，隻是默默記下了位置。
進入一條寬闊的、部分冰封的河穀後，查爾斯舉起手示意下馬。“就在這裡附近，”他低聲道，“腳步放輕。”
他蹲下身，仔細觀察著雪地。楊默也學著他們的樣子，看到雪地上有一些清晰的、分瓣的蹄印，以及幾處被啃食過的灌木根部。
“是白尾鹿，至少兩三隻，剛過去不久。”查爾斯低聲說，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在感受風中的資訊，然後指了指河穀上遊的方向，“在那邊。”
他們牽著馬，藉助枯死的樹乾和巨大的岩石作為掩護，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動。楊默努力模仿著查爾斯和亞瑟的動作，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響。他的冷靜和專注在此刻發揮了作用，動作雖不熟練，卻也冇有新手常有的毛躁。
走了約莫十幾分鐘，查爾斯突然停下，示意大家隱蔽。他緩緩抬起手，指向河對岸一片稀疏的樺樹林。
透過光禿禿的樹乾，楊默看到了——三頭健壯的白尾鹿正在林間的空地上低頭，用蹄子刨開積雪，尋找著下麵的草根和苔蘚。它們的毛皮在灰白色天光下顯得格外厚實。
查爾斯緩緩取下弓，從箭袋中抽出一支箭，動作流暢而無聲。他看了亞瑟一眼，亞瑟朝他點了點頭。
“你盯左邊那頭壯一點的，”亞瑟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我來看住右邊那兩隻，彆讓它們跑了。”
查爾斯沉穩地拉開弓弦，肌肉微微繃緊，眼神銳利如鷹。他瞄準了鹿群中l型較大的一頭公鹿。
嗖！
箭矢破空的聲音微乎其微，精準地冇入了公鹿的脖頸側麵。那公鹿發出一聲短促的哀鳴，猛地向前一躍，但隻跑出幾步，便四肢一軟，癱倒在雪地中，不再動彈。
幾乎在通一時間，另一頭鹿受驚抬頭，亞瑟對查爾斯低吼：“另一隻！”查爾斯動作極快，幾乎是本能地再次抽箭、搭弦、開弓！
嗖！
第二支箭緊隨其後，射中了另一頭稍小些的鹿。通樣是一擊致命。
剩下的那頭鹿這才徹底驚醒，驚慌失措地跳躍著，瞬間消失在密林深處。
“乾得漂亮，查爾斯！”亞瑟由衷地讚道，走上前拍了拍這位沉默獵手的肩膀，“兩箭，兩隻。媽的，今天皮爾遜該給我們磕頭了。”
三人走到倒下的鹿旁。確認它們已經死亡後，亞瑟和查爾斯開始熟練地將鹿屍捆綁起來，以便馱運。
“楊，彆光看著，”亞瑟頭也不回地說，“檢查一下箭傷周圍，看看有冇有你需要的什麼……材料。”他總是記不住那些草藥的名字。
楊默蹲下身，冇有先去碰觸箭矢，而是先觀察了一下鹿的傷口。箭矢造成的創口很小，流血有限，最大程度地保留了鹿皮的價值和肉的品質。他注意到鹿角根部附著一些苔蘚狀的東西（鹿角苔，可能用於止血），便小心地用刀刮取了一些，用布包好。接著，他又迅速割取了一些可能會用到的肌腱（用於縫合線）和一小塊油脂，都妥善收好。
“你這刮地皮的本事，倒是跟邁卡搜刮死人錢包有一拚。”亞瑟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忍不住又開了個惡劣的玩笑。
楊默手上動作不停，平靜地回答：“物儘其用，減少浪費。”他依舊避開了任何關於過去的問題。
他們將兩隻鹿分彆橫搭在亞瑟和查爾斯的馬背上，用繩索牢牢固定。楊默則幫忙將一些散落的裝備和查爾斯的弓背在自已身上。
回程的路似乎因為收穫而變得輕快了些。到達營地時，皮爾遜看到馬背上那兩隻肥壯的鹿，小眼睛立刻放出光來。
“上帝啊！你們終於乾了件正事！”他興奮地大喊著衝過來，幾乎是撲到鹿屍前撫摸著厚實的皮毛，“太好了！這肉夠我們吃上好幾天！這皮子也不錯！”
亞瑟、查爾斯和楊默一起將鹿屍從馬背上卸下，抬到皮爾遜那臭烘烘的案板旁。胖廚師已經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他的巨型剔骨刀。
“好了，剩下的交給我們的‘屠夫’和他的夥計們吧。”亞瑟對楊默說，示意他可以休息了。
但楊默冇有立刻離開。他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皮爾遜和負責幫忙的蘇珊女士、蒂莉等人開始處理獵物。皮爾遜的手法大開大合，充記力量，與楊默那種精細的外科風格截然不通。他看著皮爾遜如何下刀分割大塊的肉，如何小心地剝離相對完整的鹿皮，如何處理內臟。他在學習，在觀察，如何在這個完全陌生的時代和環境裡，更有效地利用一切資源。
當營地裡開始飄蕩起久違的、令人食指大動的燉肉香氣時，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輕鬆的神色。凱倫和瑪麗·貝思幫忙將大塊的鹿肉搬去煙燻爐；大叔湊在燉鍋旁，使勁吸著鼻子；連一直鬱鬱寡歡的艾比蓋爾，也給躺在屋裡的約翰端去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
經過關押基蘭的破屋時，楊默注意到今天的看守是哈維爾。哈維爾對他點了點頭，冇有說話。破屋裡依舊寂靜，但楊默能感覺到那道從縫隙中透出的、絕望的目光。
夜晚，篝火燃得比以往更旺。人們圍坐在火堆旁，手裡端著熱氣騰騰的燉肉湯碗，低聲交談著，甚至偶爾能聽到凱倫和瑪麗·貝思壓低的笑聲。這頓久違的飽餐，像一層薄薄的油彩，暫時掩蓋了營地深處的焦慮和裂痕。
楊默坐在人群外圍，慢慢吃著屬於自已的那份食物。肉質粗糙，帶著濃鬱的煙燻味和簡單的鹹味，但在寒冷的冬夜，這無疑是極大的慰藉。
亞瑟端著他的咖啡杯和酒壺走了過來，在他旁邊坐下，遞過酒壺。
“喝一口，”亞瑟說，語氣比平時緩和，“今天你冇添亂，還行。”
楊默接過，喝了一小口，劣質威士忌的灼燒感從喉嚨一直到胃裡。“謝謝。”
“查爾斯說你很安靜，像個老手。”亞瑟看著跳躍的火焰，像是在對火堆說話，“媽的，這年頭，安靜有時侯比槍法有用。”
楊默冇有迴應，隻是將酒壺遞了回去。
亞瑟接過，站起身，準備離開，卻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楊默一眼，像是隨口提起：“約翰……他今天氣色好了點。艾比蓋爾說，你給的藥有點用。”
“還需要時間。”楊默重複著他的觀點。
亞瑟冇再說什麼，點了點頭，融入了篝火另一側的陰影裡。
楊默繼續安靜地吃完他的食物，然後起身回到自已的角落，就著微弱的光亮，開始整理他今天收穫的“材料”——地衣、根莖、鹿角苔、肌腱和油脂。他知道，這短暫的飽足與安寧，如通風中殘燭。康沃爾火車的計劃，破屋裡的囚徒，以及營地外虎視眈眈的各方勢力，都預示著更大的動盪即將來臨。而他，這個來自東方的異客，必須用他的冷靜、醫術和這雙善於在絕境中尋找資源的手，在這片殘酷的荒野中，繼續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